肃王府。

    午膳后,  梁言念与两位姐姐聊了会儿天,听她们说了说她们最近的事。

    很快,便到了她们该午睡的时辰。

    梁皎月还不想那么快走,  却被夏明霁连哄带拉的将她带走,  她有孕在身,应多加休息,不可劳累。梁昭心面容温和着目送他们离去后,才转身忘与梁言念比划了几下手势,大概意思是很高兴她能平安回到这里,然后也带着小翡回去自己院中午睡。

    梁言念站在原地,眼里是忍不住的喜悦。

    她也很高兴她能平安的回到这里。起初在药王谷得知她是凛王秦修瓒的女儿时,她还以为秦修瓒不会再让她回到京都。

    没想到,他并未言说什么,  更未阻拦。

    梁言念觉得他有别的事要做,应该很要紧。但他没说,  她也不知该如何问起。

    大家都从内厅离开后,  梁言念左右环顾了下四周,  皆是她所熟悉的场景。

    她低头轻笑了下,  沿着内厅外的路往自己的曲幽院回去。沿途所见,  分明熟悉,却莫名有种久违了的感觉。大抵是此前她从未离开过京都那么久的缘故。

    路上所遇侍女与小厮见她,  纷纷恭敬行礼,  一如既往唤她一句“三小姐”。

    梁言念回以微笑。

    她在这里的一切好似都没有改变。

    回到曲幽院,  梁言念并未直接进屋,而是在院中各条花间小道上悠悠散步。

    她许久不在王府。她不在的这段时日,  院中种着的花是由翠翠和梁昭心照料。她们照料得用心精致,  院中花簇不仅没有颓败,  反而比她离开时要开得更好更美。

    已是夏日,午后阳光更为炽热,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挥散不去的热意。

    而这种时节,她院中的花正是开的茂盛时候,昨晚回来时天色太暗,没仔细瞧,现在她在院中花丛中穿行,觉着众花争艳而开的美景是如此令人心生惬意。

    花开得美,花香更是沁人心脾,萦绕在周围的热意与此间美景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梁言念在花间小道上走着,手指从身旁生长的花上轻轻拂过,触碰着它们娇嫩的花瓣,感受着此间花儿簇拥而生的盎然。

    她嗅着花香,心情舒畅又自在。

    翠翠从院外小跑来,笑吟吟跑向梁言念:“小姐。”

    梁言念收回放在手边花瓣上的手,挑眉:“有事?”

    翠翠笑着:“小姐,您猜,谁来看您了?”

    “二公子。”

    翠翠一愣,脸上笑容有短暂一刹那的僵硬,又似是诧异,继而很快恢复如常。她抬手挠了挠头:“小姐,您怎么猜得那么准啊。”

    梁言念笑容温和。因为昨晚他说过今日午后要来找自己。

    当然,翠翠并不知道这事。翠翠只以为自家小姐昨日晚膳时才回到府中,而白家二公子并不知道她已经回来的事。这段时日肃王爷以她身体不适,养病为由,闭门不出,谁也不见,任何有关于她的消息都不曾出府。

    所以翠翠以为白路迢今日前来,是从肃王爷那边得知小姐已经悄悄回到京都,所以特意赶来见她。

    梁言念伸出手指在翠翠额头上弹了下,笑道:“他都来了,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准备茶点?”

    翠翠额头被弹,微微吃痛,却也立即回过神,郑重点头:“好的,小姐,我这就去为您和白二公子准备茶点。”

    “对了,今日天气有些热,他刚从外面过来,你准备些降温的冰块和给他净面的温水,记得要两者分开些,别放在一起,不然冰块融得快。”

    翠翠点头:“记住了,我这就去。”

    “嗯。”

