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是怎么发现的?”邵晖虽然已经知道,但为了给解语提供基本信息,又问了一遍当地片警。
“是某物流公司快递小哥报的案——有个包裹要送到这里,打电话没人接,快递跟这家小姑娘比较熟,知道她白天不一定在家,就按平时说的那样,打算拉开外面那道铁门,把东西放在两道门之间。箱子有点大,刚塞进来,里面的门就被碰开了,原来并没有锁,小哥想提醒下租户,喊了几声没人应,闻到气味好像不太对,进来就发现床上的尸体,于是报警。”
“我们到现场没找到手机,于是跟房东取得了联系,查出租客信息,是附近教育学院的大三女生冯娟,二十岁,去学校问过她同学,说是准备考研怕吵,这学期开始没住寝室,一个人在外面租房,从昨天下课之后就没再见过她,今天也没去上课……信息倒是对的上。”
解语小心走近那张床,凝视着这具失去了头部的尸体,“还不能肯定就是她,家人呢?”
“已经通知父母了,正在赶来的高铁上。”
鉴定小组训练有素,开始提取室内的指纹,梳子小心打包,冰箱食物封存。
快递箱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被取出来拍照,是几本考研习题。
解语闭上眼睛几秒。她当然要等科学证据,但这无头尸体是另一个不相干人的可能性太小。
小小房间布置的温馨整洁,书柜上竖了一排学习资料,有的还贴着图书馆标签,墙上的日程表写了不少加油打气的话,贴着卡通贴纸,书桌上除了电脑、文具,还专门辟出一个角落摆放了几个玩偶,年轻偶像签名卡片——怎们看都是对生活对学习有极高热情的女孩子。
却可能就是这样鲜活的生命,被猛兽一般的凶手结束在这里,残破不堪,即将对年迈的父母造成再次打击。
解语需要喘口气,才能让理智重新回到自己头脑,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解语量了体温,检查尸斑及四肢僵硬状况,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夜晚到今天凌晨之间,不排除性犯罪可能,因为失去了重要的头部,信息受限严重。
邵晖复述一遍基本调查情况,“这栋楼都不是常住老居民,因为地方比较偏,房租便宜,租客多半是附近单身青年或小情侣,邻里联系不多,近日没有目击到可疑人士出没,铁门、木门和室内窗户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报案的快递员已经录了口供。”
解语叹气,“我的初步判断也只能到这个程度,剩下的要回中心仔细检查。”
毫无疑问,少了头部,就缺少了重要的证据来源,包括身份确认。
邵晖问同事,“居民楼各处角落、楼下广场以及垃圾分类回收处都查过了吗?”
“初步排查过了,暂时没有发现人类头部或可疑凶器、血衣。”
“这起案子性质恶劣,作案手法极其残暴,我们人手显然不够,搜查范围至少需要扩大到附近几个街区。”
“好的,邵队,我这就跟局里申请。”警员即使在重案组见过不少大场面,但目睹这么个花季少女的惨状,还是不禁愤慨。
专案组立刻成立,邵晖作为负责人,将带领重案组与法科中心合作。
虽然警方来的及时,但快递小哥当初发现时毕竟惊吓过度,顾不上封锁现场,附近居民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件事。
消息传了出去,出现在匿名讨论版上。
“听说桂花小区出了桩无头body?”
“我也听说了,离我们挺近,好像是教育学院的学生。”
“妈呀,我前天才去那个小区做家教来着,门禁是挺松的,路人随便出入——这下有阴影了,我下周不去了,最多家教费不要。”
“她又不是本地生源,怎么会跑到居民区?不呆在学校寝室?”
“是不是跟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啊?八成是男朋友动的手,从这里查起吧。”
“键盘破案?我听教育学院的人说,她是为了考研专门租的,嫌寝室太吵,自习室占座麻烦。”
“天啊,这真是无妄之灾,考个研这么可怕?把命都送了?”
“呆在寝室怎么了啊,闹归闹,至少都是女孩子啊,再说你考研了不起了?别人不考吗,各看各的书、各刷各的题呗,难道还天天听外放音乐追剧故意膈应你?实在不行,蚊帐一拉、耳机一塞,外面再闹也吵不到啊。”
“真是瞎折腾,一动不如一静。”
“你们够了没有,怎么还怪起受害者了?这长舌妇嘴脸真是可恶,该不会她室友就是你们这种八婆吧?能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了。”
“你的素质又好到哪里了,还空口鉴起八婆了?”
法科中心那边,经过初步指纹比对、日常用品如梳子上的毛囊细胞信息跟死者符合,到了晚上,冯家父母赶到,没敢让老人看脖子以上的伤口——毕竟怀胎十月、养到二十岁,冯母光凭死者手上一处陈旧伤疤就认定是自己女儿,晕倒在地。还好附院离得近,冯父强忍悲痛留下生物学样本,去了医院照顾老伴,临走时声泪俱下,要求警察为他们做主,找出杀害女儿的凶手。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深夜,尸检安排在第二天早上。解语本来想争分夺秒,但被邵晖劝住了,“你要做的是养精蓄锐,明天以最好的状态进行正式尸检,这样才能帮我们尽快破案。”
解语脑中还有冯家夫妇悲痛欲绝的画面,“我睡不着,我——”
“解语,你听着,”邵晖握住她肩膀,“我知道你的共情能力很强,但现在要做的,偏偏是要抽离,不能被感情左右——现在,把这看成是一道会花点时间去解的难题,必须足够冷静且精力充沛,好吗?明天早上,我来跟你一起解题。”
解语稍微镇定了一点,发觉自己失态,“我并不是——”
她曾经信誓旦旦说自己打好了预防针,不会像个胆小女生一样被吓到,还抗议邵晖的偏见,但她表现的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我知道。”邵晖没让她说下去,“别想了,现在马上,我送你回去休息——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留下来。”
解语看他一眼,“不用了,我可以。”
邵晖摇头,“没想到这个建议让你清醒,看来我需要检讨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你以为我会怎样,趁火打劫?”
“不是,我——”
“好了,我送你进屋,然后离开,可以吗?如果真的留下来,睡不好的可能就是我了。”
解语没有去努力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或许需要思考,却不是现在,此刻,时机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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