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震当然不会放弃陈俭创造出的这么好的机会,倭寇运来的油基本上都被烧干净了,他留了一队镇守小湾便回去整兵准备直捣倭寇大本营。
萧佑宏一行人就是这时赶来的,双方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叙旧,只是萧佑宏听说他爹要出海,归期不定,说什么都要跟着。萧震想着这几个人都有武功傍身,也算是不错的助力,便全部带上了。
金乌西沉之时,东海水军出发。
鸣笛声呜呜传遍整个海岸,所有船只放了缆绳,扬起了帆,楼船上几个大力的掌着舵,舰群随着风开始出海。
楼船是东海水军的指挥舰,船上有三层,第一层被称为庐,是跟甲板相似的,其中置有一些房屋,两侧还留了很大的空余空间,甚至可以用来骑马;第二层高居其上,所以被称之为飞庐;第三层则是望台,最好的千里眼都架在了这,常以瞭望之用。
“倭寇的大本营也是安在海上,他们的船只甚至比我们更先进一些。”萧震站在二楼,给自家儿子介绍起如今局势,“我们打远海其实是比较吃亏的,徐州的很多士兵都有晕船的毛病,只是陈俭给我们创造了这样一个好机会……倭寇内部估计都没得到消息,我们扣了他们不少人,现在肯定是放松警惕的时候。”
“而且天快黑了。”冯桓补充道,“夜晚便于我们偷袭。”
萧震赞同道:“没错。”
几人商量好了,到时候摸到倭寇大本营,便把穿上的箭孔和矛洞全打开,先发一排,然后再上土疙瘩。同时穆玖,许承枫和萧佑宏打头直接上倭寇的指挥舰,先把首领解决了,那剩下的就会轻松很多。
楼船并不是打头的,萧震派了几艘小船在前面望风巡逻,望台上也一直有人值守,他们甚至有时间去吃了个饭。
当然这等环境下肯定吃得不怎么好,就是些粗粮配着热茶顺下去,穆玖胃口小,啃了一个馒头加点咸菜便吃不下去了,于是她借口去甲板上吹吹风。
海上的夜是十分混沌的,从哪看都是一片黑漆漆。船下的海像是散不开的墨,只有天空上还闪烁着星星。这两日天气阴得狠,连个月亮都见不着,倒让视线越发受阻了。
穆玖靠在扶手边,鼻尖是咸腥的海水味,她正在磨着剑。
此时萧佑宏揣着半个饼摸黑找过来,接着一点星光看见了她,不禁笑道:“原来你在这。”他凑近道,“大师兄怕你没吃饱,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他一靠近穆玖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肉香里面带着点葱味,倒把海腥味压下去不少。穆玖虽然不晕船,但第一次上来也有些不适应,胸口一直发闷,此时闻着食物的味道也舒坦不少。便毫不客气地接过肉饼吃起来,吃了一半才歇口气,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三师兄,你上过船吗?”
萧佑宏愣了一下,回忆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很小的时候我爹好像带我在船上玩过,不过也没有出这么远的海,后来我就到无定门,也没啥机会。”
“哦。”穆玖点点头,又换了另一个话题问道,“那你为何要来无定门?徐州离我们那还挺远的,你当时年纪那么小,萧伯父居然舍得让你舟车劳顿。”
萧佑宏苦笑了一下:“那也是没办法。我记得我爹跟我说过,当时送我去无定门,原因有两个。其一是我小时候性子闹,坐不住,家里人都比较忙看不住我,便想把我送去无定门磨磨性子。”
穆玖:“其二呢?”
萧佑宏:“其二是当时正逢徐州和倭寇打仗,城内盗匪横行,乱得很。我又喜到处乱跑,我爹怕我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便就想把我送走了。”
“谁知这么一走,就是二十年。不过要不是去了无定门,学了些本事,我就算在徐州活到现在也是个帮不上忙的拖油瓶,别说站在船上当前锋了,怕是还没上来就吐了一地。”
穆玖明白他在开玩笑把自己放松心情,配合地笑了一下,接着咬了一口肉饼,转而开始忧愁别的,“也不知道顾大哥那边顺不顺利……”
不顺利的顾大哥这时正在东躲西藏。
当时他本在军帐外偷听消息偷听到末尾,然后准备蹑手蹑脚地回去时,半路上刚好撞到了来找他的闻不生。
闻不生一看见他就穿着个单衣在外边乱晃,皱着眉就把人拎回去,“天气多冷你不知道?伤还没好利索,就敢在外面吹风?”
顾浔一边在心里骂娘这蛋疼关系,一边面上及其配合:“知道了知道了,下次绝对好好呆着。”
闻不生把人拽进了屋,才问道:“你到外面干什么去?”
