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节,吃过粽子,文子茵就去了天沧山闭关修炼。
傅添每天都兴冲冲去送饭,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不像过去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连续走了半个时辰山路,傅添还是有些累,停步休憩喝水,没想到这一停就出了问题。
他手中食盒突然被人狠狠夺了去。
“谁?”傅添大吃一惊,急转回头,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沙沙”的树叶异声,抬眼望,竟有一个白影拎着食盒瞬间爬上树顶。
傅添顿时呆若木鸡,这是遇到鬼了?他不信邪,纵身一跃,双手抱住大树,手足并用,向上攀爬。心里犹记得食盒里装着文子茵一整天的饮食,拿不回来她就要挨饿了。
傅添一想到这,爬得更快更猛。
树顶的白色身影一晃而过,倏然腾空而起,跳到相邻的大树上,“吱吱”怪叫起来,似乎在恐吓他。
“咦?!不是鬼?”傅添一惊,那白影竟是猿猴之类的动物。
傅添不再害怕,朝白影飞跃过去,落到相邻的树顶上,树枝轻软承受不住他的体重,他往下坠了两米才勉强抱住大树,实是惊险万分。白影转身又灵活的跳到更远的树上。
傅添咬牙切齿的折下一根树枝,“嗖”的一声飞掷向白影,它也依样画葫芦,折下一根树枝,掷向傅添。这下可捅了马蜂窝,白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连折无数树枝,掷他这个始作俑者,要不是仗着一身精妙的步法,傅添早给它扎成了刺猬。
傅添一边侧身躲,一边生气:“喂,你这毛猴!敢抢我食盒,看我不打你!”
“吱吱吱,吱吱吱。”它也朝傅添龇牙咧嘴,怪声大叫,做了个可笑的鬼脸。
傅添这才看清楚,它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猿猴,跟他差不多高,红脸棕眼,肩背宽厚,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抓脸挠腮,显然十分生气,好像傅添不该追它,也不该吼它一般。
傅添指着白猴怒道:“还我食盒,我就不追你。”
白猴才不怕他,吐吐舌头,拎着食盒转身就跑,在树顶接连纵跃,身轻如燕,越逃越远。
“喂!喂!喂!回来!”
“……”
“嘻嘻,八师弟,连它都欺负你吗?”一个银铃般的女子声音悠悠传来。
傅添又是一惊,喘着粗气低头一看。一个身着青衫的熟悉身影立于树下,正是揶揄大笑的文子茵。
他红着脸道:“六师姐!”
文子茵强忍着笑,肩膀却不停抖动:“八师弟,你且回去,食盒我会拿回来的。”
傅添的确体力不支,无奈溜下树,在乐不可支的文子茵旁边站了好一会儿,才道:“六师姐,它跑不见了,你还不追?”
文子茵眉眼弯弯,捂嘴道:“山人自有妙计。”
都欺负?你承认你也欺负我么?
少年在心里哼了一声,故作洒脱的转身下山,内心却是崩溃的:连只猴子都追不到,丢死人了,等着,总有我扬眉吐气的一天。
第二天,傅添再次主动请缨去送饭,一路小心翼翼护着食盒,这次没有遇到那只拦路打劫的白猴,顺利来到文子茵闭关的雪庐木屋。
雪庐位于神农顶西边的天沧山,山顶常年覆盖白雪,树木山石银装素裹,灵脉充足,是一处修炼的风水宝地。荆楚派祖师在峰顶盖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木屋,专门用作闭关。
“吱吱吱,吱吱吱。”
傅添相隔老远就看见木屋门口,多了两只通体雪白的猿猴,不停上蹿下跳,吱吱怪叫。
傅添提高声音,道:“六师姐,你找到它了?怎么有两只?这是什么神物?仙猴吗?”
文子茵推开窗户,远远的打招呼,笑道:“不。它们还没成仙。”
她穿着素净的耦合长衫,坐在一个小巧玲珑的书案旁,手边堆满书册,笑容温和。两只白猴一见文子茵开窗,就冲过去,亲热地围绕她在身边。
傅添迟疑道:“那也修炼很多年了吧?”
文子茵哈哈大笑,伸手逗两只白猴:“也没多少年,这两只白猴刚刚成年,它们生来如此,全身毛发雪白,好像很大年纪了,其实才五岁。神农顶天生许多奇物,不止有白猴,还有白熊和白乌鸦。”
傅添目瞪口呆:“啊?!神农顶有这么多种神物?六师姐,你拿回食盒,把它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文子茵随口道:“好玩。”
“六师姐,这有什么好玩的?”傅添走到文子茵旁边,愁眉苦脸的看了会。他总觉得文子茵不该把这种天造地设的灵兽留下来,怕她触怒神仙。
两只白猴一见傅添就“吱吱吱”怪叫,脸孔狰狞,十分愤怒。
傅添突然闻到白猴嘴里有股中药味,更是惊疑不定。“六师姐,你给仙猴喝中药了?这也太胆大妄为了!”
