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散步,忽闻一个帐中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还伴随着呕吐声。

    不用想,定是石三公子又犯病了。

    沈宝珠停在了帐子前,“石三公子,我进来了。”

    给她的回应只有停不下来的咳嗽声,好似要活生生咳死。

    沈宝珠掀开帐门,走了进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石有颂无力得靠在床上,脸色苍白,手中的帕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即便是这样,石有颂还是在不停地咳嗽,鲜血混着血块从他嘴中溢出。

    “快去叫军医来!”沈宝珠焦急得让姬岫去找军医。

    沈宝珠让木织拿走了石有颂手中被血浸染的帕子,拿了块新的帕子塞在他手里。

    石有颂在混沌之间瞧见了一个明丽的身影,帕子塞入手中时感受到了人的温热。

    “母亲……”石有颂含糊得喊了一声。

    沈宝珠眉头微皱,眼里多了一丝同情。

    石有颂的母亲杜曲依是石万财的原配,是江南小户出身的小姐,典型的江南女子,温柔体贴,善良美丽,可惜这种没有心机的女子在后宅里活不下去,又迟迟才有了三公子这个体弱的儿子,很快就被二姨娘林氏撵下了台。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没有殷实家境的杜氏和三公子惨遭林氏设计,送给两人的食物中有了慢性毒药,后又设计诬陷杜氏私通,最后逼得杜氏投湖自尽。

    当时杜氏二十九,石有颂十岁,因为体弱打杜氏做完丧事后就被送去离京很远的宥城“修养”。

    过了一会,姬岫带着军医过来了,还顺手带回来了一个去找军医迷了路的郑兼。

    郑兼一见石有颂本就哭红了的眼眶又开始渗泪,“表哥,表哥!你怎么了?兼儿好怕啊!表哥……”

    见郑兼哭声吵闹,木织从腰间的锦囊中拿出了一块糖,“喏,给你糖,别再哭了,再哭你表哥真被你哭死了。”

    郑兼看着木织愣了愣,接过了糖,拆开包装,一遍默默流泪一边把糖塞进了嘴里。

    军医诊脉后脸色难看得喂石有颂服下了保命丹,对沈宝珠说到,“这位公子得肺痨有很长时间了,且体内有毒素积淀,漠北夜晚寒凉,怕是会频频发病。”

    “可有药物?”沈宝珠问到。

    军医摇了摇头,“有些,不过我只能为他顺过气,别咳死在今晚,肺痨可是绝症,没得治的,何况是他这种命不久矣的。”

    看着双眼紧闭,脸色惨白的石有颂,沈宝珠叹了口气,真是个苦命人。

    第二日,沈宝珠正在吃早膳,石有颂来访。

    他的脸一如既往的苍白,毫无血色,郑兼扶着他,一步一颤。

    “多谢沈小姐救命之恩,有颂福薄无以为报。”石有颂一边说,一边还准备跪下。

    沈宝珠连忙过去把他搀住,“不必,不必,换做他人也会如此。”

    石有颂点了点头,沈宝珠扶起他问到,“可有用早膳?”

    “未曾,”石有颂低声说到。

    “那便一起好了,”沈宝珠盛情邀请到。

    石有颂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沈小姐,我是来还帕子的。”说罢就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方被清洗干净,叠的整整齐齐的紫色蜀锦帕子。

    “帕子我已洗净,但我有肺痨,不能把病气过给沈小姐,这帕子怕是不能再用了,又不好私自处理,只好还给原主,沈小姐尽快烧了,免得藏晦气。”

    沈宝珠接过盒子,笑了笑,“多谢。”

    石有颂走后沈宝珠吃完了剩余的晚膳。

    账册送不到漠北,沈宝珠最近也难得清闲,正和留春在军营里打转。

    逛着逛着,就听人说京城的人来了,沈宝珠知应是刘百伯,但不曾知道还有陈绫颐。

    沈宝珠带着留春去凑热闹,军营外,那阵仗浩浩荡荡,忽得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扶柳一身藕色衣衫从马车上走下。

    “扶柳来做什么?”留春也瞧见了,转头问沈宝珠。

    没等沈宝珠回答,车上又下来一人,一身珠宝锦绣,是陈绫颐,自己这个闺阁密友化成灰都能把她从灰堆里挑出来。

    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沈宝珠拉起留春就往军营里钻。

    沈宝珠慌慌张张得回到自己的帐中吩咐三人在军营里要尽量避免被公主的人看到。

    “我们万万不可被公主发现了,陈绫颐是放诞不羁又不是傻,好歹是公主,她自己可能不会说什么,一旦被她同行的有心之人看见,上报京城,皇商助力有谋反之心的人可是诛九族!”

    三人点了点头。

    姬岫想了想,说到,“那公主不曾见过我与木织,要是小姐需要我和木织代劳便可。”

    很快,江无带着一队人,拉着一堆行李来到了沈宝珠帐前。

    “沈小姐,军中给女眷的军帐有限,劳烦您同公主一起了。”

    沈宝珠听后顿时感到不妙,“小江大人,我商户的身份恐怕与公主同住不妥。”

    “沈小姐想如何?”江无一脸阴冷。

    “不如……”沈宝珠迟疑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打消了顾虑,“不如我同李公子挤一挤好了!”

