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迢回京都后, 在房内沉默了一夜。
翌日初晨时,他照常早起,晨练, 吃早饭。一切又回归至先前那般,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看起来并无异常,但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邱慧叶想劝慰他几句,可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她站在白路迢面前纠结措辞时,白路迢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过来关切的问她:“娘,您有事吗?”
邱慧叶怔愣片刻,也只能笑着摇头。
之后一切回至平静。
该白路迢做的事,他一件也没落下。他将白府管理的井井有条, 甚至比之前白隽和管的时候还要好些。
白隽和自是欣慰,也很高兴于他的进步。只是, 所有事他都揽在自己肩上, 未免太累了些。白隽和想过要给他分担一些, 自己年岁虽高, 但也不至于高到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地步, 也才六十,身子骨还算健朗。
可白路迢只是说:“爹, 我不累。您只管休息, 若是需要您帮助, 我会开口的。”
白隽和却是不太相信:“府中上下、内外这么多事,你真的不累?”
白路迢话语肯定:“不累。”
“……”
年后寒意褪去, 春至。
万物复苏的时节。
除去处理白府事务外, 白路迢每日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去“念轩”。那里原本是曾经的肃王府, 秦垣将其赐给他后,他便给它改了个名字。
刻有“念轩”二字的牌匾已经挂于大门上。
府门前那些已经损坏与陈旧的物件也被悉数更换,先前府内那些落败荒凉的景象不在,颓败救不回来的花草树木被挖走,又移植来与其相同的品种。
府内的布局几乎不变,偌大的府邸,屋子几乎都是空的。
唯一没变的,便是之前梁言念住的曲幽院。白路迢闲下来时,会去念轩,将她院子里那些荒败的花草都清理出去,然后又重新翻土,撒上新的花种。
银杏树周边杂草被拔除掉,将翻出的土重新填合。
秋千铁链上的铁锈被磨去,秋千座亦被擦拭干净。
看起来,就像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仍然在此处。只是房间空空,她屋子里那些东西在肃王府举府搬迁至阜都时便被悉数收拾带走了。
为了不让这里看起来空荡,白路迢特意搬来了一些书籍,将她房间的书架摆满,书桌上是文房四宝,圆桌上是茶壶与水杯,床上摆放有枕被,梳妆台抽屉里是各种首饰,胭脂水粉都是全新的。屋内原本摆放有剑兰的位置,他也买了新的剑兰摆着。
白府无事时,他就在这里待着,有时一待就是一整日。
日子过得平常,且淡。
夏末时节,秦垣交给了白路迢一个任务,前去东海找安远侯。
此前安远侯因摔入海中陷阱内,受伤昏迷多日,醒来后,脑子虽清醒,可身体却留下了病根,身体虚弱,右腿更是行动不便利。
而且如今情势不像之前,掌权至尊者是秦垣,不再是秦与奕。而曾经身为秦与奕心腹的安远侯也已经不适合再管理东海那三万将士。
秦垣让白路迢拿着圣旨过去,收回安远侯手中所握的东海兵权。但同时,念在他这些年为北渝的奉献,自也不会让他白白交出兵权,赏赐自是充足,更在东海境内给予其一份体面的文差。
临行前,秦垣特意叮嘱白路迢,收回安远侯手中兵权一事,他已决定,没有再议。
白路迢明白他的意思。
正常而言,圣旨下达,接旨之人自是该照做,赏赐与差事都体面,不该有拒绝的道理。
可安远侯却不愿意。东海三万将士在他手中近二十年,他绝不愿意就这样交出,更不想去做什么文差,他坚信,自己身体虽然不如从前,但仍然可以管理好东海之军。
他请求去京都面见皇帝重议此事,白路迢要依圣旨办事,双方谁也不愿相让,安远侯愤然火起,不甘心将兵权拱手相让,竟然下令让身边心腹对前去传旨的白路迢一众人下死手。
白路迢也没料到安远侯会行此抗旨悖逆之举,双方混战许久,白路迢带之人自是不如“地头蛇”的安远侯所拥有的人,战得有些吃力,最后还是白路迢冒着被安远侯亲随一刀划破眼,斩杀亲随,将安远侯挟持,才让那场混战停歇。
安远侯抗旨不遵,在东海对传旨之人下手,此为大罪。白路迢收回东海兵权后,将其押送回京都,交给秦垣处置。
白路迢去向秦垣汇报时,秦垣见其右眼绑着的纱布,一时震惊,立即自桌案后走出,眼露担忧:“你的眼睛……?”
白路迢嗓音淡然:“多谢陛下关怀,臣无碍,只是伤了一点。”
那白色纱布内里往外微微渗出些血丝来,怎么也不像是没事。
秦垣皱眉,立即道:“卢清,去请太医!”
