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蓝川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张重洗是世纪酒店股东之一,你怎么知道的?”江拂晓拉住黄妤小声:“前面那个是经理?”
一早上开始她就觉得进酒店管理层的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她们刚到楼下,经理从电梯小跑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服务生。看见黄妤气儿也不喘了,半弯腰说“黄小姐我先带您去三十一楼吃点东西”。
“张录喝多了说的,跟着他来了两回。”
江拂晓:“你不是跟他……”
黄妤冲前面经理微笑,“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张总没跟您一起来?”
“玩得太厉害被关在国外,”黄妤表情自然,毫无破绽,“想翻墙还摔断了腿。”
这事吴经理知道,忙不迭问候:“小张总腿没事儿吧?”
江拂晓心下诧异。
据她所知黄妤和张录分手后没有来往。
她替黄妤捏了把汗。
黄妤对答如流:“伤筋动骨一百天,也算是长个教训。”
吴经理心说不愧是小张总正牌女友,给那些嫩模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当着外人面这样嚣张。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讨好未来老板娘的行为很有前瞻性,故作为难地:“原本楼栋监控是不能随便看的,我们监控室同志工作量也大。”
“但是——”吴经理刻意夸大自己的作用,“您也不是外人,这点事给您争取争取也是应该的。”
黄妤抚了抚散发,轻笑:“麻烦吴经理了。”
吴经理赶紧:“不麻烦不麻烦,要是黄妤小姐有空能帮我捎带一句希望小张总早日康复那就更好了。”
“那是一定。”
吴经理心满意足,把黄妤和江拂晓带到监控室外:“招呼我都打好了,您进去慢慢查,不着急。我还有事,先下去见个贵客。”
“就在三十三楼,要是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好,您慢走。”
人走后江拂晓目瞪口呆,站在整面监控前喃喃:“我单知道你做记者这些年智勇双全,这种借最后一丝名头的事也干得这么——”
不要脸。
“……顺畅。”
黄妤站在安保人员背后说要哪天什么时候的监控,闻言扭头道:“我没说什么,既然有人一厢情愿错认还愿意搭梯子,不是皆大欢喜。”
你是没说什么,江拂晓心服口服地点头,把视线转移到电子大屏上,手心不自觉捏出汗来。
她们在三十一楼机房等人调监控,走廊有人下了两层楼出来透气。把手机夹在颈窝不耐烦说:“什么婚纱?不是说了让李哲随便挑个喜欢的?结婚那天我穿给他看不就行了?”
“他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童舒新脚脖子酸,高跟鞋脱了半天没脱下来,“让几个人陪着不就行了。”
“什么你结婚我结婚,我知道是我结婚。结了婚我还要度蜜月,一堆事现在不做谁来做?”
“一定要穿婚纱?笑话,我穿件袈裟李哲都得娶。”
吴经理半路瞧见他的贵客没影了赶紧下去找,童舒新已经沿着楼梯走到三十一楼逃生通道,被她助理的话气笑,一伸手拉开门:
“行行行,试,必须是吧,给你两小时。”
这门一拉开刚好斜对监控房,童舒新又往前走了两步挂电话,一手撑着墙恰巧看见个熟面孔。她觉得眼熟,冲身后吴经理招手,往里指了指:“那是?”
侧脸眼熟,见肯定见过。
吴经理一看:“那是我们小张总女朋友。”把外人带到监控室这帽子他不敢担,虽说他一个小人物童舒新未必放在心上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当即谨慎:“说是有事来替小张总查监控。”
小张总。
童舒新把高跟鞋蛮力扯回去。
张重洗的侄子。
想起来了,这年轻女人上次跟李哲差点开了房。
还和zachary认识。
听说枯汀庭院住进去一个记者。
看来关系不浅。
读取完毕,童舒新懒洋洋直起身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点开微信,常人难以驾驭的超长美甲随着指腹打字发出声音。
总得确认一下。
女王:认识吗?你女朋友?