顾浔开始装聋作哑地胡诌:“我还能干嘛?赏花赏叶赏太阳。”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这屋里也太闷了,我呆不惯,你知道的。”
经过多日的摸索他发现闻不生对这种所谓的“我什么你都知道”的话术毫无抵抗性,每次都能糊弄过去。
意料之中闻不生舒展了眉头,但嘴上还是佯怒道:“你可别扯开话题了,再呆两天,好吧。再修养两天,我就带你出去望风。”
顾浔心里一喜,这敢情好啊!出去望风,他们恩恩爱爱的肯定不会带很多人,闻不生又是个文弱书生,那到时候是想跑还是抓了人继续威胁可就看他的了。
“没问题没问题。”顾浔装出适当的高兴,当下便躺着开始“养身体”。
两天一晃而过,顾浔也高高兴兴地乘着马车跟闻不生去往郊区透透气。
闻不生一早就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塞上马车,那马车是特质的,容下两个男人绰绰有余。
撇开别的不谈,闻不生本人还是个做事非常周到的男人,他早早地准备了一件狐裘围脖给顾浔围上,还套了很厚实的衣服。马车里甚至备有各种甜食点心,也放了靠垫,顾浔只需要躺着就有人把吃的喂到嘴边。
啧,程戚过去的日子真幸福。顾浔不免在心里感叹道,虽然他仍旧接受不了,但是也十分羡慕程戚曾经过的生活。
起码不像他一样颠沛流离。
郊区不远,很快两人就下了马车,闻不生让人备了马,不过只有一匹,他让顾浔先上去,自己则拉着缰绳。
不是文弱书生吗?怎么不让程戚自己动手!
闻不生坐在他后面,手环过他的腰肢牵住缰绳,下巴也轻轻搁在顾浔的肩膀上,喷吐的热气丝丝缕缕地流连在他的脖颈上。
顾浔的后背整个都绷紧了,恨不得当场把闻不生掀下去。
迟早剐了你的皮!他恨恨地想。
闻不生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实则马术还不错,一夹马肚马儿便不快不慢地迈开蹄子开始跑,顾浔倒也不觉得很颠。
汉军的文官要求也这么高?顾浔在心里思考,还一边指挥着闻不生往更远的地方跑。他回过头冲闻不生笑道:“我们去追落日可好?”
闻不生从未见过程戚这般冲他笑过,当场也被迷了眼,“好。我们去追落日。”
广阔的草场上是奔腾的烈马,大地的尽头是璀璨的金光和残阳。
他们已经跑了很远了。顾浔掐指一算时机差不多了,当下一拍马背拽起缰绳,马儿受了惊就开始尥蹶子,他瞅准机会翻身就想制住闻不生。
却没料,闻不生看到突发状况不慌不忙地夹住马背,仰身躲过顾浔的一掌,然后翻身落地跟顾浔拉开距离。
“你不是程戚?”他的眼神在方才就冷了下来,“真的程戚在哪?”
顾浔压住心头闻不生居然会武功的震撼,满不在乎地笑道:“你猜呢?”
没料闻不生直接一掌袭来,一字一句地问道:“他,到底在哪?”
顾浔侧身避过,轻嘶一声,这人的轻功还真不差。
“还用问吗?肯定是……”顾浔轻飘飘地挑过他的掌,“被杀掉了呀。”
既然对方会武功,不如惹怒他,还能一步步地诱人进陷阱。毕竟论打架,他顾浔还没怕过谁。
闻不生不怒反笑,又是一掌无果他借力往后退了几步,左手摸向怀中。
顾浔瞳孔一缩:“不好!”
下一秒,汉军内部的信号烟花就冲上了天,甚至连顾浔都来不及阻拦。
“既然程戚死了……”闻不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不好看来形容了,眉眼间扭曲了起来,“那你也跟着一起陪葬!”
闻不生的武功虽说不算太好,但是想拖住顾浔也不是不行,只要汉军大部队赶来了,他就跑不了。此时的顾浔也急了,轻功使到极限,笑道:“到现在能让我陪葬的人可还没出生呢。”
他一掌震退闻不生,右手双指并拢,轻轻点了一下额头,随即翻身上马,“谢谢你的马,后会有期!”
顾浔骑了唯一一匹马,闻不生压根追不上,他深深看了一眼离开的顾浔,转头便去找汉军大部队,连一句狠话都没放。
走远的顾浔还在心里嘀咕:“这人的城府也太深了吧,甚至都不会冲动上头。”若是闻不生追上来,他还有把握抓走他,但是若在原地纠缠下去,哪怕是顾浔也没信心突围,只得先跑了。
转而他又叹道:“真是马失前蹄,棋差一招啊。”
谁能料到这闻不生的武功当真不差,他想收拾起来还真得费点功夫。
继而又开始发愁:“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出城吗?什么都没完成,太丢脸了吧。”
突然,顾浔想到,他们现在正在草场上,里城镇有一段距离,那些汉军们都正在找他,压根没时间回城……
说明驻扎地里压根不知道他暴露的事情!
他完全可以绕路先一步回去颠倒事实嘛。
顾浔想到办法,也不耽搁,驾着马就钻进林子里,绕小路回城,闻不生抓不住,我抓个赵括还不行么?
彼时的闻不生正处于暴怒的阶段,见到赶来的追兵就下达了命令:“与我同行的程戚是个冒牌货,立刻捉拿归案。记住,我要活的!”
那些汉军们第一次看见平日里春风拂面的长官此时阴沉着脸,眼里的杀气都快溢出来了,当下头皮一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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