“是。”
太医很快前来。
白路迢坐于一旁,太医放下手中药箱,小心翼翼替他拆解下右眼绑着的纱布,血肉被翻出些的刀痕随即展露在他们眼前。
刀痕自右眼眉上划下,断眉一截,而后自眼中间划拉下,伤痕蔓延至眼眶外下方,颧骨处。
夏日天气炎热,对伤口极其不利,血自伤口渗出的同时,隐约有化脓的迹象。
太医震惊。伤成这样,这只眼睛还能看见吗?!
秦垣亦是错愕,不由震惊出声:“你还说你没事?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白路迢神色未改。
秦垣深吸口气:“你不觉得疼吗?”
白路迢答:“不疼。”
“……”
太医立刻动手为他治疗。
一番清理后,又上药,将新的纱布小心翼翼绕着他的头包扎好。太医道:“白少帅,您眼睛上的伤口有些深,这几日要小心保养看护,不要沾水,每日都需换药,然后再配合服用清热解火的汤药,以免夏日炎燥,体内火气旺盛,影响伤口痊愈。”
太医又道:“若是眼睛有不适之处,白少帅一定要记得立即与府中大夫言说,不要强撑,以免真的损伤到眼珠,失去视线。”
白路迢轻点头:“嗯,知道了。多谢。”
太医当即写下药方,又将敷眼睛的药粉留下,之后才告退。
白路迢坐姿未改,脸上情绪几乎没有一丝变化。
秦垣盯着他看了会儿,深觉无奈,抬手按了按内心,嗓音亦是无奈:“就算你再能忍,你也是个凡人,是血肉之躯。不要以为你说你不疼,你就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你这般不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想过你爹娘吗?”
白路迢一愣,左眼眸中有一丝愧疚之意浮现。
他抿唇,道:“是我的错。”
“朕没说这是你的错,受伤之事,本是意外。朕只是觉得,你该多看重看重自己的身体。”秦垣转身,深吸口气,又道:“如今白府子嗣唯余你一个,你应该多考虑考虑,你是想为你爹娘养老送终,还是让他们白发人送你这个黑发人。”
“……”
“既然无碍了,带着药,回去吧。”
“……”
白路迢抿了下唇,起身,拱手向秦垣行礼:“臣告退。”
自皇宫离开时,白路迢脑中回想着秦垣与他说的那些话,心情有些复杂。
回白府的路上,他心中思索许多,思绪才断,便已至白府门前。
听闻白路迢回京都,但却受伤时,白隽和与邱慧叶早早便等着他回来。一听见府门前有动静,仍在前院大堂的两人即刻向他走去。
瞧见白路迢右眼包扎的纱布,两人诧异又担心,又心疼。
白隽和忍不住叹息一声。
邱慧叶忙问:“路迢,你这眼睛没事吧?可有大碍?”
白路迢道:“爹娘不必担心,在宫中时,陛下已经让太医为我诊治过了,我还是带着药回来的,没有大碍。”
邱慧叶看着他眼睛,眉头紧皱:“真的没事?”
白路迢点头:“真的。”
邱慧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白路迢要回内院,白隽和与邱慧叶默默跟在他身边,似是要将他送回房间,亲眼确定他真是去休息的才放心。
沿回房间的路走了一段后,白路迢忽然出声:“把姐姐的孩子接回来吧。”
白隽和一愣,邱慧叶亦是讶异。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他。
白路迢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们:“我可以收他为义子,让他以我义子的身份回到白府,陪在你们身边。”
邱慧叶与白隽和对视一眼,微微皱眉,而后又看向白路迢:“你怎么……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白府需要传承。”
邱慧叶忽又一怔,双手不自觉握紧。
白路迢直视着她的眼睛:“而且他是姐姐唯一的孩子,是你们的外孙,就算不能让他光明正大的以姐姐孩子的身份回来,可也不能真的让他一辈子都待在别人身边。”
白路迢又看向白隽和:“爹,您觉得呢?”
白隽和蹙眉望着他,眼中情绪闪烁,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让他当……你的义子?”
“是。”
“你觉得……”
“我觉得很好。”
“……”
白隽和一时无言。
当初白琦将初九送去药王谷,是为了保住他。如今秦与奕已死,她与顾安临又双双亡去,已经没有人会再对他造成威胁。
以白路迢的年纪,膝下无子,收个义子也合情合理。
只是……
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真准备孤身余生了么?
白隽和心下不由叹息,可对此却也无可奈何。路迢这小子从小就犟得很,心中下定决心要做的事,谁也改不了。
既然他已经做出选择,他们也没有合理反驳他的理由,那也就只能顺势而为。白家子嗣本就单薄,血脉的传承总不能真的断在他这一脉中。让琦儿的孩子回到白府,也算合情合理。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白路迢花了些时间准备东西,而后请他们两个前去接人。
邱慧叶诧异:“我们两个去?”
