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伽这一晚睡得实在太好了,把厚厚的窗帘拉上,身心放松地躺在kingsize的大床上,长发铺散在teur的记忆枕头上,身上穿着滑溜溜的丝绸睡衣,蚕丝被也散着淡淡的香气,然后,她开始贪恋此刻的安宁和舒适,也怕重蹈覆辙于曾经颠沛流离的日子。

    开始做梦,梦到自己被人抓起来关在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小黑屋里,梦到浑身湿透躺在污水之中,然后,耳边猝然响起一阵“笃笃”敲门声,皱了皱眉,嗓子眼愈发干燥,直到敲门声越来越清晰,虞伽才挣扎着从浑浑噩噩的梦中惊醒。

    “进来。”声音有些哑,带了点刚睡醒的疲。

    圆妈拧开门,探身,手里捧了一叠衣物:“早啊小姑娘。”

    “早,圆妈。”

    虞伽撑起身子,舒展了下发酸的腰肢,看着圆妈从床头绕过来,然后把衣物放在她床头柜上。

    “现在几点?”虞伽轻轻打了个哈欠。

    “五点三刻。”

    圆妈穿一条白裙子,发髻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额头光洁皮肤细腻,脸上没什么皱纹,最主要的是,身上总散发着一种叫人忍不住亲近的和善感。

    简称,人格魅力。

    “鸡还没打鸣吧?”虞伽捋了把长发,揉着额头强撑起意识。

    “少爷已经起来了。”圆妈接话。

    想说你家少爷不睡觉?结果还是没问出口,硬是憋了回去,心里却忍不住骂了声,这人是神经病吧,这么早起来干嘛啊?

    再说,姜则厌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起早遛弯看报的正经人。

    三秒后,摁着额头的手指忽然顿住,脑袋里也霎时闪过他昨晚上楼前所说的话,也是在这一刻,那些唬人的话才开始起作用,开始发酵,开始层层刨析它是否潜藏着另一层不为人知的含义。

    挺诡异,也挺吓人。

    “这衣服是少爷给你准备的,你先洗漱啊,弄完了就下来吃早餐,少爷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不要搞太久哦,他不太喜欢等人的。”圆妈打断她的臆想,嘱咐完这句话转身离屋。

    虞伽轻吁一口气,拿起圆妈带来的运动服往套房的浴室走。

    ……

    洗漱完毕下楼,副厅的餐桌上摆放着各式粥点小吃,唯独不见姜则厌的踪影,然后,小幅度地环视了一圈,确信这人不在客厅,与此同时,发现这客厅原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主厅摆放着沙发和电视,约莫一百多平,副厅则置有厨房餐厅,一架白色三角钢琴和一张绿色的台球桌,看着也得有个一百来平。

    光一个客厅就抵得上普通人家的一套房,什么样的家庭条件咱就不评定了。

    虞伽抽了张椅子坐下,小腿叠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喝一口热腾腾的南瓜小米粥,而后夹一个小笼包沾点醋放到唇边轻吹了一下。

    她吃小笼是有规矩的,得先咬开一个小缺口,等汤汁完全漏出来后,就把勺里的肉汤一口干了,随后将小笼沾点醋,再一整个塞回嘴里慢慢嚼着。

    而姜则厌下楼那会儿,刚好撞见她悠闲地坐在餐桌前抿着唇慢悠悠做着咀嚼动作的侧脸,也是在那个当下,太阳跟约好了似的,挣破云层从地平线后缓缓升起,于是,就有了眼下的这一幕——

    万道橙灿的阳光透过大片弧形落地窗前倾泻而来,斜斜地铺洒在她身上,笼罩着她的头发丝儿,她微微抬起的手臂,以及她线条极好的小幅度晃着的小腿。那时,姜则厌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看着她专注地夹起第二个小笼包吹了吹,看着无数条金灿的光线安静地穿透她身体,也同样落到他的腿边。

    车钥匙在手里轻轻抛着,发出的“当啷”声也终于引来虞伽的注意,她侧眸,视线与姜则厌隔着三米的距离对上,嘴里塞着东西,她没法张嘴,于是慢条斯理地挪动着脸颊安静地注视他,马尾在脑后轻轻晃着。

    一分钟后,等嘴里的东西彻底咽下去了虞伽才张口问他:“你吃过了呗?”

    “要不然呢,等你一起吃?”

    虞伽发现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总表现出一副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公子哥模样,好像没什么能入得了他那双“矜贵”的眼。

    她收回视线,忍气吞声地企图好好说话:“我又没这么说咯。”

    “吃饱了就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话音落下,这人便收回视线,勾着车钥匙朝大门的方向走,虞伽在他身后应了声,然后低头继续喝粥。

    ……

    不多时,门口响起一阵低沉厚实的引擎声,虞伽被这声音搅得没了胃口,只好搁下筷子起身去门口穿鞋。

    等她走到玄关处才意外发现被她丢在海边的鞋竟然被姜则厌捡了回来,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甚至还差人把它洗干净了。

    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自己的东西即便再脏再破,也永远属于自己,而不像现在,虽然套着一身昂贵的潮牌,但终究不是她的东西,别人也自然掌握了随时将它夺走的权利。

    这滋味挺不好受。

    虞伽吸一记鼻子,拧开大门,门庭前的车子发动着,发出低沉的嘶吼,然后就看到又高又大的白色g63里,姜则厌手肘懒洋洋地朝窗沿外伸,手里握着一个小按钮,随着“哔”的一声,通往地下车库的铁闸徐徐合上。

    虞伽走上前,刚拉开后座车门想往里头钻就听到前头的人笑一记,与此同时,姜则厌慢吞吞地回头,倦眯着眼看她:“把我当司机的意思?”

