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现实主义将赶往库车大峡谷。
库车大峡谷在正午是最美的,为了赶时间,钟远昊一路飞驰,终于在十一点左右赶到地方,一路上对讲机里时不时传来导演组的呵止:“要超速了!慢点!”还好钟远昊这么多年经常自驾,车开得又快又稳,一路上异常顺利。
下车之后,莫斯槐提醒两个女生:“鞋合脚吗?不合脚就换一下,要走很久的。”
在景区外修整一番,四个人进入了被称为“克孜勒亚”的景区内。因为要步行很久,莫斯槐没有带自己的相机,而是自觉地背上杨千白的相机包走在她旁边。
因为有钟远昊和杨千白在,拍照时间更长,游玩时间被无限拉长了,导演组本来留了足够多的时间,还是数次催促他们,还好他们知道越往里游客越少,越能拍出好片子,于是前半程走得很快,后半程才得以晃晃悠悠。
路上,杨千白停下来喝水,问莫斯槐:“腿ok吗?”
莫斯槐接过她手里的水瓶塞进身后的包里,说:“我没问题,你累吗?”
杨千白摇摇头:“拍片子的时候,比这难走的路都得扛着机器走。”
“所以胳膊就是这样摔的吗?”
可真会见缝插针,杨千白腹诽,点头:“对,摔了机器会比较麻烦,所以只好拿我自己垫着了。”
“就是在拍《微光》的时候吗?”
“是。”
“……”莫斯槐帮她理了下外套的衣领,“看样子很辛苦。”
“但我觉得挺值得的。”杨千白把相机挎在背后,“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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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民宿的路上,一车人饿得不行——为了赶时间,他们午饭都没吃,现在都四点多接近五点了。万宁周用对讲机呼叫节目组:“导演导演,我们有零食之类的吃的吗?”
对方回复有,过了一会在群里发了一段词。万宁周反应过来:“顺带有段植入。”
两个男人坐在前排懒得参与,万宁周和杨千白把词顺了一遍,配合完成了植入,得到了导演组送过来的一兜零食。对方提醒他们别吃太多,马上到民宿可以吃正餐了。
钟远昊坐在副驾上正在翻照片,突然“啧”了一声,对莫斯槐调侃道:“可以啊。”
背后的万宁周没懂,他把相机递到后排,说:“你看看,这老莫拍的。”万宁周凑过去一看,画面上是杨千白。
中间莫斯槐问钟远昊借了几次相机,钟远昊本来也觉得沉,没怎么在意就拿给他了,没想到他拍了那么多杨千白的照片。她穿了一件白色的民族风罩衫,相机斜挎在腰侧,峡谷里正好吹来一阵风,她抬手按住了头顶牛仔帽,外套却扬了起来。
“真好看。”万宁周咂嘴。
“诶,有句话听说过没?”钟远昊说。
“什么?”
“一个人只有在爱的人的镜头下才是最美的。”钟远昊揶揄地说,“这不就是印证。”
“对哦。”万宁周应和着。
杨千白觉得自己只剩下满脑袋黑线了,不料前方的人突然开口插话:“倒也没,她不在我的镜头里、在我眼睛里也是最美的。”
“哦~~~”另外两个人起哄道。
杨千白没吭声,垂着的脸却悄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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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组体谅他们白天开车赶路太累,晚上没有进行别的活动。
杨千白洗完澡出来,坐在床头翻看一张卡片。
这是昨晚莫斯槐写给她的。
节目的规则是在每次选择的当晚,可以给其中一个伙伴写信,可以是发出邀约,也可以只是单纯的留言、鼓励。她写给了裴圆,鼓励她能在旅途中找到新的自己。
备采结束的时候在属于她自己的盒子里拿到署名是“大树”的卡片时她并不意外。
“我愿意和你活在现实主义,但也希望你和我可以重新踏入我们共同的理想主义。”
她懂他的意思。
分手之前,他们已经到了共同计划未来的地步。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房子,蜜月旅行去哪里,每年要打卡的那个国家他们都计划好了,但是上海的房价是真的高,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们所计划的一切不过是理想当中的生活而已。但因为相爱,他们都坚信,这种理想他们总有一天会实现。
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响了,心里的那个人发来了微信。
“出来坐坐?”
