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朝廷是做的不错,我记得皇兄拨了国库里大半银子出去赈灾,粮食也是源源不断送过去,还免去巴蜀两年赋税,后来的以工代赈也让不少人安心下来。”
“乍一看,的确是没有可疑的地方。”
可就这么一个巴蜀,竟然耗费了国库大半吗?
从前宋昭对大魏朝廷财力如何不太知晓,但现如今来了闽都,见识到了闽都的繁华,大魏的昌盛,也该知道,大魏国库的银子决计是没有这么多流到巴蜀百姓手中的。
先不说后来还需以工代赈,光是宋昭将解药研究出来,无偿发放给百姓后,这些常见的草药依旧是不够,需要从其他地方调。
而路上的车马费,人工费,自然不便宜。
很多人得了方子也没法儿治病。
因为药物短缺。
后来从闽都运了不少药材低价售出,若实在没钱的也可以选择帮朝廷做事来代替银子。
这才堪堪压下高溢出的药材价格。
后来的好几年,人们一提到那些子药材,也还是不免心疼得捂紧钱包。
在那种情况了,人们都还需要付钱去买药,宋昭就一直以为国库也不过如此。
到了闽都,宋昭又觉得是某些官员太贪污腐败,贪去了朝廷的钱,这才导致国库空虚。
现如今,怕不是这么一回事。
“林辅生虽被贬下台,但他在巴蜀却还是有点东西的。”
林辅生乌纱帽没了后,就一直在巴蜀当着普通财阀地主。乍一看并无大碍,但实际,林辅生的侄儿林辉玉掌着巴蜀与闽都的官道,林家旁支林啸渡掌巴蜀与云南的水道,林辅生弟弟林耀慈掌巴蜀细盐,几乎全是巴蜀财源。
林家竟丝毫没受林辅生的影响,反而越来越好,一时间成了巴蜀财权力最大的家族!
“他,他们怎么敢?”
这些是宋昭不知道的。
谁做什么,当什么官,掌什么权,向来与似罗阁无关。
似罗阁又不违法乱纪,甚至瞧不上那些迂腐微观之人,这种事也不会关注,宋昭自然也就不知道。
而林家在巴蜀早已横行多年,这事在当地也人人皆知,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善烽台也没什么好查的,甚至也跟着默认了这样的存在。
知道林辅生并非死有余辜,但不曾想他势力影响如此之大!
“有人撑腰,为什么不敢?”顾誉冷笑,眼神冷了下来,轻嗤,“你以为当年那些药的价格怎么上去这么高的?为什么朝廷拨来的药,价格就刚好可以到百姓能够承担,但还是不免发愁的地方?朝廷废了大半国库的银子,为何巴蜀还是花了这么多年,才堪堪缓过?”
“闽都这些贵人可不会知道巴蜀的情况,也不关心那些人的死活。巴蜀那边干了什么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谁在意?”
“给点银子打发了民众的怒气,至于其他?谁关心呢?”
顾誉低头敛眸,语气中尽是淡淡忧伤和悲愤。
当年的他,也未曾关心过那个救过他,收留他,给他温暖的地方啊。
若说能力不够,在朝中无话语权,那是一定的。
那时的顾誉在宫中尚且不能自保,也不能同如今般灵活运用段晖娟与先皇为他准备的人手。
除了躲在瑞王府,他什么也做不了。
但他甚至没有多去听听那里的声音,多去看看那里的民生。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那里,他什么也不知道,听一听下朝中议论两句,下人闲言碎语,也就和他人一般,就此揭过了。
以至于现在才了解到当年事情的冰山一角。
顾誉双手掩面,低下头去深深叹气,脑海尽是一片混沌。
“顾誉”
宋昭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
她能说什么呢?
“没事了,都过去了”?可事情发生,伤害产生,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百姓天人两隔?
“这不是你的错”?错不在顾誉,此乃天灾,可他人却又无所作为。所有冷眼旁观的人,又有谁对谁错?
她是当年亲身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她知道那时候的百姓活得多艰难。
所以顾誉的痛苦和自责,她想要安慰,却不能够。
宋昭可以让自己原谅这些远在闽都的贵人,但她不能替巴蜀百姓原谅。
所以宋昭也只是轻轻拍了拍顾誉的背,抚着他的后颈,感受着他内心的难过,然后淡淡冲他一笑。
“那还查吗?”宋昭埋下身,和顾誉贴得很近,语气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更没有安慰,就像是普普通通一句问语,与家常无二。
“查!”顾誉猛然抬头,忽就撞进宋昭含笑的眼眸,颠了神。
平静片刻,顾誉一字一句,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查,当然查!当年所有事,查他个水落石出一清二楚。这闽都的王八做了这么久,不该再缩于壳中了!”
