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否应着我实在太过清闲,才会导致我消息不通。他在外何如,我很少派人打听。主要我觉着他毕竟是我亲手养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性子,我比其余人更为清楚。他若是有心瞒我,我也不会有何太大所谓,平日里我懒散惯了,不喜随意管着他人事。可却在此,我不得不进宫求见太子殿下,当日我也是忘了太子与我说了什么,但至少他还让我见了见竹月。
上次我见他,还是在临江,可这次,他居然又是进去了,比之待遇,那是好上不少的程度。嗯,太子果真守承诺。
至少没有加以严刑拷打,全身皆是伤痕的狼狈模样。
我来时,他恰是手中拿碗,吃着饭呢。
竹月看我一眼,他知道,自己又是连累了阿姊。怎得自己竟是这般无用,总是惹得阿姊难以抉择。
阿姊怎么看起来如此平静,还带着笑。他都如此,阿姊何故笑得出。要是别人,他会觉是奇,但若是阿姊,那便是大有不同,因着阿姊以往也没少做出些匪夷所思之事,要不是阿姊与他曾言道,估计他可就要是信了,继而失落。
也不知阿姊是为了何故,他总感觉阿姊这么做定有她的道理,总之,阿姊是绝对不会害他的。无论谁说,皆是不信。
他的周围人皆是认为是阿姊所干,可我就是不信。阿姊平日待他那般好,怎会做着此事害着他呢?除非是阿姊亲口告知于他,他才信。
“竹月,你就先行好生在这呆着,哪也不许去,什么话也不要问,你只要安心的在那等着就行。到时阿姊会接着你的尸首,寻个好去处,埋个好山头,想来你也会是心中高兴。”
竹月:“……”阿姊她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些什么?阿姊她是知道。她肯定知道。
竹月耳边依稀传来几声:
此人乃是本小姐之胞弟,可要好生照看。
是,小姐说的是。属下定然是会将公子照顾的好好的,绝对会让小姐心满意足。
阿姊她似是对这话很满意,故而露出一声笑。继而走了。
——
东方既白、碧落、挼蓝、晴山、品月;如梦令、芸黄、鞠衣;浅云、素采、影青。
臂钏,环铃。手链、脚链。面纱,西域。
我在中央翩然起舞,我不知自己所跳之舞唤取何名,但我在脑海印象之中唯一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凭着浅淡而又模糊的记忆,像是回顾从前往事般,见着了不少我曾忘记的人物,诸多好姐妹,伯母,还有个,是谁呢?我离他实在太过遥远,每每一想,便会不知觉疼的厉害。不过好在在场之人没瞧出,不然我这罪名可是担待不起啊。
此次扮相身份乃是西域使者要我跳舞。对我要求还是蛮多的:妩媚不失清纯,妖娆不失无辜。???这?这要求未免太过为难于人,谁做的到啊。也不知是怎得,使者十分坚信认为,我定然是能完成任务,圆满归来的!对我而言却是易事,这天底下没什么人能够比得上姑娘您的!瞧瞧姑娘您这身段,您这气质,您这美貌,简直是天上有而地下无啊!……
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本来我是不想答应的,可谁叫他这么会夸人呢?!这不能怪我,没人不喜欢听人说着好话,好话听得多了,也就不知觉会使唤人了,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只觉这世间无人比得上,由此便会令人觉着,自己能力非凡,但若是不慎崴了一道,怕是快要疯了吧。
他人的夸奖之词,我只当作是个玩笑,并未将其放于心上,而是点头笑着。
“使者所言极是,但小女子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不得让人瞧见小女子的面容。”
“这……”使者犹豫。
“若是将其样貌展现于人,年老色衰不过易事,倘若小女子这般容貌要是随着岁月变化所变。使者觉着太子还会像如今这般善待小女子吗?”
“那便是听姑娘的话,但是不知姑娘姓何名何?”