“去哪里?”
“屋顶,看星星。穿上外套。”
莫斯槐在网上查到说这个地方的星空很美,正好今天天气比较好,他就想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确实能看到很美的星空,于是他赶紧掏出手机叫杨千白。
后来棚里的观察嘉宾看到这一幕,笃定地说:“一个人看到美丽的景色,想要分享的第一个人一定就是他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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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槐怕她找不着,提前在大厅等她,看到她睡衣外面穿着外套,头发半干在脑后扎了个髻,脚上还穿着拖鞋,赶紧过去把她的外套扣紧了点:“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再出来?好歹穿上袜子啊。”
“没事的,不冷”杨千白推了推眼镜,“从哪里上去啊?”
莫斯槐带着她上了三楼,在一处梯子旁边停下:“从这爬上去,我先上去接你。”
等两个人一起爬上去之后,杨千白才发现,莫斯槐早就从楼下拎了一壶热水,还拿了两个杯子上楼。她指着地上的坐垫和毯子问:“你准备的啊?”
“对啊,”莫斯槐边说边带着她往那边走,“怕你冷。”
“其实还好。”嘴上这么说,但杨千白诚实地把毯子拿起来裹在身上。
两个人并肩坐在房顶上,身边有节目组的无人机绕着他俩飞。无人机盘旋的时候带来一阵一阵的风,杨千白默默把毯子裹得更紧,被莫斯槐发现,于是他对着无人机说:“导演,这个无人机可以稍微远一点吗?风蛮冷的。”
监控房的孟晓天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从对讲机里叫摄像老师操控无人机离开一点。
星空真的很亮,杨千白问莫斯槐:“你能分辨出来星座之类的吗?”
“我不能。”莫斯槐说,停顿几秒又开口,“啧,好可惜。”
“什么?”杨千白疑惑。
“我要是能分辨星座之类的,现在不就会很浪漫吗?”
“……什么啊。”后期可以在杨千白旁边p上“美女无语”四个大字。
她抬头看着夜空,很久之后才开口:“现在也挺浪漫的。”
“我们之前也没有一起看过星空。”还在一起的时候。
莫斯槐说:“所以现在有个机会了,挺好的。”
他问:“你出来了,家里辛巴怎么办?”
辛巴是杨千白养的猫,从她来上海的第二年开始养,后来她离开上海,就把猫一起带去了杭州。
“就在家里,黄立他们每隔三天会帮我去看一下他,”杨千白说,“家里有自动喂食机,也有监控可以看到,只是需要他们过去加水和铲屎而已。”
“那时候辛巴习惯吗?”其实他想问的是她。
杨千白明白他的意思,但偏偏不想如他的意,还故意刺他:“习惯啊,有什么不习惯的,家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没差。”
“……”莫斯槐无声叹气,“确实没差。”
他提出想要看看现在的辛巴,杨千白依言拿出手机,翻到来新疆之前在家里给辛巴拍的照片和视频给他看。
“辛巴也马上就要四岁了吧,有稳重一点吗?”他还记得辛巴有多皮。
当时杨千白带着猫搬来和他一起住,按常理来说,很多猫在换了新环境之后都会感到害怕,稍微躲个一两天都是正常的,但是辛巴没有,它在茶几下蹲了两个小时后之后就大摇大摆地开始巡视,甚至第二天就打碎了他的一个杯子。除了因为太皮被杨千白教训之后短暂躲起来的几个小时,他几乎都在上蹿下跳拆家。
“一点点吧,”杨千白勉为其难地给个好评,“他有点往油腻的方向发展了。”
眼看两个人的话题越扯越远,莫斯槐不想错过这个可以跟她平静的、单聊的机会,只好挑明问,“那你呢?”