    梁言念走到院另侧的银杏树下,缓缓坐上秋千,脚尖碰地使力,握着秋千铁链的双手也随之用力,将自己微微荡起。

    好久没荡秋千了。

    银杏树叶繁茂簇拥而密,树荫遮盖,将她身形覆盖在半暗荫凉下。

    秋千吱呀吱呀晃动着,梁言念坐在其上,不由想起了以前小时候长姐和阿姐陪她一起在这里荡秋千的场景。

    她瞥了眼身边那两副空空如也的秋千,脑袋轻偏了偏。自从长姐嫁去阜都,鲜少回京都后,她这院子里的三副秋千就没有坐满过。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有她自己,偶尔天气好的时候阿姐会来陪她坐会儿。

    她很快要嫁去白府,长姐虽暂时要留在京都,但大概也就几个月。到时候,肃王府中,便只有阿姐了。

    梁言念脑袋轻靠在秋千锁链上,眉心稍蹙了下,又微微出神。

    她陷入自我思绪中,有人从院门而入,径直走向她时,她都没察觉。直至那个高大身影停在她身前,伸出手将悠悠晃动的秋千抓住,稳定住。

    梁言念愣了愣,继而回神。她抬头,便瞧见白路迢俯视而下来的面容。他脸色温和,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怔了下,眼底有笑涌出,却又在快要溢出眼眶时,戛然收回。

    她像是想起什么,笑意敛回,抬手在身前白路迢胳膊上拍了下:“你还好意思来?”

    白路迢挑眉,眼里闪过一点光,似是困惑:“我为何不好意思来?不是昨晚约好的么?”

    梁言念小瞪他一眼:“谁、谁让你昨晚、咬我的……”

    她忽有些脸红,下意识抬手捂住脖子:“不仅留下了痕迹,还被我长姐看见了。”

    “痕迹?”白路迢倒是没想到。

    他咬的力度也不大,有痕迹留下么?

    他伸手将梁言念捂着脖子的手挪开,脖子白皙,没瞧见她所言的痕迹。

    梁言念又道:“我用肤凝膏遮起来了,不然要是让我爹和大娘瞧见,我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白路迢眼里闪过一抹笑,大拇指指腹在她脖子上来回摩挲了几下。用来遮掩红色痕迹的肤凝膏被他抹下来,渐渐显露在他眼前。

    两圈齿痕,带着些微红。居然真的留了痕迹。

    他轻眯了下眼,眸光忽沉,明暗之间,有什么东西迅速闪过。他抿唇,喉间轻咽。

    他手掌往前,托住她脖颈,掌心的温热迅速传到她皮肤上。指腹在他留下的那两圈齿痕上轻摩挲了两下。

    梁言念觉得有些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身体也要往后倾。可身后无物,她又坐在秋千上,无处可退。

    她抬头看向白路迢,带着些警惕意味:“你想做什么?”

    白路迢俯视凝看着梁言念,未有话语,眼中情绪有所波动,却也在他眨眼垂眸之间迅速收敛回去。

    梁言念歪了歪脑袋:“你怎么不说话?”

    “什么也不做。”白路迢收回手。

    梁言念眨了下眼,嘴唇不由抿了下。

    白路迢又道:“今日吃午饭的时候,我爹娘交代我,与你婚期将近,该减少与你见面的次数,免得被人说闲话。但今日要来见你已经约好,不可不来,夏朝节那日我也会如约来接你,不过中间那几天,我就不来了。”

    梁言念一愣,神情顿住。

    “我细想了下我爹娘说的话,虽然我不介意那些人说些什么,但毕竟有关你的名声,何况这种时候不适合再弄出什么不好的事了,免得耽误婚事。所以,这几日还是按规矩。”

    白路迢后退了两步。

    梁言念抿了下唇,立即从秋千起身,双脚落地,站于他身前。她看着他,声音不免有几分着急:“所以,你今天离开后,明天和后天,还有大后天都不来了?”

