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一条肮脏发着腥臭的巷子,墙边堆积着被雨水浸泡过的不明物体,青苔横生,到处透露着颓败的气息。
秦央靠在墙上,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也递一支给杨舒绵。
杨舒绵眉眼温和,似在劝说:“吸烟对身体不好。”
秦央看着她这副模样,兀地笑了:“别他妈废话,要不要?”
杨舒绵接过,也接受她点燃的打火机来点烟。
两个少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吞吐烟雾,双双抬头看着瓦片中那被框成的长方形的灰色天空。
杨舒绵将学校关于许一鸣的传言的事说给了秦央,秦央笑了笑:
“你们学校的学生还真是太闲了。”
杨舒绵点头表示赞同,他们学校的学生,很多都不用靠高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命运早已经被规定好了,要走的也是康庄大道。就算现在中学时代在学校犯了错耍了坏,也只是人生轨迹的一个小插曲,最终都要回归正轨,高考后被父母送出国镀金,或者学习好的可以靠自己稳稳上名牌大学,自然是没有那么大的学业压力。
“许一鸣人不错,听说他爸爸当初是替自己的亲弟弟做事,出事的时候被推上去顶包了,那事还挺严重的,死了好几条人命,直接死刑。”
和杨舒绵相比,秦央对许一鸣要熟悉得多,所以秦央所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再深思,如果学校的传言是真的,许佳宜和许一鸣是亲的堂兄妹,那么许一鸣的父亲就是因为替许佳宜的父亲做事而死。
杨舒绵对于他们两个都不太熟,虽然不喜欢八卦,但毕竟是学校的响亮人物,就算两耳不闻窗外事,多少也还是知道,只是对许一鸣要比对许佳宜熟得多。
依照杨舒绵对许一鸣的了解,许一鸣是真的生活拮据,不像是装出来的穷人。她从小在那么艰难贫苦的环境生存,看人从不会错。
并且上次和秦央一起去酒吧的时候真正与许一鸣有第一次接触,那时候的许一鸣在酒吧打工。
想到许一鸣的生活现状,再想想每天豪车接送上下学的许佳宜,杨舒绵叹气:“还真是不公平啊。”
秦央吐出一口烟:“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她将烟缔丢在地上踩灭,又掏出一根烟点上火:“不说这个,听说你得了北大的保送名额,恭喜啊小舒绵!”
杨舒绵皱眉:“你少吸点。”
秦央点点头:“这根完了就不吸了。”
杨舒绵叹气,道:“这事八字没有一撇呢,不说我,说你,你呢?放弃高考后悔吗?”
秦央坦言:“有什么好后悔的?我从始至终都不会后悔自己做的选择,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天天面对那个婊子,还不如让我去死!”
秦央和杨舒绵都是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朋友,就算各自被领养了之后也仍然保持着深厚的情谊,跌跌撞撞才走到今天,只有她们才知道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
杨舒绵是柔和的美,而秦央是张扬的美,但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秦央原本和她一起在宁川中学,后面读到一半就退学了,选择去上大专。
杨舒绵看她一脸烦躁,心中也明了一定是那个小妮子又搞事情了,便询问道:“她又做什么了?”
秦央的眼神带上杀意:“这个□□居然偷偷拍我在酒吧玩的照片给我哥,真是找死!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弄死她!”
秦央和她那个便宜妹妹不和,杨舒绵一直都知晓。
秦家父母在早些年出车祸身亡,是大哥秦琰一直在养家,有两个妹妹,秦央在上大专,而秦瑶在宁川中学,比杨舒绵小一届。
“那你哥有没有说什么?”
“他教育了我几句,然后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秦央有些失落,毕竟自己一直苦心经营的乖乖女形象,就因为秦瑶出现了裂缝,要是哥哥因此对她不满意怎么办?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吸着手里的烟,玩弄吐出来的烟雾。
面对最亲近的人,从来不需要伪装。
“杨舒绵你在这啊,可让我们好找!”
一道女声伴随着零零散散的脚步声走进这巷子。
沈燕带着两个女生堵住了巷口,手上带着棒球棍耀武扬威,这副寻仇的模样可绝对不是来玩耍的。
这巷子另一边是被水泥墙堵起来的,是死胡同,跑是跑不了了。
杨舒绵淡然吸了一口烟,问:
“沈大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沈燕说实话还是有些被杨舒绵现在的样子惊到了,面前的女孩毫无平日的乖巧柔和,现在的她,浑身都带着冷漠与疏离。
但这几天她都还在北大保送名额那件事上出不来,想带两个人来吓唬吓唬杨舒绵,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马上从眼前的惊诧中回过神,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她偷偷观察过杨舒绵几天,发现她每天都规规矩矩的,对待学业称之为“学习机器”都不为过,待人也是温温柔柔谦和有礼。
看上去那样软弱可欺,所以她只带了两个人。
“哟,原来好学生也会吸烟啊?”
