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在哪里得意,就在哪里失意。那些让我们热爱的,往往又成了伤害自身的箭。

    我的母亲一生热爱教学事业,努力做一个“传道受业解惑”的好老师,她的确是个风评不错的老师,但是止步于那个跳楼的孩子。

    校园欺凌案件受伤害的不只是当事的学生们,还有那个看似掌管一切其实处处受辖制的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话说重了,会被告发到教育局,话没说到位,又被诟病是个不负责任的老师。

    我自己现在开培训学校,在他人眼里是个成功的老师,又赚得比那些公立老师多一些,就被很多人攻击,认为是培训学习学校带坏了风气,搞得大家很内卷。理性来看,不都是家长自己的选择吗?

    算了,跟不是同频的人是说不清楚一件事情的。

    我的母亲目前需要做手术,对于手术,我哪里懂了正所谓隔行如隔山。

    你问我教书,问我英语,我可以头头是道,问我手术,我两眼一抹黑。

    但是要手术,好好好,手术。找谁做,哪里做,什么时候做,我都必须要安排,头痛。

    无论如何,要亲自带母亲去看医生就是了,不能像以前一样,让她自己看医生。我的母亲比较要强,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独立看医生的,所以,我才对她的病况不太了解。她其实还只有58岁,原本又是老师,很多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做得很好。我以为,她还是不怎么需要我的年纪了,我以为,我还小了,母亲还没到我需要床前侍疾的年纪,但是现实不得不给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我母亲老了,我还没成熟,多么大的讽刺呀。

    更让我心烦的是,母亲节的活动已经公布出去了,报名的学生人数非常多,学校的组织部也已经基本敲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准备等,财务部都已经对报名的家长开始收费了。

    这些个活动其实每年都做,新意其实也不多了,好在每年办的时候,总是还是很多人参加,往往对暑假课程的推荐来说,是个很好的切入口,凡事对招生有利的,安妮都会做得超级无敌好。

    算了,不想工作的事情了,学校做到现在的规模,已经不需要我凡事都敲定了,那些个老师,正如安妮说的,也不是吃白饭的了。

    回家吧,我走到对面的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玫瑰花,又买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然后买了一束金色的乒乓菊。果然有另外几个买花的顾客投过来同情的目光,我想他们可能又像之前的顾客一样误会了,毕竟无论买白色的花,还是买菊花,都像是凭吊的。只有花店老板娘笑而不语,帮我把玫瑰的刺都踢掉,简易包装之后,递给我,我扫了支付宝,付款。

    放在早几年我往往也会解释一下,现在完全没必要,大概是过了30岁,突然活着活着活得自我起来了,旁人,根本不想解释了。

    我的鲜花,一部分给自己赏心悦目,一部分还真的就是上供给我那个早逝的父亲的,你说,我是否真的就没必要经常解释了。

    母亲节说到就到,日月星辰酒店里的4楼铺着红地毯,家长们带着各自的小孩过来参加活动,先用白板笔在活动墙上签字,拍照留念,然后拿着号码牌进入会场,会场里布置了鲜花,水果,零食,还有一些酒水。会场的中央自然是有孩子们早就报名上来的活动表演,歌曲,舞蹈,乐器,朗诵,舞台剧……其实都是一个套路,但是因为有自己的孩子在舞台上表演,几乎没有家长会不买账,毕竟每个父母看到自己的孩子,都像看到未来的大明星,那种死心塌地的死忠粉的感觉。所以,孩子的钱还是好赚的,其他行业对我们的诟病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我自然是要上台致辞的,那种对自己母亲的感谢,从《游子吟》到冰心的小诗,文章写得就如高中生的升旗仪式演讲,我自己都觉得写得烂俗,但是这种场面也不需要清新脱俗,俗有俗的市场。我的演讲排在开场,结束了演讲,我本来是要待在会场当机动人员的,但是我觉得会场很闷,而长袖善舞的安妮又在场控,其实少了我也毫无关系。

    于是我跟安妮说,我不太舒服,不得不回去歇一下。而安妮自然是给我一个白眼,然后送上一句她说了很多年的话:我知道你清高,讨厌这种商业化的场面,也就我才宠着你,看以后谁还会惯着你。

    她惯着我,就像我惯着她是一样的到底。她把什么都跟赚钱拉扯上,我本意是拒绝的,但是也不是惯着她让她随便捣腾嘛,合作伙伴嘛,彼此能容得下就好。

    我偷偷往会场的后半截溜,但是遇到了claire的妈妈,没看到陈诚,也是,今天是母亲节,claire自然只要带着母亲就行了,他们夫妻俩离婚多年,没必要在这种场合彼此添堵。但是claire的妈妈看到我热情跟我打招呼,我倒是有些意外的。

    她对我招手,示意我过去,我不得不过去,虽然我还看着她身边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大概是claire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跟我虽然见过几次面,但是也不是很熟络,这次她居然挽着我的手,拽着我往一个僻静的房间去了,这个行为就很奇怪,然而,比起接下来的事情,我都觉得是小场面。

    claire的妈妈跟我讲的话,才是真的让我比较吃惊的。

    因为她说的大概是我妈妈的病情,她可以帮忙看看,她自己不消说已经是这方面的有经验的医生了,而她的师父就是精神科的权威医生。

    我不惊讶于她的热情,医生跟老师之间彼此大多还是比较友好的,她愿意为自己女儿所在的培训学校的校长出个力也不奇怪,我只是好奇她怎么知道我的母亲需要这个。难道是陈诚?我当即就反问她,是不是陈诚告诉她的。

    她的惊愕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的,她说不是,跟陈诚无关。她自己就知道,因为她也去看过我的母亲杜老师了,杜老师也是她的老师呀,她读小学的时候,杜老师是隔壁一班的班主任,她是二班的,杜老师兼任他们班级的语文,而她是语文课代表。

    地球真是一个村的感觉。我妈妈到底有多少学生,怎么claire的妈妈也是她的学生,自告奋勇要来拯救自己的老师。

    但是我马上就整理了表情,表示了对她的感谢,然后说,那敢情好,我带我的妈妈去他们那里去挂号,然后,看看怎么安排手术。

    她跟我讲了一些术前术后需要注意的事项,但是说得比较笼统,我虽然听得貌似认真,但是好像也不是很明白。我们还在交流的过程中,就听到claire在叫她的妈妈了,因为那个弟弟到处乱跑,她根本管不住了。于是她立马就跟我说再见,说,到时候电话联系,她先去管孩子去了。我跟着她出来,就看见一个保姆阿姨,抱着她的小儿子,那小男孩居然在那里乱转脑袋,到处找寻自己的妈妈。男孩子虎头虎脑的,又白静,看着叫人心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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