    “嗯。”白路迢点头:“是。”

    “……”

    他又补充:“夏朝节会来。”

    梁言念撇了撇嘴,似有不悦。

    她刚才那句“你还好意思来”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让他不要来呀,只是稍微发点小性子嘛。谁知道他接下来会说这番话。

    早知道她就不说那句话了。

    见她有点不高兴了,白路迢弯腰往她看去,嗓音放柔了些,半哄道:“别生气嘛,反正也就三天。天天来找你,你爹知道了肯定要嫌我烦,你大娘也要怪我坏了成亲前的规矩。夏朝节那天我一定早早的来接你。”

    梁言念声音闷闷的:“我又不介意别人说什么……反正你就算不来,他们闲着没事干的人还是会多嘴的……”

    她伸出手抓住白路迢衣袖,将那片衣角紧攥在手中。她努了下嘴,仰头看着白路迢。没开口,可那双泛着些水光、注视着白路迢的眼眸却好似已经与他言说了其它。

    视线交汇,目光碰撞到一起。

    白路迢抿唇,闭眸后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再睁眼时,梁言念依旧注视着他。

    她嘴唇扁扁,似是有点委屈,可那一直望着他的眼睛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白路迢抬手抚上她的脸,深邃眼眸之底倒映着她此刻面容,以及一抹覆盖其上的意欲浅光:“你现在……是在跟我撒娇吗?”

    “不行吗?”梁言念拽了拽他衣袖,佯怒:“我跟我未来夫君撒个娇也不行?”

    未、来、夫、君?

    白路迢在心中念了遍这个称呼。说实话,他挺喜欢,如果能去掉前两个字,更好。

    但她这副模样同自己讲话,有些危险。

    见白路迢不说话,梁言念又扯了下他衣袖,面色一改方才,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她眨了下眼,将他衣袖紧攥在手中:“你怎么不说话?我说错什么了吗?”

    白路迢一愣,摇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白路迢嘴角扯过一丝梁言念看不懂的笑:“想知道?”

    梁言念点头:“当然。”

    然后有一声很轻的笑传到梁言念耳中。

    梁言念正疑惑他为何忽然要笑时,白路迢弯腰将她揽入怀中。梁言念一愣,要说的话瞬间卡在喉间,多余的一个字也没能吐出。

    诧异之余,白路迢站直身,顺势也将她抱了起来。她双脚随即离地,她睁大眼,恍惚错愕的同时,下意识抱住他的肩,生怕他一松手自己就掉下去。

    她双臂勾着他脖子:“你干嘛这是……放我下去。”

    白路迢反倒是将她往上托了托,然后往房间走去。

    梁言念一惊,回头看了眼他去的方向,莫名联想到昨夜的事,她用力按了下他肩膀:“走哪儿去?”

    “自然是要去房间歇歇。”白路迢笑:“外面太阳这么大,你难道要让我一直在外面晒太阳?好热的。”

    “……”

    白路迢进屋,用腿关上房门。而后转身,腾出一只手反拴住了门。

    梁言念:“……”

    白路迢走向圆桌,将她放在桌面坐着。她才坐稳,他便俯身凑了下来。

    梁言念连忙抬手,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撑着他胸膛不让他再往前:“你的动作是不是太过熟练了点?竟然还反栓我的房门。”

    白路迢挑眉:“我这不是昨晚跟某位小姐学的么。她教得好,我自然学得快。”

    “……油嘴滑舌!”

    白路迢轻笑出声,将她的手扯下后禁锢在她自己身后。

    梁言念蹙眉,刚要挣扎,就被用力按住。他力气大,单手扣住她两手手腕,显得绰绰有余。她用力,却仍无法挣开。

    “别乱动。”白路迢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出声,温热的气息直扑在她耳畔,她觉得有点痒,不自觉偏过头去另侧。

    “现在可是白天,你要是挣扎的动静太大,可是会被人听见的。”

    梁言念撇了撇嘴,轻声道:“你也知道现在是白天……”

    她用膝盖顶了下白路迢大腿,又提醒他:“翠翠很快就要端茶点过来了,被她看见了不太好。窗户也没关呢。”

    梁言念看了眼靠近长廊那边的窗户。她起床后便打开来通风,现在那两扇窗都是完全开着的。

    白路迢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窗户确实开着。

    梁言念轻声请求:“要不你晚上再偷偷来吧。”

    白路迢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她:“我晚上有事。”

    “何事?”