“嗯。”白路迢点头:“你们也很久没有离开京都去外面游玩了,这次去接人,就一边游玩放松心情,再慢慢带着人一路游玩着回来吧。”
“可……”
“府里有我在,不会有事。”白路迢牵起邱慧叶的手,轻轻按了按:“如今四境太平,眼下初秋时节,天也不太热,正是适合出去游玩的时候,您和爹也该放松放松了。”
邱慧叶看着白路迢,眉心皱着,似是仍有些不放心。
白路迢眼神坚定,笑道:“去吧。要带的东西和侍卫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邱慧叶愣了下,失笑:“原来这几天你在准备给我和你爹出行游玩的东西。”
“出行游玩所需之物,自是该好好准备。”
“你啊……”
白路迢笑了笑。
他将他们送到城门前,目送他们离去后,才折返回城内。
白府门前,有宫里的人在等候。见他回来,立即上前来,先行礼,后言道:“白少帅,陛下请您入宫,有要事要与您商议。”
“现在?”
“是的。”
白路迢眨了下眼:“知道了。”
皇宫。
白路迢到时,御书房内已有不少人在。其中包括秦臻、方丞相,还有另外五位位高权重的大臣与王侯。
白路迢倒是有些讶异,这么大阵仗,究竟是何事?
秦垣从外急匆匆而来,御书房内众人立即转身行礼。
秦垣摆了摆手:“免礼。今日朕忽召各位前来,是有件大事要同各位商议。”
他行至桌案前,又转身:“今日早些时候,有人闯入皇宫,冒死前来御书房见朕,将一份血书交给了朕。其上所写内容,令人震惊错愕,他请求朕为他们讨回公道,洗刷曾经被强加到他们身上的耻辱。”
卢清随即让身边的小太监将血书的抄写版本分发到他们每个人手中,他们阅其内容,皆为震惊。
白路迢眉心蹙了下,又恢复至平缓。原来是这件事。
方丞相急道:“陛下,这上面所写内容令人震惊,而且,事关先帝,敢问闯入皇宫送这血书之人何在?他可有明确的证据呈上证明他所写都是真的?否则这就是在无故污蔑先帝,是死罪!”
秦垣道:“此人如今被关押在天牢。他声称,先帝在位时,他们不敢发声,如今先帝逝去,他们那些还活着的人才敢冒险前来,请求调查当年真相,还他们所有人清白。”
“可这事……”
秦垣打断他的话,转而看向白路迢:“白少帅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白路迢举了下手中文书:“其上所言,他们手握证据,且有人证。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将他掌握的证据拿出让我们看看,以证明他不是在随意扯谎污蔑。”
“这个,朕自然是问过,但他说,若不立案正式调查,他便不给出证据,说是怕有心之人知晓后故意毁去证据,毁掉这十几年支撑他们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闻言,白路迢蹙眉,眼眸轻眯,眼神顿凝重。
支撑那些人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有一大臣思索后,小心翼翼询问道:“陛下,先帝已故去,这件事……真的有调查的必要吗?当初那些人……差不多都死光了,您真的相信那个闯入皇宫的人手里有证据吗?”
秦臻淡淡出声:“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人,不是还活着么?”
此言一出,其余人皆有诧异。
秦臻看向秦垣:“皇兄,凛王还活着,有关当年之事,他应最为清楚。如若他所言与关入天牢那人所言相同,臣弟觉得,此事便有开启调查的必要。当年那些含冤而死的人,如今苟活的人,不可能永远、也不能让他们和他们的后代一直背着谋逆的罪名。”
“若他们真是无辜,便需要还他们清白,还给他们重新立身于阳光下的自由。”
方丞相顿时大惊:“宁王殿下,这件事可是事关先帝,您怎么……”
“先帝是人,那些含冤死去的,就不是人么?”秦臻冷眼瞥过去:“若因那所谓的假谋逆,而让许多之人极其后代永远背着谋逆的罪名,此事若传开,被人议论起,那才对先帝、对皇兄,也是对北渝皇室名声最大的不妥。”
“可是……”
秦臻拱手向秦垣:“请皇兄将凛王接回京都,此后事情如何,待问询其后,便再行思忖。”
秦垣眼帘微垂,没有立即回答,模样似是思索。
白路迢缓缓走出,亦拱手道:“陛下,宁王所说有理,请将凛王殿下接回京都,此事既出,不可不查。当年血案的真相,亦不可不明不白的就这样被掩埋。”
秦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又很快恢复平和。他道:“其余几位爱卿意下如何?”
秦臻与白路迢已经支持,他们心里即使觉得这种时候调查十八年前的谋逆血案,很是不妥,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
他们都不是傻子,此事虽来的突然,但仔细想想却也可知这就是陛下开的头,是陛下想要调查当年的真相,否则怎么可能有人突然间闯入皇宫,还能见到他?这满宫的禁军侍卫,也不是给人摆着看的啊!