    “不能这么说吧,有的男人会介意别人坐他副驾驶,你没有吗?”

    “给我坐前头来,”姜则厌吊儿郎当地斜了斜额,示意她赶紧麻溜地滚过来,“我当司机收费很贵,但你浑身上下没一样值钱的,好意思?”

    这话她就不怎么爱听了,什么叫浑身上下没一样值钱的?

    但细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她现在浑身上下除了脚上这双鞋是自己的,其余没一样是她的。

    她竟无法反驳!

    气焰被硬生生地憋回去,以至于关门的那一下力道不小,“呯”的一声,车子小幅度地震了一下,呼吸上下起伏着,但在掀开副驾驶门的那一刻,所有负面情绪霎地被压下,她笑盈盈地钻上车,而后在姜则厌转回头抽走视线的那一刻,不露痕迹地朝他翻了一记白眼。

    车门被合上的当下,姜则厌将音乐打开,然后虞伽就看到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抵着窗沿,没说话也没下一步动作,而是懒洋洋地目视前方,丝毫没有要出发的打算。

    搞什么啊?

    过了十秒后,虞伽终于忍不住出声问他:“怎么还不走?”

    “安全带没扣我怎么走哦。”手指悠哉地在方向盘上轻叩着,理所当然质问她的同时,也将问题的源头稳稳追溯到她身上。

    “哦。”

    虞伽应着,手指勾过安全带,当扣进卡扣的那一秒,第二记白眼无情地翻了上去。

    ……

    接一下去的一路,几乎零交流,车里的音乐声很大,震耳欲聋,虞伽本来是想睡一会儿的,但鼓点振奋人心地敲击着耳膜,不但睡不着,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窗开得很大,好在沿途风景不错,路过农场田地,看过牛羊群无拘无束地在草地上晒着太阳,看过野花杂草毫无次序地遍地生长着,看过路面越来越开阔阳光越来越刺眼,长发在风中凌乱地飘,她把手肘架窗沿上,下巴搁在小臂上,感受着从自四面八方吹来的燥热夏风,感受这一刻难得的宁静与惬意。

    姜则厌不说话的时候还挺乖,单手把着方向盘,上身穿着件灰色潮牌t恤,下身的那条黑色休闲裤和体恤是同一个牌子,鞋子看不清,估摸着也是个潮牌,反正整个人潮得不行,身上还透着一股懒洋洋的痞感。

    挺撩人。

    ……

    车子在两小时后抵达。

    那会儿虞伽正有些昏昏欲睡,手指扶额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直到姜则厌下车喊了她一声,她才从半昏迷的状态中醒过神来,跳下车。

    刚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的平地上停着好几架小型陀螺桨飞机,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后立马上前跟姜则厌打招呼,俩人肩膀轻轻撞了下,手心交错着击了个掌,而后虞伽就听到那帅哥对他说了声heybro,他则笑着和那人用英文游刃有余地对话。

    虞伽朝他们慢慢走去,然后就看到姜则厌凑到那金发帅哥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那人听完后一边点头,一边比着“ok”的手势转身跑进一间小仓库。

    三分钟后,金发帅哥拿了两套装备出来,虞伽当下是真没看懂这波操作,也搞不懂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直到她被姜则厌几乎“命令”着穿上其中的一套装备,才晕头转向地问他这是要干嘛?

    见他不说话,又见他笑得挺坏,才忽然意识到事态正朝着一种完全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此刻正陷入一种插翅难飞的境地中。

    “哎,等等!”

    喊话的那会儿姜则厌刚穿完装备,正准备带上挡风墨镜:“等什么?”

    “现在是什么意思?无论做什么我都有权知道吧?不然你这就是犯罪!”

    “跳伞的意思。”姜则厌顺势从金发帅哥手里拿来“生死状”,侧了侧额,“连死都不怕,这就怂了。”

    虞伽没动,低头看着“生死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脑子有点懵,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一直以来都挺想跳伞的,但每次总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而被耽搁,如今机会就这样措不及防地摆到了眼前,反而变得有些胆怯和犹豫不决。

    轻咬着下唇,虞伽不置可否:“所以你也跳?”

    姜则厌懒洋洋地瞅她一眼:“不然呢。”

    环顾了一圈,四周除了那金发帅哥以外没有别人,大脑皮层飞速运作,常识让她知道每个跳伞的人后头都得跟一教练,于是愣了三秒,开口:“所以你的教练是……”

    “这回便宜你了。”姜则厌抢话,“我考过证,也够格做你教练,不过我就一个要求……”

    “等下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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