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内刚过辰时,外头的烈日要把人都烘干了。坐在屋内,透过冰块扇来的风,才让沈箐安稍稍活了过来。
一把扯下帷帽,额头冒出的汗珠把头发都变得黏糊糊的,衣服贴在身上,特不自在。
夏抚拿冰块沏了一杯水给沈箐安,拿起一旁的扇子扇着冰块道:“小姐衣裳都湿透了,不如先去沐浴吧。”
手帕已在额头脖颈处擦了好几回的汗,身子不舒畅,去沐浴兴许会凉快些。但在此之前,沈箐安掏出了今天鼓鼓的钱袋子,接而吩咐夏抚将门关上锁好,毕竟钱不外露,这要给有心的人看去还不得生出多少事端来。
银子“哐当”一声七零八落的掉在桌上,沈箐安将钱扒拉到跟前,开始一枚一枚的数,一文、两文、三文、四文
今日一共卖了683文,食材都是府里现拿的,暂且不算入成本。就叫了辆马车和买了几张椅子花了数十文,那这一天下来的利润还是非常可观的。
沈箐安拿出二十文塞到夏抚手里,夏抚捏着文钱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沈箐安解释道:“这二十文你拿着,虽不多,但日后你若对我忠心耿耿,这赏钱日日都有。”
夏抚不敢拿钱,扑通跪在地上,不知何时双眼通红,连着声音也带着些哽咽:“奴婢自幼跟着小姐,自然是对小姐忠心耿耿的。在奴婢幼时,如若不是夫人好心看奴婢在饥寒受苦,把我收留在沈府当小姐的贴身婢子,那奴婢恐怕、恐怕早已死在那年的冬天。奴婢的命都是夫人小姐给的,小姐让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奴婢怎敢要小姐的赏钱。”
夏抚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属实让人心疼。夏抚的身世的确可怜,五岁便入了沈府,一直跟着她那不受宠的小姐。平日里也没少受别的婢子欺负,就连每月二两的工钱,这管家还得克扣一些。
沈箐安扶起夏抚,用手帕轻拭掉她脸颊上的泪珠,耐心说道:“夏抚,你跟着我受了不少的苦。这沈府处处有人与我作对,这眼下只有我们能够彼此相依为命。我给赏钱你也没别的意思,以往我没钱,自然给不了你。但现如今我有钱了,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只要我们好好干,有了钱就有了底气,日后才不会受他人之气。”
夏抚没再哭,但眼圈还是红的。眼神中却透露着坚定:“放心吧小姐,奴婢一定誓死跟着小姐。”
沈箐安扶额,这傻姑娘,赚钱而已,又不是去赴死。
身子实在是黏糊的难受,正准备起身去沐浴,忽地听见门外有动静。
“长姐长姐。”
声音很细很柔,要不是沈箐安仔细听,估计还忽略了。沈箐安先把桌上的钱袋子收好,又给夏抚使了个眼色。
夏抚点头,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妙龄少女,约莫看着且有十五岁。身着一身藕荷色的软烟罗裙,头上佩着一支镂空蝴蝶发簪,看着虽精致却不甚名贵。朱唇玉面,一对杏眼清澈明亮,长得十分标致。
沈府一共有俩个小妾,李氏最得沈老爷的喜爱,惯会一些撒娇装晕的手段,哄得沈老爷那叫一个舒适。所生的女儿与沈箐安同岁,生的也还算标致,琴艺也精通。但奈何投错了胎,跟错了娘,学得一副勾栏姿态。另一个便是萧氏,萧氏母家也算是书香门第,母家虽不是很有钱,但世代都为读书人。凭萧氏的姿色本可嫁的更好,但奈何在一杏花微雨天,她与沈老爷一见钟情,回到家里日夜想念。萧氏母亲没有办法,才将女儿嫁入沈老爷做妾。有了李氏在头,她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沈老爷就算有意,也被李氏的枕头风吹得对她没了兴致。但好在她教的女儿是极好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可惜生性胆小,处处被李氏的女儿压上一头。
此时站在屋外的便是萧氏的女儿——沈欣瑶。
沈箐安赶忙招呼道:“外头热,快些进来,小心中了暑气。”
沈欣瑶走了进来,还行了个礼。杏眼弯弯的模样甚是可人,她缓缓道:“昨日母亲与父亲出去游玩时,给我买了一对发簪。我瞧着样子也还精致,便拿了一支赠与姐姐。”
沈箐安接过发簪,这和沈欣瑶头上那支是一样的。
“这发簪十分精致,我很喜欢,劳烦妹妹记挂了。”接而吩咐夏抚,“你去准备一杯珍珠奶茶过来。”
“珍珠奶茶?这是何物?”听到沈箐安的话语,沈欣瑶有些疑惑。
沈箐安卖了个关子:“这是我昨日闲着无聊研制出来的,你先且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夏抚很快便端来了两杯珍珠奶茶,沈欣瑶看着杯中的奶茶色和里面黑黢黢的珍珠觉着十分新奇。她端起抿上一口,那双杏眸瞬间放大,又连喝了好几口才停下。
“长姐快些教我,这珍珠奶茶是我从未喝过的,新奇醇香,简直回味无穷。我也要学着些,回去做与母亲喝。”
“其实何须这么麻烦,你若喜欢便常来。你待会回去时,我让夏抚装入壶中你带些回去。”
沈欣瑶欣喜不已:“那就谢谢长姐了。”
在沈欣瑶拿茶杯的功夫,沈箐安这会才发觉她手心似有异样。左手拿杯不甚有力,细看之下还有些泛红。
“你手怎么了?”
