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天刚蒙蒙亮。
沈箐安的院子不远就有一偏门,平时并无人看守。唯有一把钥匙带在一个小家奴的手上,但那小家奴与夏抚是同乡,情义自然较重,听到夏抚有事需要他帮忙,二话不说也就把钥匙偷偷锻造了一把,给了夏抚。
昨个晚上,沈箐安兴奋的一晚没睡,连夜和夏抚把今日要出摊的琐物都准备好了。卯时工人们大多要开始干活了,但好在她住的偏僻,根本无人来往,拎着摆摊工具倒也十分顺利的出了沈府。
外头的一切对于沈箐安来说都是新奇的,虽说才卯时,但小贩商铺也都陆陆续续开始营业,繁华景象不亚于唐朝。虽说原身也甚少外出,几乎无人认识。但大户人家女儿大多在闺房,哪有外出谋生的道理。索性戴上一帷帽,遮住发饰和面容,身着朴素罗裙,这一看倒也和寻常摊贩无异。沈府在城南,于是便叫了一辆马车,将俩人搭到了城西。
城西不比城南热闹,但摊贩却更多。沿街的包子铺、卖脂粉首饰的、奇珍百货的。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入耳。赶忙挑了个好地儿,摆上了各式工具。长方木桌前摆着一罐罐调料,一个个硬纸折叠成的纸盒摞起来。一盘的竹屉冒着热气,左边架起的油锅热油吱吱作响。
只见她拉开一层竹屉,舀上一勺浆平铺于内,撒上一些肉末和鸡蛋,后塞入屉中。面粉抓上一把,随意洒在案上,将一早发酵好的面粉团子拿出,揣揉成长条状,刷上薄薄一层食油,小心放入油锅中。油条瞬间隆起,膨胀漂浮在油锅上,筷子来回翻动,油条的香气随着空气飘到匆匆路过的行人的鼻腔,香酥的气味诱使他们停下了脚步,牵引着他们来到了沈箐安的摊前。
一小哥看着油锅的面团不解道:“这为何物?为何我从未见过?”
沈箐安将其炸好的油条捞起放置一旁的铁网处晾放,接而解释道:“这名唤‘油条’,是我故乡的一种做法,小哥可要尝尝?”
看着那金黄色泽的油条,小哥不禁咽了下唾沫:“几钱?”
“三文一根。”
三文一根属实不贵,这寻常大白包子就要俩文一个,肉包更是去到了四文。年朝七品官员一年俸禄是五十两,寻常百姓家一月也就使二两银子。
小哥一听这价合理,便赶忙道:“那就来一根。”
“好嘞。”
沈箐安将油条夹起,将一正方油纸包裹住,简易做成可在路上方便吃食的工具。
小哥接过,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油条被炸的香酥,一口咬下“嘎吱”一声,脆皮在口腔发出脆响,香油溢出,里边半实的还冒着热气,小哥被烫到舌头了都不肯放嘴。淡淡的咸味夹杂着油香,小哥三俩下便吃完了。迫不及待的说道:“这太好吃了,再给我包上俩根,我也要带给我家娘子尝尝。”
是个有心的小哥,沈箐安笑着将油条打包好递给了他。
这会肠粉也做好了,将竹屉抽出,用刮板将凝固的肠粉挂下,撒上翠绿的葱花,装进盒中。
小哥惊奇的看着,接二连三的美食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姑娘,这又为何物?”
“这名唤‘肠粉’,滑嫩咸香,也是我家乡的一道美食。这更能果腹,我家乡的人都用它做早膳,且只要十文。小哥要不要也尝一份?”
十文,小哥有些犹豫。但看着那肠粉确实诱人至极,晶莹剔透的肠粉里包裹着碎肉和鸡蛋,有肉有蛋还能果腹,这细算下来,倒也不算贵。他看着手中的油条,这姑娘的手艺他是尝过了的,的确不错。且新奇是他从未见过的,就凭这点,他也愿花上十文尝个新鲜。
小哥不再犹豫,一咬牙便道:“那就给我来一份。”
“小哥可吃得辣?”
