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两次试炼,文子茵没过去那么心浮气躁,反而乐于反思:与人为善,还要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文子菁见文子茵脸色晦暗,陷入沉思,便起身烧水烹茶,她的厨艺不佳,茶艺却很是了得。因为喜欢这些雅致的活儿,学起来就事半功倍。下厨在文子菁看来特别难,十岁那年第一次炒菜就被热油烫伤了,手背上至今还有一块丑陋的疤,所以只敢做凉菜。她还特意修炼了辟谷,吸风饮露就能活下来。

    紫砂壶中煮着茶,茶香四溢,三人一边品茗,一边又聊了许久。

    文子菁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用洁白的手帕擦擦嘴,姿态优雅:“阿茵,你在稻香村抓山魈,表现得过于霸道,村民们都很怕你,以后下山除魔捉妖,最好暗中行事,或者迂回。”

    文子茵懂暗中行事,却不理解这一说:“迂回?”

    “对,迂回。”文子菁垂下眼睑,笑道,“先查山魈画皮目的,再威胁渡化,它不会束手待毙,会寻机会反攻,任它作恶几次,你再行侠仗义,待有人目击山魈真面目与恶行,你再去降魔伏妖,不就能得民心吗?”

    文子茵叹了口气,心里却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样啊,听姐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文子菁见她脸色不佳,忙道:“阿茵有一件事,做得还是不错的。”

    “什么事?”文子茵欣慰道。她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么?

    文子菁道:“你化名文雯,挺好的,不能把真名告诉那些邪魔外道。”

    就这?!文子茵无语。

    原来她做得最对的事,就是取了个假名。

    刘子骏坐在书案另一头,笑着看这对姐妹花,一个清冷疏离,一个行事乖戾,平时都是人狠话不多的角色,今天却说了好些知心话。

    刘子骏也借机笑问:“六师妹,你一直对八师弟照顾有加,觉得他这人如何?”

    文子茵冷哼一声,“这人就是个小白眼狼!我这么辛苦给他做饭熬药,试炼也不知道让让我。”

    文子菁拉着她冰凉的手,打趣道:“哟,阿茵,你以前不是让大家把你的试炼安排得越难越好吗?傅师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排下这些机关算计。”

    文子茵轻轻抽出手,拍桌道:“罢了罢了,以前我是井底之蛙,不自量力!现在巴不得人人放水,都别为难我!第三次试炼再通不过,我都没脸见人了。”

    文子菁像小时候那样,刮刮妹妹的鼻子:“哪有那么严重?”

    文子茵嗤笑道:“我不要面子的么?”

    刘子骏哈哈大笑道:“六师妹,你是不是该练练脸皮啦?”

    文子茵吐了吐舌头,开玩笑道:“没错,是该练练,没有一张厚脸皮怎么去江湖上闯荡。我至少得学会,遇到高手时如何收放自如的拍马屁,遇到危险,如何丢下累赘的同伴逃之夭夭,事后还要心安理得的说自己是迫不得已,对不?幸好还有一年时间打磨这些技艺,等我十六岁下山历练时,就该脱胎换骨了。”

    文子菁总觉得妹妹说这些话时意兴阑珊,提不起劲,便认真劝道:“阿茵,你若不喜欢,也没必要做违心事,不喜欢拍马屁就不拍,不愿意丢下同伴就不丢。有爹娘、姐姐和同门给你撑腰,怕什么。”

    “对。”文子茵脸上这才有几分舒心的笑意,“我怕什么,俗话说得好,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别人胆敢与皇帝为敌,我一个修真者,每天起早贪黑修炼学习,又有这么多同门靠山,还怕谁?”

    刘子骏执壶添茶,递给两姐妹,道:“六师妹,玩笑归玩笑,以后行事还是谨慎些,免得阴沟里翻船,回家又气不过。”

    文子茵啧啧赞道:“行,大师兄深谙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六师妹必效仿。”

    不知不觉已聊到夜深人静,刘子骏略感疲倦,虽恋恋不舍,还是起身告辞道:“两位师妹,天色不早了,我去休息,你们聊。”

    文子菁点头提灯送他出去,因为姐妹间还有一些体己话要说,便要文子茵留宿。回来发现文子茵打了水,正在洗脸,她走过去,给妹妹递布巾,看着铜镜中日渐长开的少女脸庞,道:“阿茵越大越好看啦,真是女大十八变。”

    文子茵淡然一笑:“我觉得姐姐更好看。”

    “你这丫头,专哄姐姐。”文子菁有些不好意思,“说真的,我觉得你这次试炼挺有意思的。”

    “你们座上观看戏,当然觉得有意思,我应对不暇,左支右绌,可不怎么觉得,头疼死了。”文子茵叹了口气,梳洗完毕,脱下外衣,跳到床上。

    文子菁洗漱后与她并排躺下,柔声道:“傅师弟到底是山下长大的人,见多识广,和我们这些十六岁才下山,一年历练一次的人不能比。大师兄今年十八岁,下山过三次,和傅师弟比也算孤陋寡闻。”

    文子茵说话向来大大咧咧,谁都敢编排:“这都怪我们创派师尊定下的门规,说好听是让弟子潜心修炼,说不好听是闭门造车……”

    文子菁连忙捂她的嘴:“嘘。”

    文子茵笑着挣脱道:“我说错了吗?”

    文子菁严肃的看她一眼,道:“错不错,我可不知道,佛曰不可说。”

    文子茵笑嗔:“姐姐!”

    文子菁取出一方手帕盖住脸,幽幽地道:“那个凝华长得真俊,风度翩翩,谈吐风趣,你跟着他游山玩水,当甩手掌柜就行了,什么都不操心。他待人又那般细致体贴,我看了都心动,这样的试炼怎么没意思?”

