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条人命丧生春宅,此事非同小可。
秦南笙同慕俞枫商量后,决定由春宅的买主出面报官,慕俞枫快马加鞭将此事报于圣听,而秦南笙则留下来,继续探查宅中线索。
“万事小心,保护好自己,本王会尽快回来。”慕俞枫忧心忡忡,却不得不解决好自己的摊子,只得逼着自己不去想。
秦南笙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这才反复又将整座宅子跑了个遍,确定再无阴煞之气威胁,便设阵将宅子里外围了个死。
距离月圆夜的子时,还剩两个时辰。
秦南笙随意进了间屋子,斜躺在塌上寐眼歇憩。
夜色越发暗沉,衬得月色格外明亮,甚至有几分晃眼。
事先备在宅子里的公鸡陡然尖鸣一声,秦南笙睁眼起身,仰头张望片刻,攥进手中的桃木剑推开门。
雪地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亮堂,宅院里安逸而静谧,看不出丝毫血阴之意。
秦南笙眉头微蹙,试探性踏出房门,却觉得一阵眩晕。
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站稳时展眸见到的却是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熟悉的客厅和大沙发。
亮堂堂的家里,餐桌上的饭菜还热气腾腾,师兄师弟们举着筷子招呼他上桌,师父温和的冲他笑,夹着一块糯米藕向他走来。
秦南笙嗤笑一声,举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师父”。
“师父”面容一瞬间扭曲,“南笙,你不认识师父了吗?南笙!”
“师父?”秦南笙动作一顿,“师父”看准时机张着血盆大口就要扑过去。
秦南笙却不慌不忙地从袖口掏出银钉,伸手就按进“师父”脑门里,“不好意思师父,给你戳个钉,理解一下。”
“师父”:“……”
客厅的样子在眼前变得恍惚起来,秦南笙二话不说上前两步,扒拉开仿佛没看见他刚刚对“师父”“孝敬”、专心吃饭的一众师兄弟,礼貌又从容地把饭桌掀了。
幻境被打破成碎片,从秦南笙眼前消失,他舒了口气,却突然想到慕俞枫走之前说——他会过来。
造孽。秦南笙一拍额头,慕俞枫怕是也被困住了。
他大步一路向宅院门口奔去,就见慕俞枫执剑阖眸立于原地,一动也不动,显然神识已经不在身体里,不知被困在何处。
秦南笙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得席地而坐掐起《清心诀》来念,替他护法,“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宁宓,混然无物……”
慕俞枫身体一颤,不知到底见到了什么,片刻后又没了声响。
秦南笙心神一凝,有些惊喜——虽然没有清醒过来,但最起码,慕俞枫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困幻境之中了。
“慕俞枫,”秦南笙轻唤他名,“切记——浮世繁华,皆为虚无,大道三千,自在本心。”
慕俞枫又是身体一颤,口中呢喃出一声呜咽来,竟脸色发白,出起虚汗来。
秦南笙也有些慌了,顾不得许多,起身轻轻握住他的手,“慕俞枫!”
可他再着急,显然也是干着急,秦南笙没想到慕俞枫居然会在清楚是幻象之后,还沉醉其中。
秦南笙咬了咬牙,将两人的手掌划破交握,他定了定神,眼前终于又是一阵眩晕,他松了口气睁眼,却见慕俞枫在幻境中拉着“秦南笙”跪在一名女子身前,拉着她的衣角不知在说什么。
秦南笙愕然。
他想,他明白为什么慕俞枫留恋这里了。
他在带自己,见他的母妃。
即便知道是陷阱,即便明白自己再多待一刻都是伤害,可还是为了圆这个梦而选择自欺欺人。
他哽了哽发哑的嗓子,唤他,“慕俞枫。”
慕俞枫身形一僵,却固执地没有回头。
“慕俞枫,”秦南笙不忍,却不得不打断这一切,“目之所及皆是妄相,别再骗自己了。”
慕俞枫握紧了拳。
因为是他人的幻境,秦南笙即便进入也不能靠近半步,他默了默,突然道,“殿下,回来吧。南笙已经见过她了。”
慕俞枫回头,眼眸通红地望着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握着另一个“秦南笙”的手。
他伸手抽出靴中的短剑毫不犹豫地刺进“秦南笙”的心脏,“秦南笙”惊愕地看着他,摇摇晃晃地倒在他面前,他却面无表情,只是深深看着不远处那个一脸担忧的、他真正的,秦南笙。
那位“母妃”对于眼前的变故诧异不已,也察觉到慕俞枫终于准备从幻境中脱身,于是扑向慕俞枫,似乎在试图将自己的“儿子”永远留在身边。
慕俞枫利落躲过,起身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黑红色的血滴溅落在他脸上,他握着滴着长着母亲脸的女人的血的刀,整个人都在颤抖。可偏生他的眸子干净又透亮,无端显得他有点分割,好像残忍又单纯。
秦南笙却什么都不在乎。
他终于能挪动脚步。于是他奔向慕俞枫,疯了一样将他抱住,狠狠抱住。
慕俞枫搂着他,感受着两个人身体紧密贴合所带来的体温,满足的喟叹一声,终于逐渐平静下来。
幻境崩塌。整座春宅,只剩下两个人在雪夜里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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