女王:很聪明。
幼儿园老板zl:?前女友!前女友!前女友!
幼儿园老板zl:靠!你怎么有她照片?她在世纪酒店?
幼儿园老板zl暴走:什么玩意儿?!当然聪明!
幼儿园老板zl:能不能说清楚,欺负我关在国外回不去是吧!给爷!等!着!
幼儿园老板zl:我立马坐最近一趟航班回来!!!
话这么说张录被他叔关在国外,看朋友圈好像还摔断了腿,一时半会回不来。童舒新悠哉悠哉滑回消息页面。
“行了吴经理,可以走。”
还没走出两步电话又响,童舒新看都没看:“我叫你爹行不行,有事不能一口气说完?”
在实验室的李哲顿时坐直身子,吞了吞口水:“舒新姐。”
童舒新变脸比翻书还快,吴经理亲耳听到她声音至少降了八个度:“不是说你,我有空呢。你要说什么?”
李哲松了口气:“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小妤记者,我想请她来婚礼。她帮了我,我们一个大忙,我答应她了。”
“……”
这几天李哲没少在她面前提黄妤,心心念念说别人帮了他忙,看那架势是要记一辈子。童舒新抵了抵后牙根:“好,要不试婚纱也让她参谋参谋?”
李哲眼前一亮:“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我正愁找不到人,她们是女孩,一定看得更准。”
童舒新一口气没上来,李哲又腼腆而忧心地问:“不过会不会占用她时间,试婚纱好像要很久。”
这人的脑回路她不是第一天领教了,还在这种事上计较。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童舒新再次被打败:“不会。”
“批准了,你自己去说。”李哲很少有朋友,想到这里她索性干脆:“我会把人接到婚纱店来。”
黄妤对此一无所知,刚路过蛋糕店江拂晓要吃蛋挞,她给买了俩。
江拂晓蹲在路边吃蛋挞,压惊——早上起太早没吃早饭,她刚被秦良宵那张脸冲击得头晕目眩,缓了会儿把最后一口咽下去。
“行了,我回家把事情解决了。”
她站起来拍拍手:“剩下的事我心里有数。”
黄妤把蛋挞盒扔垃圾桶里:“刚好,我约了人,就不送你了。”
“你约的人在哪儿?”江拂晓问,“肯一会儿来接我,顺路带你一程?”
虽然,她深沉道:“如果你不介意坐一辆骚粉敞篷的话。”
肯这人黄妤有空肯定会见的,不过现在她终于把岑满晾够了,担心再晾下去要出问题:“很近,我走两步。”
她又问江拂晓:“你确定一个人能搞定?”
江拂晓被太阳光刺得眼睛疼,伸手遮阳顺便遮住微红的眼睛:“一步步来。”
“看那车。”
江拂晓百思不得其解:“我有时候不明白是怎么招到肯这种时尚总监还没破产的。”
她说话时语气正常,像刚刚只是一件小事。
迎面而来一辆喷漆的粉跑车,黄妤只在国外见过那种花红柳绿的字母图案,勉强辨认出是个乐队名称。
她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等我事情结束一定要跟他吃顿饭。”
“你会大吃一惊的。”
那车在江拂晓面前停下,驾驶位车窗全部摇下,一只妖娆兰花指翘在窗沿。
黄妤在刺眼的太阳光底下看过去,没见着人先听见声儿:
“哎呀我的妈,江总你怎么穿这么邋遢出门!”那只兰花指被烫到一样移进去,语气十足嫌弃,“太阳太大会晒黑,我就不下去开车门了。”
黄妤眼尖,隐约看见那人把后视镜“啪”折过来,对着镜子细细地拨弄被弄乱的发型,一边整理一边念念有词:“这么大的太阳还让人家出来接人,哼。”
“……”
江拂晓虚弱地冲黄妤摆手:“你这下知道我每天上班多么煎熬了吧。”
这人虽然跟神经病一样无厘头但业务能力太能打,江拂晓决定再忍一阵。
忍着忍着就习惯了。
嗯,习惯了。
不少人目光聚集在颜色拉风的跑车上,黄妤很想往旁边挪挪,硬生生控制住脚步:“……跟你爸妈好好说。”
“知道。”江拂晓一脚跨进副驾驶,冲她挥手道别,“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和岑满约的时间在十点,现在正好十点整。
黄妤敲了敲手腕,进星巴克买了杯咖啡,速度正常喝完。
十点十五分,她朝约定的地方走。
距离约定的时间过去二十五分钟,黄妤姗姗来迟。
靠窗的地方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手拿公文包,西装三件套,一直在擦头顶冒出的汗,好声好气劝身边女子。
那女孩年纪不大,眉眼张扬,着装潮流。
岑满和她的律师。
岑满这个人骄纵,家中宠爱,全靠同父异母的哥哥管束。黄妤轻易就从秦良宵口中得知她最害怕的人是岑行。既然还会害怕,那事情会好办很多。