杨舒绵将脚下的烟蒂踩灭,弯弯唇一笑:“怎么?沈大小姐没见过别人吸烟?想尝试的话需要我教你吗?”
秦央从左到右打量了来人三个,轻蔑一笑,道:
“你就是沈燕?因为什么来的?你的心上人宫祁又不理你了?还是单纯想打架?想打架的话我擅长啊,才带两个人都不够我施展的。”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赶紧滚一边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沈燕不耐烦废话,这不怪她不认识秦央,秦央在宁川中学时顾及着秦瑶,一直都没在明面上闹过事,她们之前并没有接触,而现在秦央已经离开宁川一年多了,现在再见面,认不出来也正常。
而她喜欢宫祁这件事全校都知道,宫祁不搭理她这也是全校都知道的事,但无人敢当着她的面给她难堪。
之前更是有宫祁喜欢杨舒绵的流言,就算是学校学生乱传的,但只有她一个人和宫祁有过谣言!加上保送名额的事,她对杨舒绵可算是新仇加上旧恨,这无异于在打她的脸面。
杨舒绵静静看着她:
“沈大小姐有话不妨直说,不要迁怒别人。”
她思来想去,想到沈燕来找她估计是为了北大的保送名额,除此之外她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联系。
果然,沈燕也不再藏着噎着,直言要求道:“如果吕佩芳把北大保送名额给你的话你不准接受!”
杨舒绵脸上带上笑,弯着眼睛,看向她:
“还有呢?”
“还有”沈燕有些停顿,“以后见到宫祁绕道走!”
虽然只是虚无缥缈的流言,但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宫祁都没和她有什么流言!
杨舒绵面上毫无惧色,面上甚至是笑着的,直言质问:
“凭什么?”
这样的神情刺痛了沈燕,她觉得不甘,自己怎么就落在了下风?
她有些不安,急切地想要占领气势的制高点,于是尖叫着吩咐身边的两个女生:
“你们两个干站着干嘛,去把杨舒绵给我架过来!”
沈燕的吩咐,那两个女生哪敢不听。
秦央也从墙上起来,准备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小姐上一课。
“等等。”
杨舒绵出声,叫停了她们。
她慢悠悠从墙上站直,虽然看起来娇娇弱弱,但不笑时的她浑身都带着一股冷意,还有一股莫名的狠劲,而她此刻的眼神也突然就变得阴毒。
她拍了拍肩上的灰,扯了扯唇:
“不介意我找个武器吧。”
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转身走进了死胡同的更深处。脚步是慢慢的,从容的,和她平常温柔的气质一样,娇娇软软的,也不见半分恐惧惊慌。
秦央耸了耸肩,看向沈燕的眼神带着同情。
沈燕也被杨舒绵这副样子弄得有些心惊,更是被秦央看过来的眼神看得发怵,但是又随即强制镇定安慰自己,难道她还能飞不成?她这边可是占据优势的。
杨舒绵走到巷子的最深处,挑挑拣拣,将地上原本堆好的玻璃啤酒瓶一个又一个狠狠砸在水泥墙上。
拿起一个看了看,不满意。
“砰!”
玻璃在墙上炸开了花,啤酒瓶里原本的液体也给墙体染上了一朵花。
又拿起一个看看,不满意。
“砰!”
再拿起一个。
“砰!”
沈燕看着这动静,心下波涛汹涌,忍不住大吼:“你到底好了没有?”
杨舒绵回过身,勾唇:
“好了。”
她拿着一只最干净的啤酒瓶子,走回到几人身边。
还是步伐从从从容容的,面上带着笑意。
在沈燕身前站定。
太诡异了。
沈燕想要再次开口下命令,但身后已经传来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谁在哪里?!”
她顿时感觉不妙,眼前那个刚刚还在带笑的女孩瞟了她身后一眼,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一个箭步冲到面前抓住她的手将啤酒瓶塞进她的手心,就着她的手将啤酒瓶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玻璃碎片四溅。
鲜血,顺着女孩柔美的面部曲线往下流。
一滴,两滴,三滴。
“砰!”
杨舒绵直直倒在地上。
哨子的声音响彻小巷,穿着警服的男人涌进来。
沈燕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地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女孩身上,看着一群人围在她的身边,不断呼喊摇晃。
沈燕心里想的是: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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