“吃得,越辣越好。”
刷子刷上一层红红的辣酱,舀上一勺酱油浇在肠粉上面,色香诱人。
小哥接过盒子,这等美味他不愿再多等一秒,见着摊旁有一木凳,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开口询问:“姑娘你这肠粉实在诱人,想必这刚出锅的是最好吃的。我若回到家中怕也凉了,岂不浪费了姑娘的好手艺。我见你这有一木凳,如若姑娘方便,可否让我在此一坐,吃完再回?”
顾客捧场自然没有赶人的道理,沈箐安巴不得小哥留下,坐在这当活招牌。便吩咐夏抚将一张木桌腾出来,也挪至小哥前头,这样一来也吃着方便。
小哥用筷子夹起一块,看着还冒着一缕缕热气,虽早已迫不及待,但也忍耐下来吹了几口略略放凉,蘸着浇在上头的辣酱,一口吃下。酱油的咸香混合着辣酱,与肠粉淡淡的米香结合的十分微妙。他半张着嘴,热气从他嘴里化作一圈白雾,辣酱辣得他鼻尖冒出了一圈薄汗。
小哥大快朵颐得模样很快吸引来了一波客人。左手提着菜篮子,右手牵着小孙女的大娘看着沈箐安的摊位啧啧直称新鲜,后又转头看见小哥那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往嘴里送着吃食,低头看见小孙女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小嘴吧唧微动。
小女孩双手拉着大娘的手摇晃道:“孙儿也要吃那个,奶奶买,奶奶买。”
大娘哪受的住孙女的请求,当机立断的也买了两份。小哥腾出了个空,三人一起在着木桌上津津有味的吃着。
“来一份这个肠、肠粉,俩根油条带走。”
“俩份肠粉刷上辣酱,越辣越好。”
“姑娘,要五根油条,要刚出锅的那种啊。”
“肠粉油条各来一份,多放辣子,我在这吃。”
沈箐安和夏抚俩人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早膳的高峰期才缓缓结束。带来的食材也基本卖完了,拿在手上的钱袋子也变得沉甸甸的。沈箐安掂了掂,满意的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将桌椅陶罐收拾好,还剩下的俩根油条也用油纸包好放入篮中。正想着回去,却被一男子喊停了脚步。
“姑娘姑娘,请留步。”
那男子身着一袭墨黑衣衫,腰间别着一个白玉雕花玉佩,手里佩着一把长剑,有些干瘦的脸庞眼神却有丝杀气。他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却也没喘一口粗气。
沈箐安停下,待他来到跟前,才开口问道:“公子何事?”
男子道:“我在这路上看见许多百姓手里拿着根金黄棒状的东西,看着吃的十分酥脆。我询问打听,一路来到姑娘这,特来想买上几根。”
沈箐安看了眼刚收好的摊有些尴尬,抱歉的说道:“公子真不赶巧,我这刚卖完,也没剩下别的食材了。我明早还在这,不如明日公子再来。”
男子听完并未挪动半分,眼神从沈箐安身上挪到了那俩根刚包好的油条上。眼神似乎在说:你骗人。
沈箐安顺着视线看去,瞬间明白了男子的意思。她将油条递给男子,道:“这油条有些放凉了,口感没有刚出锅的好。若公子不嫌弃,便送于公子尝尝。”
男子接过油条,揣在手中。从袖口处掏出一颗碎银子放到桌前:“多谢姑娘,但这钱你还是得收。”
这碎银子可顶十数日的花销钱了,沈箐安哪敢收,况且还是俩根放凉了的油条。
沈箐安良心不安,赶紧拿起那钱想要塞回男子手里:“公子请拿回去吧,公子不嫌弃已属大幸,况且这油条只卖三文一根,哪能收公子这么多钱。”
但男人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怎么说都不肯收。
“如若好吃,下次再来便是。”
男子说完便离开了。
沈箐安拿着银子的手怔在半空,瞧着男子远去的背影,隐约看见上了一辆富丽的马车,朝着里面行了个礼。马车内还有一位身着一袭白色的男子,但距离太远看不太清,只觉得白衣男子似乎是发觉她了,也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沈箐安吓得赶紧侧过头,不敢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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