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都是那么明媚。当阿离的身影出现在山道上时,似乎又要与几日前重合,不过青蓦没给这个机会。她早已起来,挽好了发,正坐在书案前整理旧稿。
毕竟,被阿离叫起床,实在是一件不太美好的事。
阿离料到她已经起来,直接推门进了屋,青蓦听见推门声,没抬头,只道了句“这么早”便算做招呼了。
阿离把手中的饭盒放在书案上,“先生还没有用早饭吧,我自己做了些,尝尝?”
“是吗?”她将手中的稿子推到一边,“你自己做的?那是一定要尝尝的。”她掀开盖子,几样精致小菜,和一碗其貌不扬的小米粥。那几样菜都烧的漂亮,但青蓦却一眼盯上了那小米粥,那普通的外表并没有瞒过她。
“海参粥?你这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先生好眼力,都是先生的,尝尝吧。”阿离在一旁坐下,笑着道。
新下的小米,海参也是上好的,火候也好。海参入口很软,粥很香,是小火一点点煨出来的,满满的都是心思。青蓦吃的很香,像是好久没有吃过了
她停了一下,说:“上次吃这个,都还是小时候呢。”
绯色轻衫的小丫头,抱着一碗粥吃的很香,尽管粥已经凉了,她还是很珍惜。这是她哥哥从宴席上带下来的,很是难得。
她的哥哥坐在一旁,笑着看着她吃,似乎,只要妹妹开心,他便也开心。
那是青蓦儿时的记忆。
如今,衣衫变了,场景变了,就连陪在身边的人都变了,能用来怀旧的,只要这碗小米海参粥了。
阿离顺手翻过青蓦还未收完的稿子,笑着说:“先生是个怀旧的人。”
“你看的是哪一张?”她放下碗,笑着从他手里拿过,可看到那几行字之后,她的笑容凝固了。
她喃喃道:“再怀旧,也回不去了啊,若是怀旧就可以回去,那人不都怀旧得了。”
那纸上的是一首青蓦在千观宴时未填完的长短句“岁月如斯易老,恩怨纷纭难休。本是无解事。愿遂小生语,师知吾尝还。”
阿离抽去她手中的稿子,“人们怀旧,不是为了回到过去,而是正视过去,以及拥抱未来。”
青蓦沉默了一会儿,只是敛了神,沁透在小米粥的醇香中。
“先生,我还给你带了些东西。”他捧出一方手绢,上面搁着几样小玩意,两串金丝,几颗珍珠,几小块粉晶。青蓦接过去,随口问道:“一大早,上哪里弄来这些的?”还有海参,这些奢侈的东西,怜雨观是不会备的。
“杭州城这么大,什么买不到?”阿离冲着她眨了眨眼。
“好几里路,你怎么去的?”她脱口而出,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推了一下点苍的额头,“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有点苍在,瞬息千里都不是问题,何况几里路?
“我记着先生要送给萧小姐一些小物件作生辰礼,就顺便将材料带了回来,还合适吧?”
“嗯,合适的。”青蓦从柜子底下拖出一只小匣子,抹去上面的灰尘,打开全是镊子,钳子,刻刀一类匠人用的物件。她将匣子搬到书案上,那边阿离已经将碗碟收拾去了,见她开始摆弄起来,便问道:“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去风满楼,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也行,我应该能捣腾完。”她停了下来,想了想,“不过走之前得跟小语打个招呼,唉,这孩子越长越小了。”
“又要走了是不是?”
青蓦同阿离刚到怜雨观,文语便倚在墙上,这般迎接他们。
“小语,你真是”
“走便走,观主不必多言,观内的一切我自会照看好。”言罢,他又撇撇嘴,“跟你在的时候管过一样。”
“好,那我就放心了。”青蓦笑了气氛也活络了些,“但我这观主还是实实在在的对吧,就算不管事,走个过场还是要有的。”
“要出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文语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说。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不段时间吧,几天,一两个星期?”
“不知道?中间回不回来,只是赴个生辰宴罢了。”文语瞥了一眼阿离,“跟他一起去?”
“行吧行吧,记得每天让点苍送消息回来,别一去就了无音讯就行,东西都带好了了没,点朱、点霜都在吧,少什么让点苍回来取。”
“好,每天让点苍送消息回来是吧。”她应承下来,又看见辜奈从后院过来了,“辜奈在怜雨观可好?”
辜奈未言,青蓦也就是摸摸她的头,瞧见她手上的伤口被包扎的挺好,也就放心了。
“这孩子很乖,也不吵人,就是很少说话。她有十几岁了吧,可瘦瘦小小的,还像七八岁一样。”
青蓦又交代:“那个大娘呢,给她些盘缠,告诉她已经处理好了,让她安心回去,后续的事,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这个观主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这时有几个香客从外面进来了,青蓦浅浅同他们打了个招呼,问个好,转头对文语说:“那走了。”
文语不言,目送她消失在大门口,便沉默的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他虽不言,心中所思所想,所牢记的,确实青蓦的嘱托,看好怜雨观,还有
姐,愿你安好。
“先生,文语这小道士怎么来的观里啊?”阿离问道,此时他们已跨越千山万水,不知距怜雨观几千里了。
“没什么,街头的流浪儿,我瞧着可怜,就收在观里了,反正他也能替我做些事。我观里的孩子们都是这样的出身。”
“流浪儿?”他皱了皱眉头,“以前是哪家的孩子?生得倒是俊朗,挺有灵气的,甚是机敏聪慧,倒像是个世家的公子哥。他什么时候来观里的?”
“我立观的头几年吧。”她应着,“到了。”
“到了?这是风云山庄啊。”阿离只得呐呐的转换话题。
“没错,玉节在信里注了他们家府邸是叫作风云山庄,不叫作风满楼。”
“有意思,该是有什么渊源吧。”
这风云山庄前,倒是一派欣欣向荣,大门紧闭着,开着两侧侧门,门生进进出出,皆目不斜视,做着自己的事,一片井然有序,也不因他俩的到来而分神。
这些门生皆着湛蓝家纹袍,神色凝重。青蓦见了这架势,心中也犯嘀咕。转念一想,萧满这小丫头,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性子又跳脱,偷跑出去玩的事肯定没少干,而家大是非也多被谁盯上了也不好说。
她上前去,拿出萧满的字条和信作为信物,请一位门生通报。不料,那位门生却说她来的不巧。
“怎么不巧了?”青蓦心中一惊。
“楼主和阁主今天又吵得厉害。”那门生摊了摊手。
“看不出来啊,”青蓦略一挑眉,“这不是好好的。”
“有事能让你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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