而此事,宁王与白少帅又愿意相助,他们即使不同意,又能如何?
他们根本不能如何。
此事就这般定下来。
负责此事调查的,也正是白路迢与秦臻。
秦垣道:“这件事便有劳宁王与白少帅了,真相如何,朕等你们的调查。”
秦臻与白路迢同时拱手,齐声应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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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秦修瓒谋逆弑君一案重启调查,主理者是白路迢与秦臻,由大理寺和刑部辅助调查,一应卷宗,相关的人员皆可传唤调查。
秦修瓒是秦垣亲自去药王谷接回来的。接回后便住在宫中,他身体不好,身边随时都有太医照看。
秦修瓒入京都后,所有调查正式开始。
物证从调出当年那些留有微小线索的卷宗,白府留有的信件,以及秦修瓒与秦垣这些年暗中调查收集到的证据。又将当年一事中幸存之人寻回京都,以及朝中老臣对当年之事的陈词,还有那件事发生时已经是秦与奕心腹的蒙捷的证词。
秦与奕所做之事,蒙捷其实都知。自秦垣重新调查此事开始,他便已经做好了会被牵扯进去的准备。作为交换,他可以为当年之事作证,但事不关家人与府中无辜,若有罪责,他一人承担。
当年之事,其中细节,桩桩件件的证据被展露而出。
此案总计历时十月有余,才将所有的证据以及章文全部整理好,一应条文陈书完毕,而后递交至秦垣手中。
秦与奕耗时十多年塑造起来的明君形象在人证物证齐全之下,一夕之间悉数崩塌。
此案最终结果先告知朝臣。当时言语述出,满朝文武皆震动。有人怀疑,有人不敢相信,但这件事全部条陈细节一一展示而出,甚至有禁军统领作证,大为震惊之后,还是无奈接受了这个结果。
而后秦垣将其宣告天下。
凛王秦修瓒当年并未谋逆,他从来都不是那个弑君谋逆、大逆不道的人,而当年跟随在他身边、为他而死的那些人也并非同党,他们都是无辜的,是北渝忠臣,是曾经誓死效忠于北渝与凛王的忠良。
所有无辜之人身上背着的罪责被洗刷,当年血案之事有关之人,从上至下,通通大赦,因那事而背负的罪责与惩罚悉数免除。
于此相反的,当年牵扯在那件事里与秦与奕一同策划谋逆的人,能调查到的、能抓到的,不论官职大小,全部按北渝刑律处置,无一例外。
但秦与奕已逝,这些年对北渝做出的贡献也不都是假的,权衡之下,到底还是保全了他最后一点名声。毕竟已经死去的人,再怎么怒言谴责,也无法弥补还活着的那些人。
十八年前……不,如今是十九年前了。那时的真相昭告天下后,朝野震惊,与此同时,亦有唏嘘感慨。京都内一时间议论纷纷,满城言语。
秦垣带着最后的诏书去见秦修瓒时,他躺在宫中院内的躺椅上,眼眸闭着,好似已经睡去。
秦垣屏退左右,小心蹲在秦修瓒身旁,伸手轻按了按他手腕:“皇叔,醒醒。”
闻声,秦修瓒眉心蹙了蹙,而后缓缓睁开眼。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少有血色,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即使睁开了眼,也看起来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秦垣将手里的诏书小心放在秦修瓒手中:“皇叔,当年的真相已经悉数查清,朕已昭告天下,您和当初那些人都是清白的,从未有过谋逆之举。受当年之事牵连的人,朕已经命人下去,为其补偿,您大可放心。”
秦修瓒望着他,气息若一缕游丝,他呼吸微滞,有些提不上气,但听闻此好消息,他还是努力挤出个笑容来,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皇叔不必言谢,这本就是朕当年允诺您之事。”秦垣握着他手腕:“此事耗时甚久,辛苦您一直强撑着身体等到现在。”
秦修瓒看着秦垣,又笑了下。
而后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眉心皱了下,艰难抬起另只手覆盖在秦垣手背上:“念念……”
秦垣微愣,瞧着秦修瓒眼里的担忧,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秦垣道:“皇叔放心,念念的事便交给朕了。朕一定会让她光明正大的回到京都,回到那个能照顾她的人身边。”
秦修瓒笑着轻点了点头。
他收回手,双手安静置在诏书上,缓缓闭上了眼。
刚至秋日的天,阳光明媚温暖,连风里都是暖意。树影斑驳,随风微微而动。
秦修瓒静然卧于躺椅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眉目柔和。
温暖的风轻拂而来,吹动他肩上一缕发丝。又安静的、悄无声息的,消散去了他最后一抹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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