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距秋闱已过去半月之久,吴镜整日无所事事,也没心思去阅览什么子经史集,话本子都快被她翻烂了依旧无聊,一日日的,很快便到了十五中秋之日。

    诗云‘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吴镜趴在桌上,将一个茶杯翻来覆去的倒转,想阿爷与麻雀他们现在肯定已在祭祖赏月了,不知道前几日写的信他们收到了没有。可怜如此良辰,万户灯火,阖家团圆,她却孑然一身在这里对桌兴叹,也是独具一格的很。

    就在她顾影自怜了半晌,心情郁郁,准备早早上床去大梦周公的时候,萧广白的声音在门外及时响起:“吴镜,逛灯市你去不去?”

    吴镜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开门的速度之快让萧广白咋舌,问:“哪里有灯市?”

    萧广白为她的无知默哀,也不知道这人每日关在房里会不会发霉,道:“京城最有名的棠梨街你竟然都不知道,一天长着耳朵和眼睛光用来出气了吧。”

    “去!”吴镜剜他一眼,二人一路插科打诨地出了客栈,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目的地,看街上的光景布置,大约灯会才刚开始,行人却已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不热闹的景象。

    大夏民风淳朴,国家年年有旨庆赏元宵,于五凤楼观景台前架起鳌山一座,满地华灯,喧天锣鼓。自八月十五日起,至二十日止,禁城不闭,与民同乐。又遇十五之夜最为开怀,胡笳聒耳,行歌满路,遍处罗琦生香,纱笼灯明,更兼百姓过客,才子佳人赏灯观景,流连忘返。

    吴镜置身其中,不禁大加赞赏,方才的几缕惆怅也淡下去不少,萧广白虽见多识广,但也是头一次在京城过节,和吴镜凑在一堆逛逛看看,一路上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走了半程,吴镜难得大方地给她和萧广白一人买了份糖人,她的是只老虎,萧广白的是只兔子,不过萧广白觉得一个大男人拿着兔子糖人当街啃有伤面子,所以只捏着不吃,吴镜笑话他假正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闲话:“话说,你觉得自己有几成把握中举?”

    萧广白思索了一下:“左右比你强。”

    “嘶,我说你这人……”吴镜忍无可忍,踹了一记他小腿,萧广白疼地哇哇乱叫,揉着腿肚控诉:“你要谋杀啊!”

    吴镜忆起进考前那晚的生死一线,心沉了沉,严肃道:“嘘,别说这个词。”

    “什么意思?”萧广白一头雾水,他自然不知道吴镜经历过什么,只看她变了脸色,以为自己惹人家不高兴了,还略微反思了一下他是不是有些过于‘能言善辩’。

    吴镜摆摆手,跳过这茬转入下一话题:“说真的,要是你以后当官了打算做什么?”

    “这位,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也太庸人自扰了,况且也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

    萧广白说着,随手在摊位上拿起个翠色珠钗往她头上比了比,又抿着嘴摇摇头:“丑,真丑。”

    “……!”吴镜劈手夺过珠钗,直接扬手插在了萧广白发髻上,恨恨道:“是是是,你美你最美!”

    萧广白一个阳刚俊逸的真男儿,头上斜戴了串珠钗,看起来滑稽又轻浮,有几个过路的女眷忍不住捂嘴偷笑,萧广白面皮一红,赶忙从头上扒下来,故意沉了脸作个要打吴镜的手势,吴镜矮身躲过,一迭声的“好汉饶命。”,笑得直不起腰来。

    “诶,对了。”萧广白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还有重要东西没买,道,“这几天好多商铺要打烊,我得去稻花香囤些龙井茶酥囤着,你在这等我啊。”

    “你现在去买不怕放坏了呀?”

    “放心,等不到那时候。”

    说话间萧广白已淹没在了人群中,吴镜站在原地等人的空当便看起了方才的首饰,拿起一对银色耳珰把玩,老板伶俐道:“这颜色极衬姑娘,又不破费,大过节的您买一对添添彩头呗。”

    那耳珰缀点流苏,形似月牙,看起来方而不俗,吴镜十分中意,边掏钱袋边问老板:“多少……”

    手刚摸到袋口,吴镜就被一阵旋风带着转了半圈,等她晕晕乎乎站定时,手边的钱袋早已不翼而飞。

    !!

    “站住!”

