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却似乎是看到了她。
“云娘子。”绿小声在她耳边道:“谢家三郎往这边过来了。”
魏云自然是看到了,而且,那煞神头顶上的乌云,游走了到她跟前。
谢衡垂着眸,唇边丝毫没有一点的笑意,如深冬腊月冰洁的寒霜:“这处道观已经住满了,请小娘子快些离开。”
他要赶她走?虽然,自己在小酒馆说的话,是有些过分了,但这里荒郊野地,天色还暗沉了下来,谢衡就算救济她们,也不能将她们赶走吧!
魏云轻声道:“这位郎君,我来道观并不是因为玩耍,而是想为亡母添一个长生牌位,念经祈福。”
他却再不看她,命了谢家的兵卒,来将两人驱赶下山。
魏云见着这些人高马大的兵,将绿护在身后,心中气愤。
“谢衡!”
那道黛色的背影停住,顿了顿,在那太阳暴晒后的枫树叶下,倦怠的发酸。
不知怎么的,魏云本想开口骂人的华,看到他落寞的背影,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自己真是怕了这人了,她先是态度诚恳的道歉:“谢家三郎,先前在小酒馆,是我说错了话,你要怎么才能消气?”
他的沉默用在她身上,魏云倒是有些招架不住。
她扶着绿的手,道:“我们回城去。”
“可是云娘子,我们回不了萧家了,这还能去哪里啊!”
野外露营,那也不能谢衡面前服软啊!这天底下,难道就这一家道观了,去不了道观,那就找寺庙,再不济找姑子庙,她有手有脚的,还能被这小麻烦困不成。
这些谢氏的兵卒,倒是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刁难二人。
夕阳西下,月上树梢。
风也跟着大了,从萧府出来,魏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梨花白曲裾深衣,风哗啦啦一吹,人就像是纸片人似的,身影看得也格外纤细,她的眼睛倒是出奇的亮:“可劳烦打听一声,附近还有落脚的道观么?”
把回答她的兵卒,身量很高,脸影在黑暗里,看不真切:“云娘子不如先回了城,在那小酒馆住下,少主公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准,过几日就改了主意。”
谢柔听到这边的响动也跟了过来:“这位小娘子,认得我家少主公?”
她不敢认:“谢家三郎是尊贵人,不是我等小门小户,可以攀附的,这位夫人还是回去,外头风大,免得吹坏了身子。”
谢柔淡淡微笑了下,道:“正好了,我也是谢家的庶女,你若是不嫌弃倒可以同我一道住一个院子。”
魏云倒是有些尴尬:“怕是不好,谢家三郎已经发了怒,总是要避一避。”
“还说不认识我家少主公,我怎么没看出他生气?我自认识少主公起,他就是闷葫芦的性子,好的坏的都自己吞了,不会说给旁人听的。他发你了?别去搭理就是了,没准他现在心里正后悔着下不来台呢!”
不是啊。
谢衡会这样,哪里是因为她的缘故,分明是方才同谢柔说话,起了口角。
谢柔已经来牵了她的手,往道观里走:“小娘子,叫什么名?”
“此女,是初夏天里待割的鲜嫩韭菜,有勇无谋,暴虎冯河。”
你才韭菜!
谢衡对她好大的怨气,魏云蹙眉,也不怕他:“哈,谢家三郎,也只有在骂人时候,才格外的精神。”
“我说的哪里不对?”
“这是我家中事务,不想同你一个外人说,你又是我什么人。”
她这般睚眦必报,当真没有遗传萧氏娇娇的温厚。
谢衡手里倒是提着她的后衣领,垂着眸,凝视着她:“萧大夫人虽是只顾自己利益,但她不好,便是萧太傅不好,你以为,萧家会为你外姓女,耽误大房前程?”
她听他这般清楚的知道萧家底细,想不他愧是谋权之人,淡淡道:“我虽是小女娘,却也懂得,人要将心思摆正,做事坦坦荡荡。”
谢衡的反应快过他人,当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便看向那小女娘:“魏云,你当真以为,事事是你运气好,前脚离了萧府,后脚东宫才来了人?”
这不是让她炸出来了么,论好算计,八百个心眼也不敢同谢衡斗。
魏云绵里藏针,反问道:“是啊!我借着由头,故意从萧家出来,可谢家三郎,我且问霍府向东宫举荐富娘子,可是你的主意?”
