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走水了!”

    “快救夫人和小,你是……啊!”

    后园中,衣衫单薄的女子披头散发,抱着刚满六岁的女儿发足狂奔,一路上火星漫天,断壁残垣寸寸塌陷,都没让她脚步缓上一分,唯恐停下,就再也无法向前。

    小女孩在母亲怀里乖巧安然,小手攀紧她脖颈,问;“娘,我们要去哪啊?”

    女子来不及回答这童真的发问,只抱紧孩子拼命奔跑,前厅传来男人斩钉截铁的指令;“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文家夫人和她女儿!”

    一句整齐划一的“是!”脚步声就纷至沓来,很快靠近后园。

    女子呼吸急促,身体因恐惧而轻颤,小女孩虽不懂发生何事,也能感受到母亲的害怕,听着母亲惊惶的心跳,一声不吭的靠在她怀里。

    步伐终停,女子将女儿放在地上,胡乱理了下她的鬓发,然后将个紫色包裹塞入她怀里,蹲下来扶住她肩,快言道;“镜儿,带上这个去找吴阿爷,以后你就是他的孙女,记住了吗?”

    没有任何一个孩童能够接受母亲突如其来的抛弃,尚未出声,眼泪已夺眶而落,她扔开包裹想扑进女子怀里嚎啕大哭,想告诉母亲不要丢下她,她什么地方都不愿去,刚叫了一声,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她愣在原地,连哭都忘了出声,母亲素来温柔,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严厉的掌掴自己。

    女子手心发麻,泪水却簌簌而落,她矮下身子几下扒开堆在墙边的马草,一方小洞赫然显现。

    包裹被重新塞回小女孩怀里,女子定定看女儿几秒,突然闭上眼牢牢拥紧她小小的身躯,咸涩的泪水灌进她领口,冰的她打颤,她刚想伸手回抱住母亲,女子却骤然推开她,指着洞口,厉色道;“钻!”

    圆洞窄小,只容一人通过,小女孩哭的涕泗横流,直觉告诉她绝不能离开,只得拉过女子的手呜咽恳求;“母亲,别丢下我,我保证以后好好听话,母亲求求你……”

    离声诉诉,哀婉凄绝,一声声似挖了她的心,取了她的肝,抽了她的魄,断了她的魂,可惜这世间总是好梦难圆。

    逼近的脚步声如同阎罗催命,让她必须舍情断爱,她捂住女儿嘴巴,不顾挣扎,将孩子强行打横翻过,以头朝外脚朝里的姿势送进洞里,使出全力往前推,小女孩最后听见的声音就是那几个字;

    “镜儿,用力爬!”

    多用力才算用力,她爬啊爬,洞却好长好长,那股推动她双脚的力量也渐渐消失,她不敢回头,只能手脚并用,咬紧牙关一点点在黑暗中蠕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清新的泥土味钻入鼻孔,她看见平整的草地,细碎的沙砾慢慢出现在眼前,明明都是最司空见惯的景色,现在却如获新生般欣喜。

    欣喜还未持续多久,蓦然,出口变得一片漆黑,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她眼前,堵住了她的生路,紧接着,一双铁钳一样冰凉的手猛地抓住她双脚,将她生生从洞中拖出……

    “不!”

    吴镜从噩梦中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冷静片刻,抹了把汗穿鞋下床,推开木门,看到院子里有三三两两几个孩子在玩泥巴,走上前问;“麻雀,小虎,你们看见吴爷爷了吗?”

    两小孩玩的不亦乐乎,头也不抬;“他去赶早市了,说要多卖几双草鞋给你当盘缠呢。”

    吴镜微叹口气,惭愧自己连累老人家奔波劳碌,扛起放在门边的锄头,将装着衣物和清水的竹篓背上,嘱咐他们自己午时不回来了,两个孩子嗯嗯啊啊乱应一通,不知道听没听得进去。

    六月的天气很是闷热,吴镜拿锄头耙了一圈杂草,碰到苗小的除不干净,就跪在地里以手代劳。

    勤勤恳恳的干了两个多时辰,抬头看天,日头已经红的鲜艳,吴镜这才停了活计,拿出水囊洗把手,到玉米杆后换了外衣,然后把东西一股脑塞在竹篓里,等阿爷晚上过来取。

    柳树村位于东春镇中心,东春镇算不上繁华,但也不落魄,其中最显赫的就是富员外家。

    员外全名富得豪,年七十二岁,开着几处衣料铺子,占着几亩土地,在东春镇这个小地方算是富甲一方了,膝下有两女两子,十年前原配夫人患病离世,富员外虽鳏居,倒也精神矍铄,怡然自得。

    一日,富员外亲往店铺查账,整月的住下,偶然一天,午后无事,闲步散饭,忽见一女子正在与店伙计较价格,那女子虽然村妆打扮,颇有几分姿色,富员外老兴勃发,当即唤管家去打听她是否许人,要纳她作妾,一来二去便促成了好事。

    那女子姓林,名之桃,入了富府后两年就生了个儿子,取名富正,去年富正到了七岁开蒙的时候,到处聘请教书先生,吴镜因早中了秀才,在镇里小有名气,她要价又低,是以得了这份工事,每日早晨去过田里后,再去富员外家教书。

    吴镜脚程快,不一会就到了富员外家,门童都与她相识,没打招呼就领进了偏院,甫一踏进,就听见激烈的争吵:

    “真是稀奇,枯树上还生出花来?这孩子不知哪里来的杂种,我从不认他做兄弟,要分家产更不可能!”

    吴镜尴尬的停下脚步,她听出这声音是富员外长子富有全,富有全刚说完,又闻拐杖重重捶地的声音,富得豪气急败坏的骂道:

    “混账,孽子,听听你这是人话吗?”

    富得豪吼完,止不住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富有全还不依不饶喋喋不休,伴着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富有全踹门而出,出来看见站在偏侧的吴镜,换上一副冷嘲热讽的面孔:“哎呦,吴夫子又来了,我听说你过几日就要去参加乡试了,可喜可贺啊。”

    吴镜不理他的阴阳怪气,笑回:“承蒙大少爷抬举,我还要给二少爷开课,恕不奉陪。”

    说完绕开他往书房走去,经过富有全的时候,听见他似乎说了声“酸穷鬼。”,吴镜火上心头,一转头富有全已不见人影。

    压下怒气,吴镜在书房外叩门,听见富得豪不耐烦的音调:“进来!”

    推门而入,入眼屋子里一片狼藉,书本,花瓶,首饰通通摔了一地,富得豪正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喘气,旁边林之桃抱着富正哭的梨花带雨。

    吴镜无意参与人家的宅斗,只立在一旁,提醒富正该读书了。

    富正见到吴镜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急忙从林之桃怀里跳出来,对父母说自己要安心学习,让他们赶紧出去,富得豪向来重视儿子的学业,就离开了,林之桃也跟着丈夫出门,很快书房就只剩下吴镜和富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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