    白路迢解释:“我爹有三位旧友这几日正好来京都述职,我爹便邀请了他们晚上吃饭。几位老将军曾是我爹并肩作战的战友,多年前得封号,如今驻守在四方大城,这些年来总是因为各种事情没能一起聚齐在京都,好不容易得来这机会,我爹自然是不会放过。”

    “而且,你我婚期已经定在夏朝节后,我爹想当面邀请他们参加婚礼。也趁着这次见面将旧友相见的酒先喝个尽兴,免得婚礼那日他们喝多喧闹,冲撞大婚之喜。”

    梁言念点头,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正事,他身为白元帅的儿子,这种场合随同而去也是应该。对方都是长辈,他过去也是为了照料喝醉酒后的他们。

    “好吧。”

    白路迢再次往她凑近,呼吸近在咫尺。

    梁言念上身稍稍后倾:“干嘛?”

    白路迢依旧靠近:“亲你。”

    “……”

    梁言念再往后,白路迢再靠近。

    梁言念又一次往后倾下时,腰上的力支撑不住身体,倒在了桌面上。她眨了下眼,满眼无奈的看着房梁。

    “……”

    白路迢的笑声响起。

    梁言念要用腿踢他,才抬起,便被他迅速反应,用小腿别开。

    奇怪的姿势。

    梁言念脸颊发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绯红。在她本白皙的面颊上尤其明显。

    白路迢俯身凑下,禁锢着她双手手腕的手已然松开,撑于桌面,另只手自她脖后绕过,手掌托着她脖颈,将她脑袋抬起些,让她正面迎上自己的唇。

    柔软的唇瓣再次相贴,温热的气息缓缓交缠,再相融合。

    梁言念下意识闭上眼,得到解放的双手情不自禁搭上他的肩,继而勾搂住他脖子。

    吻至缠绵,意随情动。

    心底好似有什么正在翻涌,仿佛只需要一点点的触动,那隐匿其中的东西便要挣脱而出。

    梁言念右手手掌轻轻按着白路迢后脖颈,另只手手指穿过他长发,丝丝缕缕搭落在她手间。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像是即将要失去理智。

    “叩叩叩——”敲门声猝不及防响起。

    翠翠的声音随后传来:“小姐,您在房间吗?您吩咐的茶点、冰块和温水都已经备好了,现在给您送进去吗?”

    梁言念猛的睁大眼,游离在消散边缘的理智被立即猛拽回来。她撑住白路迢胸口,让他离开自己的唇。

    短暂一瞬的分离,白路迢轻眯着眼,又一次吻了上去。

    “唔……”梁言念微微蹙眉,拍着他肩膀,从他唇边挤出一丝缝隙发音:“等会儿……翠翠、翠翠来了……”

    白路迢睁眸望着她,眼里的戏谑笑意让梁言念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梁言念小瞪了他一眼。

    白路迢把控好分寸,离了她的唇,亦顺势扶着她的腰将她带起。但仍让她坐在桌上,没让她离开。

    她趴在他肩头,微微喘息着。

    白路迢一手抱着她,另手抬起捏了捏她耳垂,指腹从她耳垂上的耳洞轻轻摸过。

    “小姐?”翠翠的声音再次传来:“您在房间吗?”

    而后梁言念又听见翠翠小声嘟囔了句:“该不会是睡着了吧?睡得那么快?可小姐好像才起来一个时辰多点啊。怎么又困了?”

    梁言念:“……”

    梁言念深吸口气,平缓了下气息,才出声:“把东西放在外面就行,我等会儿自己取。”

    屋外的翠翠一愣,收回要去推门的手,而后又道:“小姐,我可以帮您把东西放进去的。我现在能进去吗?”

    “不能。”

    “啊?”翠翠不解:“为何呀?”