听见这话,沈欣瑶赶忙将袖子往下扯了扯,双手缩回衣袖放至腿上,神情有些慌乱:“无事,是昨日我在湖边贪玩,不小心擦伤罢了。”
沈箐安哪会听不出这是谎话,不听她的劝住,执意拉过她的双手,摊开一看手心红扑扑的,还有些小血痕。这一看就是拿竹子敲打所致,看着伤口很新,定是近俩日才形成的。
“是沈芷凝打的?”
沈心瑶想起前日之事,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微微的点了点头。
沈箐安很是生气,就差拍桌起身了:“她怎敢?”
沈欣瑶只是苦笑,缩回双手摇摇头道:“她怎不敢,李氏颇为受宠,父亲也只疼爱她。母亲不得父亲喜爱,我又是庶出,且后头入的沈府,自然备受欺负。前日我与小桃在湖边放风筝,但那日风大,吹断了风筝线,风筝飘落到二姐身上。她极为生气,说我是故意砸伤她的,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命下人拿竹板打了我数十下,又让我在日头鹅卵石下跪了半个时辰,才稍稍消气。可长姐知晓的,那风筝极轻,砸到人也是不疼的,又何来砸伤之说呢。”
沈欣瑶说的极委屈,但这沈箐安何尝不知。她蹙眉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欣瑶悄着抹了把眼泪道:“也是,我知晓她看我不顺眼。如若我反抗了,那她定又会去告状,父亲就只会觉得我母亲管教无方,我不想连累母亲,也只能忍耐。”
小小年纪便要经受这些,沈箐安实在是心疼。她握着沈欣瑶的手道:“你放心,长姐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日后不会再让你受这般委屈。”
沈欣瑶知道沈箐安的境地比她好不得太多,但有人安慰心里还是舒坦了不少。
“谢谢长姐,但这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母亲要担心了。”
沈箐安颔首,也没做过多的挽留:“也好,你且先回去。那食盒里装着一壶珍珠奶茶,你带回给你母亲也尝尝,如果喜欢,明日你再叫小桃过来取。这日头大,你就不要亲自跑一趟了。”
沈欣瑶垂眉点头,起身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
未时,沈箐安和夏抚俩人又偷溜出府。偷溜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买食材。
虽说府里膳房有现成的,但也不好日日都去拿,毕竟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每日怎会需要那么多食材,日子久了总会起疑心的。
京中街道十分热闹,卖灯笼的、写字画的、卖金银首饰和胭脂水粉的,只觉着样样都是新奇的。沈箐安这看看那瞧瞧,每样她都喜欢,可哪样她都没买。
夏抚跟在后头,看着沈箐安挑物件时开心的模样,却又一个都不买时,感到疑惑。
“小姐,你若喜欢,为何不买?”
沈箐安正拿着一个香囊,凑近嗅了嗅,花香浓郁却不俗气,混合着果香,十分怡人。但也只是不舍的放下,并没有买。她转而解释道:“这赚钱不易,不能就这样挥霍掉了。这钱我们还得留着买食材,不能花在这些玩乐物件上。”
正走着,一男子闯入沈箐安的视线。只见那人身着墨色长衣,袍内金丝勾勒,羊脂玉带系于腰间,玄纹衣袖,手持一把折扇。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但这并不是入沈箐安眼的主要原因。那男子生的格外俊朗,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扎起,白玉发冠套于其中。双眸深邃明亮,眼神凛冽桀骜。薄唇虽显得有些刻薄,但颇有贵气。
估摸着是美色上头,亦或者是现代社牛之魂猛然崛起,她竟然不禁开口道:“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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