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则厌对她的要求无异议,一副“随你们爱咋咋滴”的吊儿郎当样,反而是卢晚棠,从鼻腔里冷冷地嗤出一声不屑,看起来挺不爽的。
饭还没吃几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偷窃事件”搞得没了胃口,于是放下筷子碾转到了二楼。
十分钟后,德叔在姜则厌屋里小心翼翼地翻着,而姜则厌却一脸无所谓地坐沙发上抬着腿回微信,虞伽没进屋,双手环胸冷眼旁观地侧着脑袋倚在门框边。
找了一圈,德叔摇摇头对着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卢晚棠说:“小姐,少爷房里没有。”
卢晚棠起身,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看着虞伽:“满意了?现在能查你屋了吗?”
虞伽没说话,下巴扬了扬,示意她“请便”,于是一票人顿时转场去了虞伽的屋子。
这会儿外头天色全黑,虞伽刚拍开屋里的灯还来不及往里进,就听到卢晚棠在背后语气强势地提醒一句:“你进去不妥吧。”
虞伽回头,淡淡扫她一眼,知道她什么心思,也从字里行间读懂了卢晚棠对她不仅仅只是怀疑,或许打从心眼里就认定了她是偷窃者。挺想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但犹豫了数秒,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摆了个“请”的动作。
因为心底坦坦荡荡,也知道清者自清,所以自然没必要浪费时间跟她起冲突。
这回,姜则厌也没进屋,而是站在玻璃栏杆边闲闲地听着语音,单手插着兜,眼睛也没朝他们那儿撂上一眼。
这不仅是因为他毫无兴趣,还跟他从小到大良好的家庭教育有关,因为教养不允许他贸贸然地进一姑娘房里,这样很不礼貌。
虞伽依旧靠着门框,面无表情地看着圆妈和德叔在屋里进行细致地翻查,遵循着卢晚棠所提出的“不要放过任何角落”的要求,他们几乎翻遍了整间卧室,这其中包括了枕套与枕芯间的细微可能性以及沙发里的每一道缝隙。
虞伽觉得他们是在卢晚棠的促使下抱着“不找出项链绝不罢休”的架势在这儿找茬呢,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耐心也逐渐流失,那股子被压着的薄薄的戏虐在胸口躁动。
而就在她准备打第二个哈欠的时候,来自圆妈难以置信和不知所措的声音终于从衣帽间里遥遥传来:“小姐……”
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一切,卢晚棠毫不犹豫地往衣帽间走,圆妈在那时抬起手臂,指缝间挂着一条白金项链,上头悬挂着的钻石在白织灯下轻微晃荡着,折射出刺眼的光,而卢晚棠在与圆妈眼神交换的那一下轻点了点头:“找到了。”
这一幕被虞伽瞧见,因为这个视角刚好能将衣帽间里所发生的一切映在眼中,但她没吭声,随后就看到卢晚棠在这时回头,隔着遥遥距离与她对视:“这回别说我没证据,你服吗?”
气氛在凝固,圆妈和德叔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而得不到虞伽答复的卢晚棠仍不依不挠地说:“不说话的意思是默认了?”
虞伽不是不想说,而是觉得挺搞笑,一切都太戏剧化了,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表达此刻的心境。仿佛所有糟心事儿都被她碰上了,假如人活一辈子必然会经历那些命中注定的坎,那她这几年大概把这一生的坎都过了。
空气莫名的燥,胸口微微起伏,五秒后,虞伽勾了下唇角,笑得挺无所谓:“东西在我这找到,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我在狡辩对么?”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咯。”
开口的当下,卢晚棠则以一副“别怪我不给你机会”的恩赐表情,高傲地仰起下巴看着她,白织灯下,她皮肤白得发光,脖颈纤细光滑,颈侧还漏了几缕金色发丝。
既然她慷慨施舍,虞伽就没必要客气了,她形单影只,要想翻盘也只能靠自,这道理她早几年就悟透了。
其实在事情发生后的十秒内大脑已快速产生了某些质疑,顺着逻辑往下理,很快也盘出了这其中的漏洞,于是点点头,脑子转得挺快:“我来这里几天?”
卢晚棠愣了愣,圆妈在这时抢话:“怎么都有个四五天吧,但昏迷了近两天。”
“昏迷的那段时间应该没机会作案吧?”手指闲闲地在手臂上叩着,虞伽说,“也就是从我醒来到今天,只有三天时间能从你房里把项链偷出来再藏起来,对吧?”
听完这话,卢晚棠拿手指扶了扶后颈,表情也正一点点地往下垮:“你想说什么?”
“这几天你出过房门几次?我又有什么机会到你房里?”
卢晚棠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笑话,而那时的虞伽仍波澜不惊地盯着她眼睛。
“我昨天去游过泳,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那段时间进我房间的。”卢晚棠不甘示弱地说。
“就算我有机会进去,还能准确无误地拿到这条项链?”
“那我怎么知道!”
急眼了。
“那你记不记得你把项链放哪里了?”