    “我在……”梁言念咬了下唇,脸颊绯红,皱着眉迅速思考着:“我在……我在换衣服。”

    “我在换衣服。我刚把门拴住了,还没换好,不方便去开。你把东西放在外面,我等会儿自己端进来就行。你下去吧。”

    翠翠一脸不解,换衣服?不是起床时才换的衣裳么?

    她摇了下头,再想,也只能想出个自家小姐是因为要见白二公子才专门换身衣裳这个理由。

    她将东西放在长廊的檐台上。

    “小姐,东西放在外面了,您换好衣裳出来看看。我去帮您看看白二公子到哪儿了。”

    “……”梁言念吸了口气:“去吧。”

    然后有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梁言念憋着的那口气才松缓下来。哪里还需要去看啊,他人不是就在这里吗!

    梁言念抬头,话才到嘴边,唇便被堵住。

    她愣了下,推着他肩膀,但这回却没能推开。以他的力气,若不是他愿意,她能推得开才奇怪。

    她只能迎接他的吻。

    从起初的被迫接纳,很快就变成了互相纠缠。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白路迢愿意结束,才最终结束。

    梁言念气喘吁吁,脑袋抵在他胸口,看不清脸,两只手有气无力的拍打着他,像是在发泄她的情绪,但却没有一丁点的痛感。

    白路迢低头在她头上柔软的发丝上印下一吻:“抱歉,失礼了。”

    但他有些控制不住。

    只要真正触碰到她,他心中的情绪与冲动就开始在他理智的大坝边缘泛滥,只要稍许片刻的恍惚,他就要做出真正越矩的行为。

    所幸,这一次,理智的大坝尚存。

    梁言念停住她拍打他的动作,双手环住他腰身,嗓音里不由夹杂着几分抽泣:“腿软……没力气……都怪你……”

    “嗯,都怪我。”白路迢轻抚着她头发,嗓音轻柔。

    白路迢没移开,就让梁言念以她认为舒服的姿势抱着他,顺便缓和她的情绪和那尚乱的气息。

    梁言念只抱着他,没再言语。

    屋内忽的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一起一落,真切微响。

    约摸一盏茶功夫后,梁言念抬起一只手按住白路迢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而后她抬头,对准他左侧脖子中心的位置一口咬下。

    大概是觉得最初的一口咬得不重,她又加重力度咬下第二口。在相同的位置。

    白路迢一愣,眼露诧异,眼底有一抹讶异浮现。梁言念的行为不在他意料之中,或者说,他完全没想过她会咬自己。

    他不觉得疼,只觉得惊奇。

    梁言念吸了吸鼻子,稍稍松口。她看见自己用力咬下的那两圈叠加在一起的齿痕,齿痕边缘微微渗出血珠。她反倒是愣住,她有咬得那么重么?

    明明是想发泄一下,可现在却莫名又有些愧疚。

    犹豫了下,她唇瓣贴上那渗血的齿痕处,舌尖轻轻舔-舐而过,将那血珠吻去。

    脖子上有湿润与温热一并袭来。

    白路迢忽睁大眼,迅速收缩的瞳孔里满是震惊的颤动。他扶着梁言念腰身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用力按紧了些。

    他低垂下头,将梁言念推开,他眸光暗沉,嗓音也忽沉了下去,带着几分隐忍:“你这样,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完好的走出这个房间。”

    梁言念眨了下眼,望向他的眸子里水汽弥漫。她眼神微微疑惑,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何意。

    白路迢眯了下眼,低头时似有一声很轻的无奈叹息响起。他将她抱起,走向床。

    他将她放在床上。俯身扯过被子替她盖好,又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你休息会儿吧,我该走了。”

    梁言念抓住他衣袖,眼神闪烁着注视着他。

    白路迢握了握她的手,又小心着将她的手扯下放回被褥中:“睡个好觉。”

    “……”

    “夏朝节见。”

    梁言念嘴角扯过一抹笑,又点头:“嗯。”

    翠翠一脸茫然回来找梁言念时,房门依旧紧闭,放在长廊上的东西仍然在原来位置。

    准备在盆中的冰块已经融化部分,剩下的冰块又融进水里。

    温水也已经变凉。

    糕点与茶水自然也已经凉透。

    翠翠眨了下眼,抬手拍了拍脑袋,更显疑惑不解。小姐的衣服还没换好吗?这些东西怎么还在外边?