    “呵呵。”文子茵尬笑两声,坐起来,拉开手帕,一脸玩味的看着文子菁。文子菁被她看得心虚,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

    “姐姐。”

    “嗯?”

    “大师兄还没走远。”文子茵运转灵力,中气十足,让屋内的文子菁和屋外的刘子骏同时听到。

    文子菁瞪大眼睛,刘子骏赶紧御剑逃走,惊慌之下,差点撞到一棵参天大树。闹出的动静之大,由不得文子菁不信,瞬间便头疼起来。

    文子茵知道,刘子骏和文子菁郎有情妾有意,眉来眼去已久,一直没有捅破窗户纸,故意出言调笑。

    文子菁的脸微微发红,过了好半晌,才道:“阿茵,再送你一句话,有些事,看破不说破。”

    闻言,文子茵笑倒在床上。

    翌日。

    傅添天不亮就起床了,或者说他整夜辗转反侧,根本没睡。

    神农顶四月的清晨与沂州蒙山很不一样,沂州是北方大都城,蒙山山势峭绝瑰谲,奇岩险峰千姿百态,沟壑纵横幽深,泉鸣涧流,形成"空中峰乱云霞色,谷底泉喧霹雳声"的景观。

    而神农顶白天是春,晚上入冬,昼夜温差极大,有时还会突然下雪。傅添刚上山时身体虚弱,真气运转不畅,晚上盖两层厚棉被还觉得冷,喝了文子茵的中药也不顶用。但他还是乐意喝,因为文子茵对他真的很好,好到无话可说。他愿意给她试药。

    没想到连喝几个月中药后,他渐渐真气顺畅,身体也强壮了。

    看来她真的有行医的天赋,一学就会,一点就通。

    可惜除了他,没人信,看着她拿药碗,众同门就像老鼠见了猫。

    他可是亲身验证过,她能药到病除。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刻意告诉旁人,她的好,有一人欣赏已足够。

    之前傅添从没想过得罪文子茵,可她连续两次试炼失败,罪魁祸首都是他。

    傅添想负荆请罪,求文子茵原谅,总觉得不难,文子茵一向大气,不爱斤斤计较。

    他在藏书阁找了本有图的草药书,想挖些草药送给她,心道:礼多人不怪。

    他背篓拿镐上山,一路曲折,爬上五丈岩壁时,脚底打滑,下坠了好几米,身上磕破了好几处,鲜血直流。到达半山腰,左手又不知被什么毒虫咬了一口,顿时肿得像馒头。

    衣衫褴褛的傅添叹了口气,边爬边找,终于在山壁上找到一株叫启灵珠的草药,“太好了,六师姐收到这个一定会高兴的。”

    采药是个体力活,傅添灵气滞怠,还不如普通人的体质,挖了小半篓草药,就累得像狗,只得打道回府。他没有去梳洗便小跑到文子茵的房门前,一身泥泞显得更有诚意。

    “六师姐。”傅添敲门,心里十分不安,怕她闭门谢客,拒人于千里之外。

    还好房内的文子茵声音平和:“请进。”

    傅添稍微松了口气,推门而入。

    只见午后的斜阳从窗棂照进来,满室阳光明亮,琳琅满目的书籍,堆得像小山,遮挡了傅添的光线。那个爱坐在长案旁看书或奋笔疾书的白衣少女,今天破天荒在长长的竹榻上小憩,他走近几步,她也未起身,脸上还盖着一本医书。

    傅添心想她果然生气了,要不怎么这么反常。

    也对,哪有人大度到试炼一再被影响,还笑脸相迎?

    他放下药篓,诚心道歉,说着便要揭开她脸上的书:“六师姐,对不起。”

    文子茵轻轻推开他的手,连面都不愿意露:“别动。”

    傅添咬咬下唇,正欲哀求,她突然失声道:“你,你的手怎么了?”

    她推开他的手,自己手上沾满了血和泥,粘乎乎的。文子茵一跃而起,书随即滑落于地,看看傅添,满脸不可思议。

    文子茵感叹:“你也玩苦肉计?太下本钱了。”

    姐姐只是装下晕倒,傅添则弄得衣衫褴褛,混身是血。

    傅添看着文子茵两边太阳穴旁各插着四根银针,声音倏然颤抖:“六,六师姐,你在自己头上练针灸术?”

    文子茵本来不想让他知道,才用医书挡着脸:“不碍事,我师父也是这样练习的。”

    “六师姐,你在我身上扎针吧。”傅添认真的说着,拉起袖子,把胳膊递到文子茵面前,示意只管来,干瘦的胳膊上有不少青红交错的擦伤,看着十分可怜。

    “针扎在你身上,我不知道力度如何。”文子茵笑着摇头,这也是琼池先生不让她用假人练习的原因。

    “我会非常仔细的告诉你感受。”傅添又把胳膊向前递了一寸。

    文子茵拿起一瓶金创药,顺手给他治伤:“你怎么搞得这么惨?莫不是以为受伤流血,我就会不计较昨天的事?没必要啊,真的没必要,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不是,我去摘草药,不小心摔的。”傅添兴奋的把药篓拿给她看,“六师姐你看,我今天运气还不错,找到一株启灵珠。”

    其实,傅添确实想过用苦肉计,所以就带着一身伤,凄凄惨惨的来了,被文子茵这么一说,他反而不想承认。

    文子茵低头看了一下药篓,霎时疾首蹙额,抬头却是笑容满面:“八师弟有心了。”

    粗略望去,药篓里除了两棵鱼腥草还有点用处,其余全是杂草。

    你没有眼力见儿揽什么瓷器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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