    “随意。”

    听闻江无并没有意见,沈宝珠松了口气,忙令三人整理行李。

    江无把事情汇报给了江昼,江昼淡淡一笑,“本想着还要等他回京把那人找出来,没想到竟在眼前,这事可好办多了!”

    “义父,还有多久开始?”江无问到。

    “哎,不急。”江昼起身走到了沙图前,“不过蒙多的人最近可是越发坐不住了。”

    江昼从沙盘上拔出一个花着漠北蛮人图腾旗帜的模型,在手中把玩。

    “义父英明,那蛮人当真是信了您的话,可谓是蠢笨至极。”

    江昼并没有在意江无的奉承,只是自顾自得嘱咐,“先让我们的昌平公主再快活几日,之后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江无回到,“能助义父大业是她的荣幸!”

    ……

    沈宝珠把自己的行李都搬去了李伴卿的帐子,到时他并未在,像是出去转悠了。

    四人安排好了行李,本来空旷的帐子变得拥挤了不少。

    但是问题来了,这里就一张床,两人怎么睡?

    正想着,李伴卿回来了,看见自己的帐子里满是女子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又看到沈宝珠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同她的侍女交谈。

    “沈小姐这么着急?”李伴卿没头没尾得来了句。

    沈宝珠闻言赶紧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李伴卿身前,“昌平公主总不能和我一个商户家的小姐住一屋吧。”

    李伴卿一脸笑意,又故作不解,“但是据李某说知你与她可是密友啊?今个是怎么了,想着与我来住了?莫非……”

    沈宝珠没好气得说,“我若是全家掉了脑袋,你很高兴?”

    “沈小姐与我何干啊?”李伴卿笑嘻嘻得回答。

    “是是是,和你没关系,那是谁乘着我生辰来找我母亲议亲的。”

    “是我,又怎样?”李伴卿一双狐狸眼紧紧看着沈宝珠,“莫非沈小姐回心转意了?”

    沈宝珠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见两人拌嘴留春三人连忙逃离,避免误伤。

    “你就权当我是租户,租了你的房子,如何?”

    “那我也可以拒绝不是吗?”李伴卿步步紧逼。

    沈宝珠拿他没办法,“你要什么?”

    “同我成婚如何?”

    “五十两一天如何?”沈宝珠干脆出价。

    李伴卿被突如其来的报价给噎到了,随即回到,“一百两。”

    “不行,最多五十两。”沈宝珠语气坚定。

    李伴卿挑了挑眉,打趣到“沈小姐这是贱卖啊。”

    沈宝珠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气的脸红,“混账!说什么胡话呢!”

    看着快要气炸了的沈宝珠,李伴卿不禁笑出了声,看起来像一只被抢了吃的的小松鼠。

    “不用了,你住吧,我还不至于乘人之危。”李伴卿轻轻用手指叩了一下沈宝珠的头,就绕过了她去看她放在书案上的瓶瓶罐罐。

    “哎呀~带的东西还挺多,让我看看沈大小姐带了什么金贵货?”

    沈宝珠转身回到,“与平日用的并无两样。”

    “哟!珍珠玉肌膏,养颜膏,玉颜散,珍珠粉,宫廷牡丹的御用口脂,螺子黛,陈家坊的胭脂……”

    听着李伴卿唠唠叨叨,沈宝珠坐在了床上,长叹一声。

    “累死了!”

    李伴卿停止了对沈宝珠胭脂水粉的把玩,转头向沈宝珠的方向看去。

    “很累?”

    “是啊,颠簸了这么久偏偏现在又出了岔子!”说罢重重得躺在了床上,小腿挂在床沿。

    李伴卿缓缓走了过去把沈宝珠一把拔了起来。

    “多动动吧沈小姐,老钻在账册里难得出来。”

    沈宝珠摇了摇头,“我这一站起来啊,就觉得眼前一黑。”

    “可有瞧过郎中?”

    “那是自然。”

    到了下午,沈宝珠要午休,这才想起床的问题还未解决。

    “李伴卿,我要午休了,你应该没这个习惯吧。”沈宝珠一脸尴尬得问。

    李伴卿点了点头,“是没有,那你可曾想过晚上我也得睡觉?”

    “不如委屈你一下?”

    李伴卿摇了摇头,戏谑得看着坐在床上的沈宝珠,“这是我的帐子。”

    “那我睡矮塌好了。”沈宝珠指了指自己带来的折叠小竹塌,那本来是用来给她放画本的。

    李伴卿看了眼堆着一些画本的矮塌,“沈小姐可真会委屈自己,一百两如何?”

    沈宝珠犹豫了一下,回到“不如这样我同住你的帐子一日一百二如何?”

    “行吧。”李伴卿表现出勉为其难的样子。

    沈宝珠叹了口气,这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一日一百二十两,还要住一月有余,稳赚五千两啊!

    沈宝珠怀着心痛开始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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