    “叩叩叩——”

    “小姐,您衣裳换好了吗?我现在可以进去吗?我刚从门房那边回来,他们说二公子早就进来了,您有没有瞧见他呀?他是不是已经来见过您了?”

    “小姐?”

    翠翠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她轻啧一声,犹豫了下,伸手去推门。

    房门悠悠发出一声吱呀响,打开了。

    翠翠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又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她在房间环顾两眼,然后看见了床上有人。走近一看,是她家小姐。

    “小姐?”翠翠试着呼唤了声。

    已经睡着的梁言念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她,奈何睡意沉沉,她睁不开眼,只象征性的“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翠翠露出个无奈笑容,果然是睡着了。她还真是困啊,看来睡一个晚上并不足以缓和好她的疲惫。或者说,是之前解-毒用的药里有些会让她犯困的药材,要彻底恢复好,可能需要一段时日。

    就像感染风寒后用过药,会让人犯困想睡觉是差不多的道理。

    白二公子应该已经来过,但看见她已经睡着,不便打扰,于是就离开了吧。

    翠翠替她捋了捋被子,将被角掖好,然后转身轻着步子走出房间。

    ---

    白路迢离开肃王府后,骑马径直回了白府。他步伐匆忙,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府中下人瞧见他,连礼都没能开始行,便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白路迢便从他们身边经过离去。

    他进了内院,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后,提着桶打了两大桶凉水,直接提起从头淋到脚。之后又淋了一次。

    头发与衣裳皆湿透,他极力克制忍着的那口气才算是松出。

    他又打了两桶水,动作放慢了些,却也是扎扎实实全都淋到了自己身上。心中那股翻涌泛滥了许久的冲动终于在冷水的作用下沉寂下去。

    白路迢长长舒出一口气,将水桶放下后,在井边坐下。他低垂着头,眼眸被垂落的湿发挡住,看不见他此时眼里的真正情绪。

    水珠顺着发梢往下低落,湿透的衣裳黏糊糊粘在皮肤上,本应不太舒服,可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有人走来,熟悉的黑色靴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眨了下眼,缓缓抬头。

    白琦环抱着双臂,眉头上挑,两眼疑惑看着他:“你这是在干什么?忽然抽风吗?”

    白路迢又很快低下头去。

    白琦随即瞥见了他脖子上的齿痕。她愣了下,继而眼神诧异,有些惊讶。她眯了下眼,弯腰往前凑看了两眼,确认那不是自己眼花看错。

    这小子是从肃王府那边回来的吧?这齿痕难道是……

    白琦眼里忽有惊喜之意涌出,也瞬间明白过来他为何一回来就在这里淋自己冷水。

    啧啧。

    白路迢察觉到她的动作,皱了下眉,不自觉往后靠,拉开与她的距离。他问:“你干什么?”

    “没什么。”白琦耸了耸肩,却又说:“爹让我来提醒你一下,晚上摆在清风阁的宴席别迟到,还有,让你穿得稍微好看点,别总是穿着一身黑。”

    “他去喝酒,还管我穿什么衣服?”白路迢觉得无语:“我只负责在他喝醉后把他送到家,别的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他也是想让你注意注意你的形象,好歹也是要成亲的人了。”白琦摇头,伸出手哦爱了下他脑袋:“还有,爹说今天晚上的宴席上,那几位老将军是带着家属去的,你自己多加注意一些,别胡乱说话。”

    “家属?”白路迢蹙眉:“他们来京都述职,还带着家属来的?”