“无可奉告。”
这世间利益,盼着东宫不好的,这背后的主谋是谁,
想必,已经了然了。
有一种人,怎就有着天生傲慢的优越感,在他的面前,你就得低一等。
她眼中有热浪,可化百年寒冰,微微抬着头,细腻雪白的脖颈如鲜嫩一段小葱,魏云脸上神色变得不屑:“谢家三郎瞧不上我的口舌之快,小小宅斗,可你堂堂谢氏嫡出也不是掣肘他人?怎么你斗得,我就斗不得?”
“你。”
谢衡想把眼前柔弱小女娘整个人提起来,好好教训一段,最好再把她的嘴缝合起来。
这一对。
谢柔抬起袖子,捂住嘴,调开视线:“这日落真美,听眼前笑小男女们吵嘴,也甚是有趣。”
魏云退了退:“不敢和这位谢家三郎,称们。”
谢衡到了跟前,对着谢柔道:“阿姊,这位云娘子,是定了亲的。”
这世上小男女多了去,可这一对,很是有趣。
谢柔颔首:“这样啊,云娘子定了亲,就不好和我个寡妇住一院子了。”谢柔思虑片刻,又道:“少主公执意要留下,那就帮阿姊照顾下我的客人,可好啊?”
不必……魏云还想多活几年。
本想着,郊外的道观住宿条件不行,魏云看着屋内精致摆设,倒是让她住出景区五星级酒店的感觉。
进进出出的都是谢氏的人,用不着魏云主仆二人动手。
想着这些是那谢柔的意思,魏云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这还是谢衡的安排。
他俩现在正是火星撞地球,最好老死不相见。
绿用手压了压被褥,见桌几上放着一只鎏金沉香炉,道:“没想到,这郊外的道观比府上还将就许多。”
魏云却没见的有多高兴:“是我疏忽了,若知道谢衡也来此处,打死我也要在萧家多籁上几天,也好过在他的地盘上,看他眼色行事。”
“可,云娘子,在洛阳城里,人人见了谢家三郎都要看他脸色行事的呀!”
魏云:“……”得得得,今后夹起尾巴做人。
在道观住的这几日,魏云爱上了素面。
每日盼着晌午,那小道长提来食盒:“女施主,你的饭来了。”
魏云打开食盒,看着里头斗大陶碗,会心一笑。
绿忙为她摆了筷子:“云娘子,真有这么好吃么?”
她捧着陶碗,先喝一口面汤:“这可是菜籽炸成的油,我可不曾在洛阳吃到过,还有,这上头的浇头,小师傅,我昨天拜托你的事。”
小道长挤了挤眼睛,笑道:“知道的,女施主说浇头好吃,贫道特地多拿了一份。”
满满一碟菌菇小料,大满足。
等她回洛阳后,如何这般那般做个营销,这道观就凭着这一碗素面,绝对可以成为打卡地啊!坐拥千万流量,财源广进!
说给小道士听了,他倒是没太放心上:“女施主,有所不知,这家道观是谢氏先人建造的,算起来,该是谢氏的私产。”
“……”
搞什么,弄半天,魏云为谢衡产出什么营销策略。
魏云一口气,干光了素面:“小道长,你们这素面是后厨师傅做的么?我能去看看么?”
绿有些不同意:“云娘子,怎么可以去后厨呢?”
魏云务必开导她:“此为商机,既是魏氏的道观,学他一道素面,又不会断他财路,但你家娘子来说,就很不同了,魏家酒楼的生意可是关乎我一辈子的幸福,你怎可小瞧了赚钱之道呢?”
她还想扩充店面,钱自然不会嫌多。
主仆两人,就跟了小道长去了道观的后厨。
好生热闹,比魏云想象中人多的多:“这厨子,就有六人?好家伙。”
“云娘子,有所不知,你喜爱道观中的饭菜,可是有的人不喜欢。”
此人还不是一般人,是谢柔,原本她的饭菜,一开始是一道儿做的,只是,道观的饭菜不合她的胃口,都没怎么吃,就被退回来了,这才又专门派来了谢氏的厨子。
“可说来也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小道长偷偷的和魏云说:“本以为,这位夫人是不喜欢道观里的饭菜,可就算是谢氏厨子来了,她还是没怎么吃的。”
“这么不和胃口么。”谢云一边盯着下面,一边八卦。
可不是么:“云娘子,知道那谢氏少主公也一道来的吧?”
谢衡嘛,她知道。
“这些谢家厨子要是再做不出满意的食物来,怕是要遭罪了。”
锅里的水沸腾,素面在热汤中翻滚,魏云见那厨子要放小葱,急忙叫住:“师傅,我不吃葱的!”
那人想讨谢柔开心,为难厨子做什么,自己不会来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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