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不叙,吴镜翻开书本,尽职尽责的给富正讲解《论语·为政篇》,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多时辰,感到口干舌燥,遂停下问富正听懂了没有,却见富正眼神飘忽,不答话只垂着头盯着指甲看,吴镜奇怪他一向读书认真,今天怎么心不在焉,问他缘由,富正抬头问吴镜:

    “吴夫子,圣人尚且说‘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那像我这种兄不友弟不恭的人,是不是根本不配为官?”

    吴镜被他问的一愣:“当然不是,你怎么如此想?”

    富正摇摇头,小小年纪眼睛里已装了许多心事,转了话题问她是否过几日就要进京赶考,吴镜扶额,不知道这消息怎么传播的如此迅速,一个两个都来问,只得点头承认。

    富正听她说消息为真,顿时眉开眼笑,兴奋地拍手:“太好了,你一介女流都可榜上提名,那我肯定没问题,哈哈哈。”

    吴镜:“……”

    小屁孩小心说大话闪了腰。

    不过他也非全无良心,想到吴镜马上就不当他老师了,还是有些许伤感,但这无伤大雅,富家公子纵然难过,也都是前呼后拥不缺下人,一个夫子的离开无关痛痒。

    吴镜拿了她干活的最后一贯钱,林之桃心地善良,体恤她要赴考,又多给了她两倍的报酬做路费,吴镜感激不已,待回到家中已经天色微麻。

    平素她去给富正上课,富家都会给她留下午饭,但今日流年不利,碰到人家后院起火,她的口粮自然也就打了水漂,饥肠辘辘的进门,看见阿爷和小虎他们正坐在桌边,忙跑过去坐下,笑道:“你们该吃就吃嘛,不用专门等我的,饭都凉了。”

    麻雀苦着脸抱怨:“谁想等你啊,还不是吴阿爷非要你来了才能动筷子,偏心死了!”

    话未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个爆栗,吴阿爷故意吹胡子瞪眼:“怎么,让你晚点吃还叫唤上了,你姐姐天天那么辛苦……”

    麻雀明显是被他唠叨怕了,忙举手讨饶:“好好好,姐姐辛苦,我不说了,求您饶过我耳朵吧。”说完做个鬼脸,乖乖扒起了饭。

    吴镜被小孩逗笑,先给吴阿爷盛了一碗饭,又给自己添上,边吃边说:“阿爷,我已经决定了,两天后就走。”

    吴阿爷点点头,难掩激动:“好,好啊,去了好好考,咱们小镜以后不得了,钱你别操心,有爷爷给你打点着。”

    吴镜鼻头一酸,飞快扒两口饭憋回眼泪,用力点头,一旁的小虎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姐姐,你能行吗?我听广白哥哥说女人虽然也能参加乡试,但去考的人特别少,好几年都不见得能考上一个呢。”

    ……这个萧广白,又在到处妖言惑众了。吴镜气的牙痒痒,但还是笑眯眯道:“小虎放心,你广白哥哥是在说他自己呢。”

    小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吴阿爷在旁边搭腔:“说起广白,他今年也要同你一起会考,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你俩搭个伴,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

    您认真的吗?

    阿爷说话一向板上钉钉,她已经基本上可以预知自己一路上被气的死去活来的场景了。

    萧广白,自从吴镜认字以来的头号敌人,她对此人的评价就是所有代表温良恭俭让词语的反面形容,往他头上扣就完事,当然,这仅限于对她。

    为什么这么说呢,话说两人年龄相仿,萧广白比她大两岁,十三岁那年吴镜第一次,萧广白第二次去考生员,结果到了考场,吴镜一摸袖口,发现自己的官凭路引竟不翼而飞。按照大夏律法,所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进场前必须先出示官凭信物,再脱衣检查,确认无夹带私货,利器后方才可进入考试,否则名额取消。

    这一丢吓的吴镜魂飞魄散,慌忙四处打问寻找,但同期的考生都说从没见过她的东西,按理说这东西人手一份,不能吃不能喝,也不会有人偷了去卖钱,而她一路摸索都好好的,怎么临了了就丢了呢?

    正着急时,萧广白踱步到她跟前,幸灾乐祸道:“找不到就别考了,反正你也压根考不上,何苦费这个劲。”

    人在十万火急时最受不得激,吴镜也不例外,冲上去一把揪住萧广白衣领,怒问:“姓萧的,是不是你搞的鬼?”

    她动静大了些,惹来其他考生指指点点,就在她怒不可遏的时候,萧广白的书童孟钟急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吴镜的官凭,说刚刚萧广白就让自己去帮她找了,是她恩将仇报误会了自家公子。

    说着将东西还给吴镜,果然是她的凭引,还下倒真冤枉了别人,吴镜顿时羞愧难当,拱手赔罪:“是我唐突了,多谢萧公子仗义援手,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萧广白这时一反常态,表现得颇为大度,双手扶起吴镜:“哎,吴姑娘哪里话,你我同为本届考生,本就应该互相帮衬,你也是一时情急罢了,无妨。”

    众人皆被萧广白这以德报怨的优秀品德刷了一波好感,对他不住赞叹,吴镜面上发红,忙拿了东西就站去最后面,没想到萧广白竟也跟了过来,二人相对无话,等快排到两人的时,萧广白满面春风地靠过来,悄声道:“忘了告诉你,其实你的官凭就是我拿的。”

    说罢大笑三声,洋洋洒洒进了考场。

    吴镜:“……”

    她发誓自己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想暴揍一个人,这梁子算是结彻底了。

    结果现在还要与他同行,当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相聚几时休啊。

    光阴匆匆,转眼就到了离家之日,吴镜拜别过阿爷,挎上包袱,向隔壁陈大家借了牛车准备先赶往县城,出了门看见槐树下立着个人模狗样的身影,孟钟站在旁边牵着马车,吴镜懒得理他,自岿然不动,不去同乘。

    萧广白被晾在一边,心情不爽,远远地“喂”了几声,吴镜头也不回只等牛车,气的萧广白跺脚,只能不情不愿的走上前:“我说你是不是聋了?叫你怎么不过来?”

    吴镜翻个白眼,回他:“哦,原来在叫我啊,我还想怎么几只鸡鸭鹅狗丢了,竟劳动萧公子大驾呢。”

    “你!”萧广白被她气的不轻,“若不是你阿爷央我带你,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

    说话间,陈大吆着牛车哒哒赶来,吴镜冲他招招手,跑过去跳上牛车,冲萧广白道:“多谢萧公子盛情,我知道你不爱搭理我,不如就此分道吧。”

    说话声随着牛车一齐远去,孟钟凑上去问:“公子,咱也该走了。”

    萧广白冷哼一声:

    “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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