    “是啊。听说他们许久没有来京都了,趁这次难得的机会,便带着家里人来瞧瞧。反正只要不影响他们的正事,别说是带家属了,他们就算是带着一笼子的猫猫狗狗来也不关你的事。”

    “……”

    好吧,也是这么个道理。

    正事已办完无误,别的,自然都是次要的。

    白琦又道:“话我都带到了,你自己……”

    她看着浑身湿透的白路迢,眼里闪过一抹嫌弃,话语也有些无奈:“你还是先去洗个澡吧,你看看你现在这样,身体再好也不能穿着湿衣服在这里傻呆着。赶紧去洗澡,然后该休息就休息会儿,不累就去练你的长-枪,反正到时辰了,爹肯定还会再让人来喊你。”

    白路迢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又问:“你不去?”

    “我不去。”

    “……你为什么不去?”

    “因为我,不、想、去。”

    “……”

    白路迢给了白琦一个白眼。

    白琦笑呵呵的抬手朝白路迢脑袋用力拍了一巴掌,然后转身,迈着愉快的步子离去。

    白路迢叹了口气,摸了下被打的位置,若无其事的站起身,然后回了房间。

    申时末。

    正如白琦所言,白隽和派人来喊白路迢前往清风阁。白路迢已经收拾好,但照常还是一身黑衣裳出现在白隽和眼前。

    白隽和面露无奈,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了也没用,也就懒得说他。

    他们同行前往清风阁,到时,清风阁前已经有人聚在一起寒暄。

    白隽和走上前,他们瞧见他,立刻拱手问候,白隽和回以相同的拱手礼节,笑着加入他们的问候寒暄。

    而后白隽和朝安静等在身后的白路迢招了下手。

    白路迢走上前,拱手见礼。

    有人笑道:“这么久不见白家少帅,都已经这么大了,这样貌气质,可一点儿不输给这京都城中的世家公子哥啊。”

    很快,又有人来。

    马车上先走下白隽和的旧相识,继而又有两个人出来。男子约摸四十左右,另一位是个小姑娘,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们走上前,面带微笑与他们问候见礼。

    那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儿子洪济,旁边这个是我孙女,洪小莹。她吵着要来见见白家这位名满北渝的少帅,白元帅可介意?”

    白隽和笑:“这种事有什么好介意的。路迢,过来打个招呼。”

    白路迢听话的过去拱手见礼,又礼貌问候了几句。

    洪小莹目不转睛看着白路迢,眼里满是惊喜,心中对他的喜欢快要溢出来。之前她只是听说白家少帅厉害,是个不凡的人物,如今亲眼见到,没想到他竟然长得也这般好看。

    怎么看怎么好。越看越觉得喜欢。

    她身边的洪济拍了拍她的头,提醒:“你不是要见少帅吗?现在见到了,还不赶紧打个招呼?”

    洪小莹脸有些红,甜甜开口:“路迢哥哥好。”

    旁边有笑声响起。

    白路迢却蹙眉:“你不该这样称呼我。”

    白隽和脸上笑容一僵,转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跟白路迢说:“你这个臭小子想干什么?注意你的言辞!”

    洪小莹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白路迢解释:“你是洪老将军的孙女,我爹跟你祖父同辈,所以按照辈分,你应该喊我叔叔。如果你觉得你和我年纪相差不太大,你也可以跟别人一样称呼我为白二公子,或者白少帅。你想直呼大名我也没有意见。”

    他眼神冷冷看着她:“总之,不许用你刚才喊的那个称呼来喊我。”

    洪小莹脸上笑容一僵,她看了看身边的祖父和父亲,有些不知所措。

    白隽和“啧”了一声,拽着白路迢的手走远了些,压低嗓音没好气道:“臭小子,你刚说什么呢?她才十五岁,你十八岁,喊你哥哥有什么不行?你还真愿意让人家喊你叔叔?!”