“苏,名娟,苏娟。”
“苏娟苏姑娘。
——
侧身,对眼,披帛自腕间缠绕,垂落于地,一手提起,一手平缓。稍稍前进,快速转个一个半圈,向后退却几步。摆动披帛,向着一旁而飞,如似蝴蝶。脚尖点地,走个几步。前边两手交叠,舞动而轻盈。堪堪遮住我的眼睛与额头,略带发髻。所见非人,所着样式亦是繁华,飘带,额饰,玉饰。腰间缠挂,随着步伐而晃动,响在殿堂中。
我转身欲走,却被是一股力扯住,愣住原地,转头看去,一道模糊身影:
嫩鹅黄、鞠衣、郁金裙、黄流;扶光、椒房、红友、光明砂;山矾、玉頩、二目鱼、明月珰。
此人,我应是认识的,但我的眼神不大好,要不是旁有人喊道声“太子”,我可能都无法认出。
他紧紧抓住披帛,在我想着这人要干什么时,我猛地向着前处而去,饶了一圈,落在他的怀中。他好似故意般松了手,我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缩在他的怀中。他好像很是高兴,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我下意识想要挣扎,他却是用手指抵住我的嘴巴,“不要说话。”
“谁要说话了。”按着书上话本子,他难道不应该是用着自己的手指轻轻抵在自己的唇瓣,虚一声,继而说着吗?他说,让我少看些话本子。我即刻反驳,我喜欢。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一阵叹息,看看,看看,话本子看多了,连脑子都变得小了,在场诸位可莫要跟她学,不然就凭你们本就不好使,估计看了之后,就更不好使了。
他这明显是在骂人。他说人就说人,怎么还把我给带进去了。
有着竹月在,我整个人在府中的状态一直是个闲散,外加点懒性,他都没怎的嫌弃我这个阿姊,虽然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抱着那么一点希望。这个太子怎么敢嫌弃她呢。
也不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个什么念头,把她当作是礼物,什么吃的,喝的,统统都会给她拿来,说是什么,从我的胞弟得知,我最是好吃?!闻此言,我不高兴了。
“我明明不贪吃的,怎么还会有这般胡话。”要不是因着是在别处,她一定要把竹月给揍一顿才是。谁叫他敢这么传言我的。
“苏姑娘,你怕是不知道,你的那个好弟弟,竟是弃文从武,带兵打战去了。”
什么?!“他上战场了。他去哪做什么?!”
“听人道,说是为了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
“就是不知苏姑娘对此可有意见?”
“我哪里是有意见,我巴不得呢。这是他的选择,我,无权干预。”
“你这个阿姊当的,是一半好,一半坏。也难怪他会怕你,听着你的话。”
“听话?”我陷入回忆中,“他倘若真的听话,也就不会得罪那么多的人,处处看不顺眼,想尽法子要扳倒他的台。”
他本就是个不听话的,要不是顾念着对我的恩情,怕是不知会跑到何处去呢。
战场,本就是个无人生还的地方,有进而无退路。一方将士怎能是畏首畏尾。
竹月曾是说过,他要做个武将。
我淡然回道,你前些时候还说要做文臣。
竹月却是说道,那就文臣武将一块。
很好,从这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的‘野心’实在不小。我很是看好他。
毕竟他可是待在我身旁许久之人,怎可是比之他人要小上几分。
——
城墙外,两军对战,手持缰马,一手握住□□,随时与之一战。
锣鼓声响,对战起,风沙浓浓,瞧不见人影。
身披战甲,手握□□,金戈铁马,死伤无数。
尸体遍布,将士负伤严重,手中却是留着几样小物:镯子、手链、家信、绢布、耳饰、簪子、玉钗、红绳……
一战戈止,尸骨成山,他单膝跪地,□□插进沙土,堪堪撑住。尖端之处血液或是凝和,或是流淌,曲径蜿蜒,留进他的手掌心。头盔落地,三千青丝滑落,偏头看着□□处,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继而倒地。□□落在尸体上,轻微发出一声响。
——
“原来苏姑娘知道,那为何不加以阻止?”
“他怎么样了。”
“战死沙场。”
我愣了。
“苏姑娘可是不在乎。”
“倘若他真的死了,我会替他收尸,寻个好去处,将其掩埋。”亦或者是青山忠骨,不埋也挺好。
“苏姑娘还真是如同以往般,薄情寡义。”
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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