顾誉眼神灼灼,像是含着一团熊熊烈火,属于少年的志气被激发。他失了一贯的冷静或玩笑,严肃又认真。
“好,那我们一起。”宋昭似乎也被感染,又轻笑了一声。
看着宋昭莫名温柔的眸子,顾誉竟还有些羞涩起来。
分明就是他来哄娘子,怎的成了娘子安慰他?
不过,被娘子安慰的感觉,也属实是不错。
顾誉又扬起眉,干练十足,跑出去招呼安排在暗处的棋子去了。
尘封了将近二十年的真相,就先由林家开始揭晓吧。
一边岁月静好,斗志昂扬,另一边却是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此时的王府,也有人开始注意到那股逐渐苏醒的势力。
“可恶!李如雪那边失手就算了,穆英私自回京,皇兄居然就这么草草了事!”
辰王府内一眼望去竟无一处落脚之地,尘灰碎片扬了满屋,桌上的珍宝被无情砸碎,只有顾楼赏赐的御赐之物还堪堪被管家用性命救下。
“这件事本就不易去参奏。”一青衣男子扫去一路杂乱,开出一条走进顾柯的道来。
“皇上明面上对王爷与瑞王并无过多偏向谁的,这碗水皇上端的很平,因王爷您与瑞王的争夺,皇上定难抉择。”
“但这次穆将军虽是犯错,可还有公主替他做担保。公主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皇上那么宠爱公主,是不会因为一个穆英让公主不快。”
“而穆将军还带功归来,皇上光是为了一个明君仁君的名头,就足以放过这点小事了。”
那男子着一身素面春满园毡青衣衫,腰间系着一条淡绿梅花暗纹带,风吹衣衫扬,话语尽是春风细雨,带着淡淡的笑,不因顾柯的愤怒所波动一丝一毫的情绪。
而顾柯闻言也冷静下来,收了浑身戾气,皱着眉看着他。
“顾誉没因李如雪那件事迁怒穆英,倒是意料之外。”
男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为顾柯奉上一杯:“说明他并非我们想象中那般不堪一击,还是有点手段在身上的。”
顾柯轻蔑一笑,不予置评。
“行了,知道你一贯看不上他。那你又何必处处针对他?”那男人像是知道顾柯心中那根刺,轻飘飘一句话,就让顾柯情绪再次起伏。
不过这次顾柯没向刚才那般了,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这次是我鲁莽了。听说顾誉在着手查林萧两家。萧家本王倒是不担心,但想来,顾誉现在差不多已经翻出了林家在巴蜀干过的那档子事儿。虽然犯不上什么大事,不过还是尽早摆脱关系,少些筹码在他手上得好。”
这点那男子倒是同意,点头附和道:“是。不过萧家这次折损了萧明景,想必心有不甘,迟早会在瑞王手中讨回这笔债。”
“呵,他萧家不过尔尔,又不能真对顾誉做什么。”
青衣男子并未回应他,只是悠悠然道了句:“这瑞王娶了宋家女儿后啊,大不像从前了。”
一想到那些有关顾誉的传闻顾柯就忍不住想笑。
什么惧内,什么因情被困
旁人不知,但顾柯是不会上当的。
他顾誉从小和他对立着长大,几乎从他出生开始顾柯就极度厌恶这个弟弟,自然是不会给顾誉好脸色,处处下绊子。
但顾誉竟是从未输过,次次都会以别样的形式报复回来,还让他哑口无言。
虽然皇兄不说,但因为顾誉,顾柯的确是少了以往的关注和绝对圣宠。
顾誉装得像个傻子,心里可比谁都精。
若是说他会因为宋昭的出现改变什么,顾柯是决计不信的。
“呵,大不像从前?怕是丝毫不会影响他的猖狂吧!”顾柯冷笑。
“是不会影响到瑞王的势力,但会不会对他有利,可就有待追查了。”那人笑得轻快,像是没见到顾柯的神情,缓缓转过身去不说了。
“陆华生!”顾柯神色一变,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追上去。
“什么有利?”顾柯察觉到了什么,直觉告诉他宋钊必定不像普通官宦之女这么简单,她的身后一定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秘密。
陆华生停下脚步,并未转回身来,只是稍稍侧了侧头,道:“或许在王爷和瑞王都不曾察觉的情形下,瑞王的实力已然悄悄壮大了呢?王爷,要当心啊。”
陆华生这话说的顾柯后背一凉,想要再问些什么,但陆华生已不再理会,直直离开,消失在了辰王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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