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瑞王府,顾誉已面露不满,等候多时了。
听到侍卫来报,顾誉便早早来了门前,像尊大佛般站着,屹立不动。
刚一下车,宋昭就望见了自家那任性的“傻夫君”趾高气昂钉在大门前头,顶着少有的温暖阳光,满脸写着“怎么这么久才回”“是不是不要我了”,犹如一被抛弃的怨夫,惹得周围不少百姓路过侧首看他。
顾誉也当作没看见,就这么直直看着宋昭。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甚至带有一丝审视的不满,宋昭很是无奈,又觉丢人,掩着面低头快步入了府,全程当作不认识顾誉一般。
顾誉也是个不要脸皮的,见着宋昭进了门,也跟着身后,寸步不离,又一言不发。
“你,你这是做甚?!”宋昭回到院子,见下人主动退去,没忍住皱眉质问。
等的人都没说话,迟迟不归家的人倒是不满了。
顾誉扬眉:“你说呢?”
宋昭好生震惊;“顾誉,今个儿我去见的可是你的母后你的妹妹!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在家作个什么?”
作?
顾誉轻轻挑眉。
笑死个人,从来都是别的女人跟他作的,他在宋昭这怎么成他作了?
不对!妹妹?
他顾誉可只有一个妹妹衡阳竟然跑到曦榆宫去了?
想想也是,今天穆英被顾楼审问,顾凉自然着急,跑去找李如雪求情也无可厚非。
不过,宫中侍女没告诉顾誉顾凉也在曦榆宫,亏他纳闷这么久,母后的话向来不多,怎个今儿拉着宋昭说个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哄回来,转头母后就把人拐跑,这可使不得!
若是顾凉在那就好说了。
顾凉那个性子,宋昭用过午膳就能回来,怕还是李如雪劝了又劝的。
也知道宋昭不喜皇宫,自是不想多呆。但迟迟不回,见不着人,顾誉总归不安心。
现在宋昭好好站在他面前,也知道了原由,顾誉态度立马软了下来,换上张笑脸呵呵送到宋昭面前:“好夫人,今儿辛苦夫人跑一趟了,嘿嘿!为夫命人煮了西米露,还是热乎乎地,夫人要不尝尝啊?”
一看顾誉那殷勤模样,宋昭也顿时没了气。
毕竟也是关心,宋昭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只是对顾誉依旧不见好,冷冷道:“坐下。”
顾誉乖巧落座,派人去取了西米露给宋昭送来,宋昭也没拒绝。
“夫人请慢用。”顾誉笑眯眯将西米露推向宋昭,宋昭平静接过,尝了一口,“如何啊?”
宋昭淡淡抬眼,不理会他:“说正事,穆将军那事怎么办的?”
顾誉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不过也过多纠缠。
“顾柯自然是想狠罚穆英。穆英与我向来交好,他也是记恨许久,只是穆英颇有分寸,一直没让他得到机会。这次穆英自己送上门来,当然逮着不放。”
“皇上呢?”
“皇上念及衡阳,又加之穆英军功在身,这次全胜归来,只是罚了三月俸禄。”
“就只罚了三月俸禄?”宋昭有些不可思议。
穆英背靠顾誉,又得衡阳公主青睐,三月俸禄对他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他身为铁焰骑领帅,私自离开大部队提前回京,且尚未向皇上提前禀告,顾楼就只罚三月俸禄?
“不然?”顾誉轻笑,“穆英一未私自带兵入闽都,二来直接进宫交了虎符上移兵权,三则是想为公主庆生赶路而归,衡阳又心心念念他这么久,皇兄又找不出什么理由罚。”
“既然这样,为何不”
“若向皇兄提前请示,他是定不会同意。不如先斩后奏,到了闽都,上有衡阳和我作担保,下有军功百姓期望,也拿他无法。”顾誉眯起眼睛,拨动着宋昭头上金钗。
宋昭没管那只乱动的手,仔细思索一番,忽然问:“那衡阳公主和穆将军”
“哈哈哈哈哈哈,你才看出来啊?衡阳自小就倾慕穆英,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哥哥叫,不知道的还以为穆英是她亲哥,我才是捡的呢!”顾誉这时候想起来都还有些吃味。
“穆英那家伙也是,明知道衡阳喜欢他,并不拒绝,还时不时给衡阳带点礼物,每逢衡阳生辰更是能来必来。衡阳喜欢得不得了,整日整日在宫里念叨,可穆英就是迟迟不娶她,死活像是听不懂我和衡阳的暗示一般,始终不向皇兄提亲。我看啊,要等到衡阳被人拐跑了他才会行动!”
宋昭轻轻皱眉。
其实穆英的心思也不难猜。
和公主两情相悦已是必然,身为铁焰骑将军无可厚非,两者并不冲突,但如果娶了公主,那就大不一样。
虽然公主与顾誉关系不错,但她始终是顾楼的亲妹妹。顾楼对顾誉和顾柯的态度很难说,若以后替顾誉做事牵扯到公主另外两位哥哥,穆英是帮还是不帮?
