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楼内,吴镜站在天字一号房外,心情忐忑地思考一会要怎么开口。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就在她一遍又一遍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的时候,对面一个醉醺醺的肥耳大汉搂着个花枝招展的美人东倒西歪地走过来,两人□□浪语不断,走到吴镜跟前的时候,由于吴镜正在旁若无人的进行自我对话,所以很没眼色的挡了道。
那大汉正在醉中,看见吴镜身量苗条,面容清秀,有一个姘头还不够,色心又起,伸出手去摸吴镜脸蛋,吴镜凝神中,余光瞥到一双油腻的大手往自己脸上伸来,猛然回神,一下子跳出半丈远,惊道:“你做甚?”
大汉笑的脸上肥肉都堆在一起,笑着往吴镜跟前凑,一张嘴满口的臭气:“嘿嘿,小娘子,你说我做甚?自然是与你一起,啊……”
说着眼神上下在吴镜身上提溜,看的吴镜几欲发呕,她急中生智,一指一号房:“我可是专门给这间房的贵人送茶的,你少动手动脚!”
众所周知,能在醉梦楼天字房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有权有势的人物,是以吴镜才拿这个吓唬此人,那大汉虽在醉酒,听到这话也到犯了嘀咕,谁知此时依偎在大汉旁的娇艳女子突然开口:“妹妹说谎也不打个腹稿,看你手里空无一物,不知道送的哪门子的茶啊?”
“……”
果然,那大汉一听这话立即明白过来吴镜是在诓自己,这下兴趣变成了怒气,更不可能放过吴镜,快步上前就要强抓她胳膊,吴镜慌忙又退开一步,昂首道:“谁说我撒谎,我正要进去端盘呢!”
说着装出一副背靠大树的气势,‘咯吱’一声推开了天字一号房的大门。
……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房内歌舞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一脸茫然的盯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坐在乐姬与侍从中间的两人,正是当初遇到的蓝衣男子以及……楚侍郎。
他们二人也同众人一样看着吴镜,一个眉带不满,一个面无表情。
那大汉还在门外贼眉鼠眼地打量,吴镜顶着巨大的压力,义无反顾地从里面关上了房门。
焦灼,无比的焦灼。
被这么多双探寻的眼睛盯着,吴镜觉得自己两条腿快都不听使唤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的笑容:“搅扰各位了,是……是老板娘让我来取茶壶的。”
说着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到案几前,也没细看,拿起一个白玉壶揣在怀里就准备开溜,还没起身,就听见楚侍郎道:“拿错了,这是酒壶。”
……酒壶?
大人您不要开玩笑好吗,我管它是什么壶,它是个壶就行啊!
“啊哈哈……”吴镜耳根发烫,只能尴尬地放下白玉壶,眼神迅速扫了一圈案几,果然只有酒杯,这可真是撞了南墙。
她站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半天憋出一句:“那茶,茶壶在哪儿啊?”
“噗!”蓝衣男人喷出半口酒,估计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奴才,冲吴镜道,“我说你们醉梦楼是越发不中用了,什么蠢人都敢用来当差吗?”
吴镜:“……”人在屋檐下,我忍!
蓝衣男人见吴镜还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不耐道:“走走走,别在这碍眼,换其他人来伺候。”
吴镜如蒙大赦,刚要滚蛋时又记起自己今天的目的,现在人在眼前,不正是好机会?
于是她咬咬牙,鼓起勇气对楚侍郎道:“楚大人,可否请您宴后稍留片刻,只需一小会,小人有要事相告。”
楚云朗还未回话,蓝衣男人却来了兴趣,调侃道:“曜明,你认识这人啊?”
楚云朗没理他,对吴镜道:“有话就在这里说罢。”
“可是……”吴镜看眼蓝衣男子,又看看一众抚琴弄笛的伶人,犹豫该不该张口。
“不说便下去。”
楚云朗添上一盅酒酌饮,眉角都没动一下,看起来对吴镜说的什么要事提不起丝毫兴趣。
蓝衣男子望望吴镜又望望楚云朗,煽风点火道:“有意思,我看你不是有事,怕是来攀高枝的吧,来人……”
“别!”眼见就要被扫地出门前,吴镜忙道,“是关于张秀才被杀一案,小人发现另有他人作手,还望大人明察。”
楚云朗像是早料到她要说什么,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讲。
吴镜心喜,想这位楚侍郎也不像别人嘴里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便一五一十把香粉一事,以及燕沧海所述情况尽数告知楚云朗。
听罢,楚云朗简单表示自己知道了,让她留下剩余的香粉,便下了逐客令。
吴镜顿了半晌,还是问道:“小人斗胆,敢问大人会如何处置燕……”话到嘴边又转了个说法,“罪犯呢?”
这话终于让楚云朗正眼看了她一回,停了酒杯:“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
吴镜捏了捏掌心,声音虽弱却坚:“小人……小人不敢妄言,但张秀才无辜惨死,燕沧海又被人假手,如此阴险歹毒之人若不明正典刑,何谈天理。”
“啧啧啧,”蓝衣男子拍拍掌,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怪声怪气道:“没看出来你蠢是蠢了点,倒还挺有脾气的嘛。”
吴镜被这人三番两次讥笑,就算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想问候他全家,觉得他的嘴贱比起萧广白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云朗轻笑,没有评价她的想法,吴镜也觉得自己刚刚一番话着实有些胆大,既然该做的都做了,便眼观鼻鼻观心地揖个礼退了下去。
话说回来,大理寺探监一事吴镜多承了萧广白的情,她虽不与官道上的人来往,却也知道大理寺管控严禁,她能顺利进去询问燕沧海,肯定是萧广白疏财与人打点的缘故,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投桃报李好好感谢人家。
所以今日她没有温书,起了个大早专门去了稻花香糕点坊排队买龙井茶酥。萧广白其他的爱好她不清楚,但赶考路上她曾多次见过他爱吃此物,倒不是说有多关注他,而是以前说过萧广白总是在她跟前显摆晃悠,吃什么喝什么都要跟唱戏似的要先报个幕,听的久了吴镜也就被迫记住了。
稻花香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从一开张就宾客盈门,店家又是现卖现蒸,吴镜左等右等,排了一个多时辰才拿上茶酥,走到衙门公告前的时候,看到围了一堆人,吴镜凑热闹的八卦之心熊熊觉醒,迎上去挤在人群中,看到木牌上贴了张告示:
囚燕沧海贼秀才案既实,以其人陷害,故饶此贼一死,只令酌钱归,芙园秀才遇害一事,于此尽矣。
她找上楚侍郎还是两日前的事,拖了半个多月的案子,就这样结案了?告示上只说不再追究燕沧海,那真正的凶手呢,人间蒸发了吗?
带着满腹疑惑,吴镜进了客栈敲开萧广白的门,这厮人还睡眼朦胧,鼻子却像开了光一下就闻到了龙井茶酥的清香,顿时灵台清明,讶异道:“你这是专门给我买的?”
吴镜点头,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将吃食递给萧广白,恍惚开口:“燕沧海……”
热乎的茶酥已经被萧广白吞了一个下肚,没听清吴镜说什么:“什么玩意?”
“我说燕……萧公子,你是不是还没漱口?”
“啊,好像是。”萧广白嚼碎口里最后一块茶酥,将剩下的包了起来,:“如你所知,他已经被无罪释放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萧广白不明白她还想知道什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命虽然保住了,但却被勒令从今往后再不得参加科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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