杨千白不明白他为什么又想要问这种问题,一些自我防御机制突然启动,她反问道:“你现在问我这些有什么用啊?早干嘛去了。”
他解释说:“当时你走得太仓促了,我觉得你应该是挺恨我的,所以就一直不敢联系你。这一年多的时间你也很回避我,我很想了解你的工作和生活,但是完全被你排除在外了。”
杨千白沉默不语。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关于他的、和他无关的,好的、不好的,都有。她觉得自己还不到能够平常心的告诉他所有的地步,所以她只说:“你觉得分手了对一个人的影响会不大吗?这些事情我肯定需要自己消化的啊,我也有自尊心的,有哪个女孩子会去跟前男友说自己过得不好啊?”
她越说越觉得来气,打断了莫斯槐还没出口的话,语速极快地说:“再说当时是你提的分手,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回旋和挽留的余地,现在又一副好像是我做的不对的样子,你不觉得自己很没有道理吗?”
莫斯槐一时语塞。他的本意没有任何指责她的意思,不知道她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但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当初的做法就是不够成熟和理智,的确伤害她很深,她心里对此有怨言也是应该的。
沉默半晌,他终于说:“对不起。”
杨千白没有接话。
她其实很快察觉到了自己情绪的起伏,于是深呼吸了好几次希望自己平静下来,可是“委屈”这种情绪始终萦绕着她。她转个身背对他坐着,努力想要把泪意憋回去。
莫斯槐坐在原地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过去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杨千白。他们在一起的一年多,他们是圈子里的“模范情侣”,几乎从未发生过争吵,即便对方会有一些小情绪,但也都能在哄慰中很快化解,何况杨千白从没有如此喜怒不定的时候。他不知道是过去的杨千白刻意掩盖了自己的情绪,还是说后来发生的事情对她产生了影响。
“你有后悔过吗?”杨千白尽量平稳声线,“后悔跟我分手。”
“我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在后悔。”他承认。
沉默再次横亘在两人中间,莫斯槐有些懊恼和挫败——他本来是想让她开心、轻松一点,怎么又搞成现在这样。
但是杨千白擦眼泪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自责,他很快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
杨千白泪眼婆娑。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现在极易波动的情绪和难以平复的心态。
莫斯槐慌乱地用拇指去擦她的眼泪,想问又不知道如何问出口——这五天里,是他认识、喜欢杨千白这十一年的时间里,他见过的她哭的最多的时间。
她从莫斯槐手里接过纸巾擤鼻涕,再次问了之前问过的那个问题:“你觉得现在的我,和之前的我相比,变了吗?”
“没有谁可以永远不变的,”莫斯槐说,“就算是我,也跟之前不一样了啊。”
杨千白摇摇头,神色有些自厌:“可我跟原来相差太多了,我不是刚刚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的我,也不是你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我了。”
莫斯槐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这一刻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神色严肃,直视她的双眼,问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生病了?”
杨千白怔怔地看着他。
这个反已经告诉了他答案,莫斯槐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被一只手高高拎起来,悬在半空中,有些没有着落。他的眉头轻轻一皱,又快速舒展开——他不想让杨千白因为他的某些反应而产生误会。
“是生理……还是情绪?”
听到这话,杨千白极快地低头避开了他的眼神,也一下抽回了被他握在手里的左手。
“你别问了。我不想说。”她低下头,小声地回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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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最终无疾而终。杨千白的逃避让星空也黯淡了不少,莫斯槐只能放弃交谈,把她送回房间,叮嘱她早点睡觉。
他知道杨千白是个极其不喜欢受管束的人,过度的关心和追问,只会让她焦虑、厌烦,甚至想要逃离。
他已经从杨千白的反应中大概猜到,会让她避开、不愿意跟他说的事情,一定是心理、情绪上的问题。他心知不可操之过急,但还是无法避免地担忧起来——让杨千白产生了心理问题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那他们的分手,在其中占多少?
无论答案如何,都让他心里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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