黄妤将咖色单肩包卸下,放至座位旁。又不慌不忙喝了口水润喉,将玻璃杯放妥当,这才抬眼,不轻不重“啧”了声。
岑大小姐何时等过人,满腔怒气发泄不出,坐在对面阴阳怪气:“你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三流记者,不就是想要钱?”
她被律师拉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闭嘴打量面前的女人——她看起来不到二十五,淡妆,细眉柳目,气质文秀。未语先笑,未笑唇先弯。
和邮件里强势截然不同。
we的人跟她谈这事的时候她根本没放在心里,没什么事是钱做不到的,那篇文章获得奖在她眼里不值一提。要不是能给履历上贴金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we跟她说事情没谈拢她只不耐烦地说要多少钱给就是了,只要事情不捅到岑行跟前。
岑行跟她没什么兄妹情,对她的唯一要求就是别闯祸,虽然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想被关禁闭或者被停银行卡。
黄妤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不好意思,临时有事,迟到了。”
律师擦了把头上的汗,诚恳:“您看有没有私下了结的机会,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会尽可能给您补偿……”
他心里吐槽这都是什么事,自己当事人完全不占理。要是别人也罢了,她还比被冒充的人气性还大,浑然不知收敛。
“是想跟岑小姐好好谈谈这件事。”黄妤话语毫无攻击性,甚至趋向示弱:“那篇文章毕竟是我的心血,岑小姐事情做得不地道。”
岑满等了两天又等了二十分钟,只想尽快把事情解决,没好气:“那你想怎么样?”心烦意乱加之防备心削弱令她甚至没反驳黄妤的话,或者说她根本没注意有什么好反驳的。
这小记者的资料律师都跟她说了,没什么背景,没什么钱。那工人她都给钱让他闭嘴了,真打官司还不一定谁赢。
想到这儿岑满放下心,抱胸冷眼:“你不就是想要钱?要多少?”
一边律师还想拉住她,根本来不及,“和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眼睁睁看对面黄妤眼神变了。
想到老院长弥留之际还惦记着那篇文章,再看岑满现在的态度黄妤只想笑,提起嘴角:
“我确实没钱。”
黄妤看着岑满,目光中有怜悯,“不过也请岑小姐想一想我是干什么的。”
“文人的笔杆子能翻出花来,变黑为白口诛笔伐。而我恰巧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三流记者,不在乎什么声誉,不介意借助公众评判对错。”
见岑满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黄妤冷静得出奇:
“我孤家寡人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没什么好顾忌的。你呢,背后还站着岑氏吧。”
“万一影响岑氏股价、拖we下水……”
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在岑满耳边说:“连we高层和我谈这件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倒是胆子大。”
岑满咬牙:“你……”
“我什么……”
黄妤轻笑晃了晃手中微型录音设备,让岑满能清晰看到。
走法律途径在她这里是下下策,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硬碰硬。
岑满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这才反应过来,低骂:“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公开的道歉和澄清。”
“如果你道歉的诚意不足以让我满意……”
黄妤无声笑了笑,带着冷意: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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