再者,公主受宠,定不可能随穆英嫁到且尼,只能是穆英入赘公主府。
那穆英的将军还做不做?且尼目前只有穆英一人被磨砺出来,穆英到闽都来了,且尼的铁焰骑谁来管?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情相悦,可除了公主,谁也没提出两人成婚之事。
这其中牵扯太多,公主和穆英都不是普通身份,他们也断然成不了普通爱人。
就连顾誉也只是在府中说说,过过嘴瘾,并不真的让这门婚事提上日程。
“若不是身在皇家”
“若不是身在皇家,怕也是养不成衡阳那无法无天的性子了!她也碰不上穆英,两人更成不了了。”
可还是不免让人遗憾。
两情相悦已是不易,如愿在一起更是难上加难。
像是看出宋昭心中的唏嘘,顾誉像是无意提起一嘴,转移宋昭注意:“对了夫人,今个你猜为夫得了什么消息?”
瞧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宋昭笑:“好消息。”
“我夫人就是聪明!嘿嘿,还真就是一好消息。”顾誉很是能夸,非要宋昭眼底见笑才行。
“前些日子阿恰不是让我去查林萧两家吗?萧家倒是没查出什么,但林家有了眉目。”
“说来听听?”宋昭隐去刚才的愁绪,饶有兴致看着顾誉。
“早晨那会探子来报,林家老家在巴蜀,这个想必你是知道的。林辅生先前也的确是巴蜀做知州,不过,他这知州做得可不普通。”顾誉有意钓足胃口,端起手边茶杯晃悠悠,笑盈盈看着宋昭等她问。
宋昭也是配合,满足他这点小心思:“怎么?”
“林辅生可不仅仅只是普通贪污这么简单。一来他贪污数额多,当年只是削了他的乌纱帽定是背后有人,至于是谁嘛二来,不知夫人是否还记得十三年前巴蜀地震得厉害,朝廷急急拨了不少赈灾物过去?”
“记得。”宋昭可不能再记得了。那场灾难彷佛就在昨日。
那时候宋昭还没到闽都来,那年不仅地震,还涝灾遍地,巴蜀难民横尸遍野,家家户户粮缸见底,似罗阁开粮赈灾,用天圆泉调了不少物资送过来,一时间也让似罗阁在巴蜀各地名声大噪,成了最具威望的江湖组织之一。
那时候朝廷也是送了很多粮食和衣物过来,可惜偏偏又遇上疫病,一路灾民传得疫病到处,草药不够,大夫不够,能制出解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又缺药,又缺技术,就算碧落水全部人出动也还是只能堪堪控制住似罗阁内部的疫病。
最为关键的,是解决疫病的解药迟迟没有被发现,根本找不到能够彻底医治的药物,疫病只能控制不能根治。
药物紧缺,若是染上疫病,很有可能连药物也没有,有也是个无底洞,砸多少名贵药材也不见作用。
很多绝望之人存活无望,直接自刎身亡的不在少数。
病,成了最人心惶惶的存在。
那时候的似罗阁还是热依娜掌事,宋昭从始至终在一旁看着阁中人事一个个匆忙出,带病归,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就是这次,让宋昭彻底长大,让热依娜放心将似罗阁交给她,让她在似罗阁初步建立起威望。
因为热依娜也病倒了。
碧落水阁老,除楼兰斛,阁中医术最高明之人,也倒在这场疫病。
一时间所有人开始正视这场疫病的严重,似罗阁瞬间失去主心骨,乱作一团。
几大阁老聚集在一起,几乎是所有人都放弃了巴蜀百姓,选择明哲保身,退去山林休养生息,先将阁内安顿好再外派救人。
独独宋昭坚持留在一线。
“似罗阁起源于伤痛,生长于江湖。在座几乎都是受过我母亲恩惠的人,知道雪中送炭的意义。似罗阁的根已深深种入巴蜀,如今巴蜀有难,江湖中伤痛横野,似罗阁又岂能坐视不管?”
这是宋昭在似罗阁第一次讲话。那时的她底气不太足,也没什么人认可,但她还是固执地留下。
后来,是姜玄提为宋昭争取了七日时间,又去找回了楼兰斛。
楼兰斛消失的悄无声息,又现身地突然。除了姜玄提,谁也不知她的回来。
第一次见到楼兰斛,宋昭并未知道这就是她的母亲。
她还在争分夺秒研制解药,忙得焦头烂额,遇到瓶颈不知所措。
楼兰斛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黑暗中悄悄走到她的身后,仔细看了看宋昭的成果,出言提示了几句。
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宋昭也不太记得,只知道从那夜以后,研制的丹药突然有了成效,人们心中有了底子,热依娜好了起来,一切都发展的顺利,楼兰斛也默默离去。
疫病来得凶猛,也去的凶猛,丹药的炼成不费功夫,药材也随处可见,人人有了盼头,心中对似罗阁,对宋昭的期待又重了几分,信任多了几分。
疫病过去,灾区重建,巴蜀兴建水利,疏通河道,涝灾得以解决,赋税免去,朝廷似乎做得很好,百姓也都满意。
但,这些和林辅生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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