虞伽问得很快,卢晚棠眼睛飘了一下,像是不经意间的,但这细小的动作很快就被虞伽捕捉到了。
吸一记鼻子。
她曾经是真的想向她示好,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她融洽相处,但卢晚棠显然不愿领这情,就是死咬着她不放,尽管她不喜欢姜则厌,但仍要将他自私地霸占着。
“我怎么记得啊?”卢晚棠不耐烦地皱着眉。
抓到了至关重要的突破口,虞伽轻吸一口气,逻辑缜密地分析着:“那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放在这里,只是你也忘了而已。”
卢晚棠想也不想,霎时反驳:“怎么可能啊,我什么毛病自己的屋不睡跑客房睡?”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圆妈和德叔在边上大气不敢喘一下地静静观摩着两人势均力敌的“战斗”,同时也用余光扫到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长廊上听着语音偶尔也会打字回复的姜则厌,深刻意识到此时此刻必须把嘴关严实了,但凡插话的人也必然会成为她两争执下的炮灰。
卢晚棠占了上风,那股子跋扈劲儿又上来了,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并以身高优势睥睨着虞伽:“这条项链是高定,喜欢很正常,但以不光彩的手段得到就挺没意思的。”
虞伽没说话,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肘关节,气氛陷入死寂,长达一分钟的僵持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不紧不慢的语速终于打破死寂,横插入她们的对话之中:“两周前你喝多了跑这屋里睡过一觉,不记得了?”
因为这话,虞伽别过头,看到走廊上插着裤兜站着的姜则厌,他手里悠哉地转着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无意间的打扰,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加入了她们在激烈战斗后继而转入的中场休息里。
卢晚棠也在看他,眼底蕴着火,方才那股子嚣张跋扈的气焰却在他话落的当下霎时扑灭,她脸色极差,脖子也有些不自然地僵着,耳根微微泛红。
而这时,姜则厌又不紧不慢地补一句:“你喝多了喜欢随手扔东西,我替你捡过很多回。”
“那我也不可能扔项链啊!”卢晚棠明显急了,音调也稍许拔高了些。
“那谁知道了。”
等了三秒,卢晚棠吸一记鼻子,看着他:“姜则厌你现在什么情况,意思是要帮她咯?”
“谁也不帮。”他语气平静,甚至称得上有些懒声懒调,“但你承不承认喝多了喜欢乱扔东西?”
“你是不是有病啊,现在跟我扯这些有意思?”卢晚棠气不过,胸口微微起伏,“你有病就治病去!”
“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那条项链……”姜则厌朝圆妈手里斜了斜额,“顾新野定了好几条差不多的送人,我姨过生日就收到过一条,上面的钻还比你大。”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他讲话本来就这么欠,但细细一想,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来判断,应当是后者。
没想到他那话的杀伤力能那么强,卢晚棠被气得眼睛都红了,脸也快挂不住了,圆妈在边上依旧不敢出声,德叔急得眉头蹙成一团,而后就听到卢晚棠气急败坏的骂声,骂他神经病,骂他有病就去治病,姜则厌倒是没所谓地承受着她近乎发泄的咒骂。
虞伽也挺服他,能忍着一句也不还嘴,但这对于她来说倒是件好事,因为卢晚棠骂完后俨然没什么精力再针对她了,从圆妈手里一把夺回项链,随后头也不回地回屋,紧接着“呯”的一声摔上门,那气势地动山摇,夹着难以平复的怒火。
圆妈和德叔前后脚从她卧室出来,径直经过她身侧时甚至没敢抬头看她一眼,那会儿虞伽没动,身子斜在门框边看着他们匆忙下楼,随后视线挪到站在她半米内的姜则厌身上。
而这人懒懒撂她一眼后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转身,与此同时,虞伽在他身后叫住他:“为什么帮我?”
“谁帮你?”他步子顿住,转过头来笑得挺漫不经心,“还挺会脑补哦。”
“不是吗?”
“只是不想惯她那臭脾气,跟帮不帮没关系。”
“你不喜欢卢晚棠么?”
虞伽忽如其来的一问,问得过分直白,彼时,姜则厌正一言不发地瞅着她,三秒后,肩膀一颤颤地笑得不行,手机滑进裤兜的同时双手也吊儿郎当地插进去:“可以,眼神挺不错的你。”
这话挺意味不明的,虽然答了但又形同没答,言语似夸赞,而动作和神情更偏向于微嘲,虞伽看着他,觉得这人挺难以捉摸的。
胃里翻腾着一股酸涩,虞伽忍强着腹部传来的筋挛,在姜则厌即将转身的瞬间,问了一个挺蠢的问题:“所以你信项链不是我拿的?”
“没有信你的道理,也没有怀疑你的依据,所以这回答我给不了。”姜则厌仍以一种毫不在乎的姿态继续说,“我不喜欢随便下判断,除非你在我这完全没有信誉可言,就另当别论咯。”
话落,虞伽没吭声,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后,才微眯起眼瞧他:“姜则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是在这一刻,虞伽才真正认识到一个与平日里懒散形象大相庭径的姜则厌,突然觉得这人真挺精,洞察力还强,脑子也灵光得很。他有极强的思考分析能力和独立人格,有一套自我肯定的理论和判断,也绝不会因旁人的三言两语去轻易改变原有的思路和分析,所以他活得明白也足够理智,而“明是非辨善恶识好歹”形容的就是他这类人。
虞伽觉得他身上总有种道不明的东西在暗中吸引着她去探寻。
而正当她眯着眼思考有关于人性问题的时候,姜则厌无声地笑了下:“真有趣。”
虞伽不解,想开口,但这时腹部疼痛加剧,使她不得不倒抽一口气,身子斜斜地倚着门框,轻微颤了颤,背后也爬上了细密的一层汗,发不出声。
“巧不巧?”姜则厌并未察觉到异常,继续说,“我也挺有兴趣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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