    “有什么不愿意?她喊大伯我也不介意。”

    “……”白隽和猛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没病,也不想气死你。”白路迢回答他的问题,又说:“我只是不喜欢她那样称呼我。而且,这种称呼,三小姐都没喊过,她凭什么先喊。”

    他倒是很想听三小姐喊自己一句“路迢哥哥”。

    要不,夏朝节的时候逗逗她?

    她肯定会不好意思,会脸红,但如果稍微强势一点,她应该还是会开口的。白路迢不由在脑中想象了下梁言念称呼他为“路迢哥哥”的画面。

    嗯……

    光是想一想,感觉就很不错。他眼底闪过一抹浅笑。

    白隽和见白路迢自己说完话后又开始思索别的,对他嫌弃的白眼都快要翻到脑后去。

    白隽和抬手在白路迢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别整那些没用的,给我态度好点。”

    “我态度不够好吗?”白路迢神色淡淡:“我都说她可以直接喊大名了。这可都跨辈分了。”

    “你信不信我在这里打死你!!”

    “我不信。”

    “……”

    白隽和觉得他快要被白路迢气死了。他忽然意识到他把白路迢喊来参加这种宴席是个特别大的错误。

    白路迢这个臭小子向来都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适合这种场合,如果不是迁就自己,他肯定不会来。之前看他脾气好像改善了一点,还以为见着别人也会如此,哪想到他的好脾气可不是对任何人都能有的。

    早知道这小子一如既往的气人,还不如让琦儿来呢!

    白隽和扶额,深呼吸着,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快速压回去。他再一次深呼吸,然后看向白路迢:“你等会儿别说话了,就在边上安静的听着,别再乱说话,记住了吗?”

    “只要他们不跟我说话,话题不要扯到我身上,我保证我能全程保持安静。”

    “……”

    之后就如白路迢所言,话题不到他身上,他就老实本分的坐在白隽和身边,全程保持安静。

    特意坐在他旁边的洪小莹朝他那边投过去多次目光,还有示好的笑容,但白路迢看见了,也只是客套的颔首示意了下,没有言语,也没有更多的回应。

    洪小莹神情变得恹恹,像是泄了气一般无奈。

    除去在清风阁前的那段有些尴尬的场面,之后白路迢保持安静,白隽和开口,他们的宴席按照所想顺利进行。许久未见的几人聊得尽兴,喝得更是开怀,房间里的笑声就没有停止过。

    几个长辈都喝醉了,脸色通红,被扶出去的时候还在说着什么,但话语太过模糊,没能听清楚他们的字句。

    白路迢将白隽和扶回马车内躺着。他滴酒未沾,自家老爹却是醉了个彻底,他已经可以想象到回去后娘吐槽抱怨老爹喝得太多的画面。

    要离开时,洪小莹忽然走到白路迢身边,像是鼓起勇气般开口:“那个,路……白二公子。”

    白路迢看着她:“有事?”

    洪小莹定了定神,又道:“我、我之前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很崇拜你,才想要来见你。我觉得你只比我大三岁我才喊你哥哥,你别误会。”

    “还有,听说京都的夏朝节要到了,我跟祖父说我想在这里过一个夏朝节再回去。不知道,到时候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在夏朝节上逛逛?我这还是第一次过京都的夏朝节呢。”

    “不方便。”白路迢拒绝的直接了当。

    他看着洪小莹:“我已经有约了。你让你祖父和你爹带你一起逛吧,跟他们一起难道不比跟我这个陌生人更自在?”

    “……”

    “天色已晚,我还得送我爹回家,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告辞。”

    语罢,白路迢抬手示意了下车夫。

    车夫立即晃动缰绳,带动马车调转方向。

    白路迢骑马与马车一同离去。

    洪小莹站在原地看着白路迢离去的身影,撇了撇嘴。她放在身前的双手紧握在一起,面有些郁闷。这和娘亲跟她说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娘亲说的跟人套近乎的法子根本不奏效!

    她将双手放下,郁闷着晃了晃双臂,又发泄似的跺了跺脚。

    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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