    身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穷酸秀才,钱对吴镜来说绝对算半个过命兄弟,平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等到过个中秋可以挥霍一把,没想到点背,遇到这缺了大德的妙手空空,她二话不说拔腿就追,高呼“抓贼啊!”以充分调动群众积极性,事实证明,这个积极性调动的还是不错的,因为她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退避三舍,目送她狂奔而去。

    可能由于日常缺乏体能训练,吴镜跑着跑着就气力不济,粗喘连连,那偷儿过街穿巷,远远跑在了她前头,临消失前还冲她回眸一笑,故意扬了扬钱袋,吴镜气个半死,随手拾起没吃完的糖人就怒砸过去,突闻一女声斥道:“什么东西乱扔竹签?!”

    好家伙,该打的没打着,不该打的一瞄一个准……吴镜恨不得挖坑埋了自己,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离近了,看到有一行四人,有个丫头正在四处张望,两男两女,其中一位圆脸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身穿杏红轻绡,云鬟半亸,娇艳非常,丫头身着缁衣,腰系丝绦,也打扮得十分齐整,另外还有两名男子,一个低眉恭敬,看穿着气质应是个小厮,剩下一人握着她刚掷出去的兔子糖人,这位吴镜认识,虽然她很不愿如此希望。

    吴镜苦着脸上前,揖礼道:“小人见过楚,楚侍郎。”

    楚云朗倒无惊讶,淡道:“吴姑娘,好巧。”

    “哈哈,好巧好巧……”吴镜尬笑,试图没话找话,“怎么侍郎大人,您也亲自出来逛街啊?”

    楚云朗:“……”

    “呔,我说你这个人打到人还不赶紧赔礼,跟楚侍郎装什么假熟呢。”旁边女童看不下去她笨口拙舌的模样,打断道。

    “好了紫溪,这位姑娘也非是故意。”那位穿着华丽的姑娘柔柔开口,说罢拿一双秋眸,脉脉含情地看楚云朗,“何况还有楚侍郎同行,本……我很放心。”

    即使红颜在侧,楚云朗还是一贯的持定自若,听罢只略略颔首以示还礼。

    吴镜原先以为这姑娘是楚云朗的妻妾之类的身份,现在听她称呼似乎还挺客气,她的八卦之魂又不合时宜地燃烧起来,在两人身上扫视几圈,联想前几日看的话本子,一场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戏码已在脑中酝酿成型。楚云朗看她神色逐渐变得不正常起来,蹙眉:“你笑什么?”

    吴镜如梦初醒,连忙收起表情,端正道:“小人只是觉得这位姑娘甚是通情达理,颇感荣幸而已。”说着对那位姑娘行个歉礼,为自己的随机应变感到得意。

    “是吗?”楚云朗却并不顺着她的话茬走,揶揄道,“本官还以为,吴姑娘是想到自己将要中举而喜不自胜,原来不是。”

    惊喜来得过于意外,这下丢钱都无法让吴镜悲伤了,想这位如此说,那大概是十拿九稳了,于是连说话都带了喜气,谦虚道:“大人抬举了,秋闱尚未放榜,小人怎敢自居。”

    楚云朗看她抑制不住的笑意,哂道:“吴姑娘过谦了,不过本官主审阅卷,这几日遍览文章,倒确实对吴姑娘的答卷印象不深。”

    吴镜:“……”

    方才还说她将要中举,现在又说印象不深是几个意思,当官的说话,都这么云山雾罩的吗?吴镜是既忐忑又无语。

    就在这时,她听见萧广白在扯着嗓子四处唤她,吴镜怕他等急了,即对楚侍郎一行人行礼告辞。

    二人聚头,萧广白看她神情怏怏不乐,奇怪发生了何事,吴镜便把钱袋被盗以及遇到楚云朗他们之事跟他讲了一遍,说完一塌肩膀,垂头丧气:“现在真的八字没一撇了,铁定名落孙山。”

    萧广白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别伤心,好歹人家提前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就凭这一点,你还得提着礼去感谢人家……啊疼!”

    吴镜收回无影脚,闷闷道:“你自己逛吧,我回去了。”

    “别呀,我开个玩笑。”萧广白收起龇牙咧嘴的夸张表情,拍下她后背,推的她一个踉跄,“有言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豁达些。再说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你我一同出来,最后留我一个人太不仗义了吧。”

    吴镜想了想,觉得萧广白说很有道理,她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愁绪来的快消的更快,萧广白提议去江边看焰火,吴镜应允了,二人便共赏美景,直至夜深,方兴尽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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