他隐约猜到,同门不愿意喝文子茵的药,她就拿两只白猴试药。
文子茵面若冰霜的从窗户跳出来,瞬间就飘然而至,“它们不是仙猴,等你得道成仙点它们的将,也不知道是狗年马月的事。再说我做什么,不足矣为外人道也。”
听到“外人”两个字,傅添脸色不太好,青中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看了又看脸色冷峻的文子茵,不是没有迟疑,最后还是忍不住柔声道:“六师姐,你要找人试药,不论多少碗我都喝,决不食言,你把仙猴放了吧。”
傅添说她胆大妄为,文子茵才讥刺他几句,现在听他言语真诚,也缓了口气,轻言细语道:“八师弟,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你会死的。我还有功课要做,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语气和态度都无可挑剔,傅添还是觉察出文子茵的不近人情,这是两人第一次生出嫌隙。文子茵说完便返回小屋,连食盒都有没拿,漠然关上门窗。少年好像还听到了白猴幸灾乐祸的叫声:“吱吱吱吱。”
少年在门外站了很久,好像一尊雕像,只有头发与衣摆随风飘扬。
午后,这个落寞的身影才放下食盒,缓缓下山。
第三天傅添拎着食盒上山,不再形单影只,还带来了苏子霁。
木屋跟昨天傅添离开时一样门窗紧闭,两只白猴在屋顶上下跳跃,它们看见苏子霁,没有特别表示,对傅添指指点点,隐约怀有敌意。
傅添见状直皱眉,清秀的脸上深有忧色。
苏子霁友好的朝白猴挥手,笑道:“你们好啊。”
又对傅添道:“八师弟,六师妹没有唬你,这真不是神猴,是我们神农顶的特产白猴,谁也说不清它们毛发变白的原因。”
傅添这才稍微放心,又道:“六师姐拿这种非同一般的神物来试药修炼,是不是要忌讳?”
苏子霁道:“八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胆子大得很,百无禁忌。”
“嗯,六师姐艺高人胆大。”傅添迟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往前走去敲门。
苏子霁微笑道:“六师妹,在么?我是三师兄。”
文子茵在木屋内懒洋洋的答:“三师兄,请进。”
傅添推开门,只见文子茵坐在临窗的位置,穿着一件家常的青色旧衣,倚在长案边看医书,神情极为冷淡。
苏子霁快步向前,坐在文子茵对面,朗声笑道:“六师妹,最近可好?修炼进展怎么样?可缺什么生活起居物品?缺什么尽管说,三师兄马上给你送来。”
文子茵的眼睛从书上移开一点,连一个微笑都欠奉,兴致缺缺的说:“多谢,甚好,不缺什么。”
傅添见苏子霁只顾寒暄,且啰里吧嗦,不说主题,又不好打断,只得先去摆饭。食盒里放着莫子凡做的三菜一汤,和三个人的餐具。
苏子霁又笑道:“六师妹最近可有练新功法或阵法?我见你这有两只白猴,哪来的?”
文子茵睥睨他们一眼,放下书,走出木屋,苏子霁和傅添忙跟在后面。文子茵指着两只白猴,道:“三师兄说它们么?”
苏子霁尽量笑得人畜无害些,“对。”
两只白猴见到文子茵,激动地窜上蹿下,毛脸上竟是满面笑容。不但不讨厌文子茵,甚至很喜欢她,这倒让傅添吃了一惊。
文子茵不知从哪掏出两个苹果,丢上屋顶,两只白猴身手矫健,马上各抢一个,“咔吱咔吱”咬得清脆作响。
“三师兄,”文子茵指着白猴道:“这只大的叫白头,小的叫白眉,我与它们定下了契约。”
傅添奇道:“什么契约?”
吃着苹果的两只白猿突然全身颤抖,眼睛转过来,直愣愣的看着傅添和苏子霁,口吐人言:“是的,我们与主人定下了契约,她给我们提供一日三餐饮食,我们给她试药,绝不反悔。”
傅添闻言大惊失色:“竟,竟有这种事?”
简直闻所未闻!
文子茵道:“八师弟,你不用怀疑。我和白头、白眉真的定下了互助契约,绝对友好和平,它们不是寻常生畜,早已有灵性。”
傅添震惊得结结巴巴,却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可是,可是……”
世上有自愿喝中药的动物吗?还是每天?恐怕没有吧。打死傅添他都不信。两只白猴确实很喜欢文子茵,但真的乐意当药罐子?
文子茵打断傅添道:“别可是了,八师弟,我的柴和水都没了,你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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