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步跟出来的唐知荷只听见童清渠确认的房间号以及只言片语推断出的信息,她想到汪旭的话撇撇嘴,左转上电梯。
童清渠在某个回廊处走错路,在三楼等电梯。
于是电梯门开时,唐知荷和里面低头玩手机的黄妤对上视线。
“呕——”
只有半杯酒,黄妤真没想到李哲能醉成这样,她本意是酒壮怂人胆,现在看来八成帮了倒忙。
李哲意识还清醒,有人进来下意识往黄妤身边靠,怕自己身上酒味熏到别人。他头晕,力道没控制好,眼看要撞上电梯壁,被黄妤眼疾手快一把搀住。
唐知荷抬头看了眼已经按了的十五层,讽刺道:“怪不得没空接电话,原来真的是傍上人了。”
黄妤不欲理睬这种带有色眼镜看人且毫无道理可言的人,递给李哲一张湿巾:“擦擦。”
李哲感觉天在烧地在跳,一股激情冲上头顶,他在眩晕中一把握住黄妤的手,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我感觉充满了力量!”
电梯到了,唐知荷冷笑一声,率先踩着高跟鞋出门。
黄妤:“……”她脸上终于出现了勉强能称之为头疼的表情,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态把人弄进1507。
李哲坐在床沿揉了揉烧红的脸,十分不好意思:“要是成功了以后我办婚礼请你来好不好?”
他心里想什么一眼能被人看穿,一看就是在无公害无污染的环境中生长的。
黄妤这才把电量告罄的手机充上电:“好。”
她看着地毯上一块污渍想,当初遇到的人如果都像李哲这样……
那估计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大概随便在一个报社当编辑。
她骤然感到疲惫,揉了揉太阳穴。
门被敲响。
来得这么快是黄妤没想到的,她和紧张得直哆嗦什么都没做就感觉自己出轨的李哲默默对视,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开门刹那黄妤以为自己眼花,条件反射一脚卡住半开的门阻挡,声音还是镇定的:“童老师走错房间了?”
越过童清渠能看清他背后酒店上方垂下的吊兰,叶片翠绿,偏黄色灯光从暗处生长。黄妤心跳蓦然加速,喉口微微一动。
她在紧张。
童清渠压了压隐隐作痛的食指指节,觉得有点意思。
他唇角往上翘了翘,刚要说什么背后传来唐知荷的声音,阴阳怪气:“哟,讲究人,出来开房。”
黄妤靠在门边冷冷看了她一眼。
唐知荷还不知道黄妤和童清渠认识,自以为是地说:“童老师,这人我认识,生活,”她故意一停,留下令人乱想的空间,“不太……嗯。”
十月采访落到黄妤身上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排除童清渠自己挑人,能让黄妤丧失第一印象好感度对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里面李哲抱着凳子腿对象都没搞清含糊不清说喜欢,黄妤站直身子,用手里湿巾擦手,看都懒得再看她:“做人还是要积点口德,对自己好。”
唐知荷一下被激怒:“你说什么?”
黄妤多数时候耐心还是好的,只不过童清渠站在面前她相当烦唐知荷还会无中生有些什么。她脚还卡在门缝,右手往旁边一扬:“童老师,你往旁边稍稍,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童清渠依言让开半边身子,却没有走远,他表情看上去像是疑惑,淡声:“你们认识?”
黄妤:“同事。”
彻底撕破脸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唐知荷抱胸不屑:“你一个走后门进来的也好意思……”
“同事?”
童清渠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
唐知荷心下一慌。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抬头去看和自己不过一步距离的青年。
早在今晚饭桌上他进门时她就已经失神过一次,世界上就是有人出现在你面前的短短几秒你就能认定彼此不是一个阶级的人。那不是错觉,是有人生来居于罗马大殿,无关穿什么衣服和用什么东西。
引他进门的是世纪酒店经理,始终落后在两步之后。看清包间内环境后压低声音为难地说了句什么——汪旭坐得远没听清,但那确实是一句“zachary,需要换个包间吗,我们立刻安排。”
他摇了摇头。
而此刻离得更近,近到唐知荷觉得自己应该走远点,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呵。”
这个语气词黄妤乍一听从童清渠嘴里发出来还有点不适应,隔了两秒她听见童清渠开口:“我以为不对别人生活指手画脚是进化后的人类共识……”
“你不过是个同事——”
他毫不客气地:“倒是管得宽。”
唐知荷脸上顿时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一阵青一阵白。
黄妤突然笑了起来,童清渠的话引起极度舒适:“我也以为是进化后……人类的共识。”她刻意在“进化后”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唐知荷狠狠瞪了黄妤一眼,白着脸快步离开了十五层。
黄妤放松下来,一只脚还卡在门缝里。
只剩下她跟童清渠两人,不明不白的心虚又涌上心头,她干咳了一声:“童……”这话又被打断。
“李哲!人呢?”电梯门开了,里头出来一个棕发大波□□人,手把墨镜一勾扔进口袋,看见童清渠站在门口伸手把他拉开:“堵门口干什么,让我看看李哲那小子喝了多少。”她阴森森一磨牙,“看看他后半辈子有没有机会当太监。”
童清渠让开后她自然和门口黄妤对上视线,眯着眼上下打量黄妤一会儿,突然勾着红唇笑了:“挺有眼光——”她话音一转掷地有声:“不过我告诉你,里头那个这辈子生是我童舒新的人死是我童舒新的鬼……”狠话没放完听见动静的李哲跌跌撞撞跑出来,将晚上喝的所有酒和这辈子的勇气汇聚成气吞山河的一句——“舒新姐!我特别喜欢你!嫁给我!”
门“吱呀”一声彻底敞开。
黄妤:“……”她刚好像不是这样教的。
童清渠:“……”
黄妤看童清渠卷起袖子看样子是要打架。
童舒新也不扭捏,伸手捏住他下巴,转头用通知的语气跟童清渠说:“我去开间房,剩下事情交给你。”
她提着李哲后颈把人带走,黄妤只看见飞起来的棕色发丝在转角扬起一截,事情发生得太快她和童清渠在1507门口双双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黄妤如梦初醒地搓了搓下巴,恍惚道:“那是……”
童清渠见怪不怪:“shawna作风。”
他偏头看黄妤,良久道:“你挺有意思。”
黄妤耳边算是清净了,虽然没听懂还是毫不谦虚地回道:“我一向很有意思。”
只剩两个人,童清渠低头看她,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抛,语气莫名:“你要追我,还跟别的男人开房。”
黄妤面不改色:“有件事情要确认。”
“确认什么?”
走廊垂吊的花篮开了三朵,熏香缓和地漂浮在空气中。黄妤煞有介事地:“确认我是不是只对特定某个人有感觉。”
“结论是什么?”
黄妤抬眼,轻笑重复:“十分确定。”
做法极端,不过见效显著。
“哦?”童清渠压近身子,尾音透着上扬的音。
“确定……”黄妤看着他的眼睛,“童老师特别、特别吸引我。”
童清渠衬衣最上那颗扣子没系,他为了配合黄妤微微弯了腰,使得黄妤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雪白衬衣的领口,那里似乎正正好能放下一根食指。
黄妤这样想也这样做了,她伸手将手插入童清渠衬衣领口,用了力迫使童清渠低下头,带着笑道:“童老师从我这儿带走一个人,是不是应该赔我一个,嗯?”
她从所剩无几的真心里抽出四分之一,以玩笑口吻问出口。
总之不是亏本买卖,童清渠的家世背景和秦良宵那个二世祖不分伯仲,惹上带给她的麻烦远超感官体验。
黄妤清醒地想那又怎么样,人是追求瞬时快乐的动物。
陌生的男士香水味,不属于李哲。
她头顶有盏壁灯,童清渠伸手拦了一下,发现不会碰到又收回手,保持贴近的姿势低低道:“商王最初见到妲己时会因她妖媚而起怀疑之心。”
“后来大概是因无法抵抗。”
黄妤手上力道渐松,看着他的眼睛问他:“童老师也无法抵抗?”
“如果你不是更好奇shawna是谁,我会相信你的话。”童清渠站直身子,他似乎是黄妤肚子里的蛔虫,从她望向童舒新目光里知道她更感兴趣的东西。
“we确实有一个厉害的首席记者。”
joe输成那样不全是他的问题。
“被看穿了,”黄妤收回视线,遗憾地耸肩,“童老师晚上打电话找我干什么?”
童清渠没说话,不过她霎时想到什么,嘴角动了动:“汪旭那么着急?这个点儿是请你吃夜宵吧?你居然同意了?”
童清渠已经往前走出一段距离,按了三楼电梯。
黄妤跟上去,那几步走得不快,半可惜地想总是被看穿。
表演班半年的学费白交了,一到童清渠面前都是无用功。
不过李哲应该知道童舒新和童清渠是不是亲姐弟,只要答案是肯定,那么……
她看着童清渠背影,又很五味杂陈地想除了童清渠外她跟被采访者的关系都十分清白,容易给自己造成负面影响的事她一般不干。
现在好歹有几分真心,好了,别人不信。
黄妤心情复杂地想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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