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荀摸着自己额角留下的血,对着躲在自己身后的瀛苏道:“皇兄,你口味怎么变得这么快?你不是一向喜欢温婉柔顺的女子吗?”
“她不温柔吗?吾妻是被你这不要脸的给气着了,平时她对吾是言听计从,吾说东,她不敢往西,吾说坐,她不敢站着。”瀛荀中气十足地说道。
陆酥脚边的鹅卵石都砸完了,她挣脱了吕若抱着自己小腿肚的手,跑到假山边,端起一盆花,吃力地抱到岸边来。
吕若整个人都要吓晕过去了,他尖着嗓子道:“娘娘,这要是误伤了陛下,脑袋都得砸开瓢来,不可!不可啊!”
瀛荀一脸震惊地望着陆酥,“这位贤良淑德的嫂嫂,您和皇兄恩深怨重,小王我只是局外人。”他挺起了胸脯,抬高了声调,“可我还得劝劝美丽大方的嫂嫂您,皇兄他死不足惜,可嫂嫂您青春正好,我朝的规矩,无子的妃嫔统统要殉葬,还望嫂嫂三思。”
瀛荀边说边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好让出地方来,让陆酥轻而易举地砸中瀛苏。
陆酥吆喝了一声,手里的花盆刚要脱手,没有站稳,脚底一滑,砸偏了。
瀛荀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有感受到痛意,整个人就滑落到池底,池水中涌现一片血色。
瀛苏摸着自己的胸脯长吁了一口气,岸上的吕若赶紧把瀛苏拉了上来,后面的小黄门也跳到池里,去捞被砸伤的瀛荀。
陆酥刚刚一滑,伤到了尾椎骨,她躺在地上,一动弹就痛。
上岸的瀛苏见她面色惨白,关切地问道:“可是跌伤了?你与吾置气,也要小心着自己的身子。”
站在远处廊檐下看戏的元闲,执着手中的拂尘,向陆酥这边走来。
他向瀛苏施了一礼,“陛下,看娘娘刚才的摔法,当是摔到了尾椎处的骨头,小道懂些正骨之术。”
还未等瀛苏出口拒绝,陆酥已然开口,“元道长是男子,虽说医者面前不分男女,但宫规森严,我不能连累了道长。”
瀛苏想要抱起陆酥,元闲阻止道:“陛下,骨挫伤者不能随意移动,容易加重娘娘伤情。”
瀛苏不信元闲所言,执意抱起陆酥,陆酥忍着剧痛,用眼神示意元闲不要再多嘴。
这一幕落在瀛苏眼中,被当作她在与元闲眉目传情,心下醋意翻滚,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元闲攥着拳头,目送着瀛苏抱着她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寝房之中,里面还藏着一个悠闲自得品茗的人。
“阿闲,你看你这窝囊的样子,舅舅我给了你沈家军的兵符,你非得先去救苍州六郡的老弱妇孺,带着陆二小姐跑了不好吗?”沈甫捏着茶盏,背手站在墙上挂着的那幅《孤山放鹤图》前。
“当年舅舅你带着沈家军北上接阿娘回清州,阿娘说要留在玉京,她要庇护靖文帝留下的遗腹子,还有找到神熙丢失的那枚传国玉玺。阿娘死于郑后之手,幼主又流落瀛国,闲怎敢沉溺儿女私情?而忘国耻。”
沈甫回望元闲,摇了摇头,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就作死吧,陆酥她一心为你,想你活着,你这样辜负她的心意,我都为她不值。幼主承继正统之事,沈家来办,你放心娶妻生子。”
“光复正统,是沈家的事,也是元家的事。当年徐家的老定国公为了庇护幼主,最后一点血脉都牺牲了,闲万死也得把幼主平安护送回神熙。”
沈甫:“徐家的事是令人惋惜,满门忠烈,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只剩徐家七小姐徐漱玉这位孤女。阿闲,枭玄已经调查出来传国玉玺的下落,那枚玉玺在汴京宫变时,被靖文帝胞妹朱晚晚携带出宫,朱晚晚只有一女,那就是陆酥的亡母周棠,枭玄与我估计,那枚玉玺应该就在陆家。”
沈甫咽了一口茶水,润过嗓子后,继续道:“现在神熙朝堂倒陆派已经起势了,陆酥的父兄迟早会成为永寿帝手下的弃子,你现在从倒陆派抽身,日后也能让陆酥少恨你一点,杀父杀兄之仇啊!你担不起。”
元闲眉头深锁,他一直想找出两全之策,夺了陆酥父兄手中的权,又能保住陆家满门性命。
沈甫拍了拍元闲的肩膀,“每次在家国大事和陆酥间做抉择,你都舍弃她。阿闲,你清醒一点,问问自己的心,你要学你父亲元悟那样,做个抛妻弃子的鳏夫吗?苍生而已,我更希望你成为她一人的依靠,那样好的姑娘,不要错过了。”
沈甫见元闲又是闷着一声不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这舌头长在嘴里干嘛的?你算个男人吗?人家姑娘家家的为你吃了那么多苦,你把你未来岳丈和大舅子得罪透了,看着人家姑娘一嫁二嫁,我和你说哈,你要是再不主动点,她三嫁都轮不到你。”沈甫说到后面,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元闲凝视着墙上的《孤山放鹤图》,拳头紧紧地攥着,忽然挥出一拳砸在墙面上,后又重重砸了几拳,手指关节处都磨破了皮,不停地往外冒血珠。
沈甫躺到摇椅上,闭着眼睛道:“阿苏就比你直接,人家不管三七二十一,抢到手再说,你要有他一半的气性,舅舅我就不用天天忧愁你的终身大事喽。”
沈甫说了许多风凉话,目的也是要元闲看清自己的内心,缘分这种东西,稍纵即逝,一没把握住,那是一生之憾啊!
麟趾宫中,陆酥侧卧在龙榻上,女医官已经给她推拿按摩了,身上的痛楚减轻了些。
瀛苏坐在床头,替她吹凉了碗里的止痛药。
陆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我会在浴池那里?”
瀛苏:“吾信你。”
陆酥:“那我要是真的偷人了,你把我怎么办?”
瀛苏:“秽乱宫闱,其罪当诛!吾只杀你奸夫,留你狗命。”
陆酥喝了一口药,继续道:“那你刚刚傻呀,你就咬定我和福王私通,说他侮辱天子,斩杀了他,除了这心头大患,从此高枕无忧,不好吗?”
瀛苏笑道:“你怎知他是吾的心头大患?皇姐告诉你的?其实,他不足惧,吾的心头大患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敏敏没告诉我你还有其他兄弟呀。”
“吾想杀元闲。”瀛苏喂了一勺药到她唇边,她呛了一口。
“你想杀……元道长?他又没碍着你,敏敏在,你杀不了他的。”
“那就先杀了皇姐,再杀元闲。”
陆酥挪动了下身子,带到了痛处,“嘶”了一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敏敏是你骨肉至亲,这么多年来,她挡在你前面,那些明枪暗箭,都冲着她来。她做了靶子,你得了好处,你还想杀她?”
瀛苏冷笑道:“是吾逼着皇姐为吾做这些事吗?女子当避深室,不可抛头露面。皇姐逾矩了,不该杀吗?”
陆酥争辩道:“若事事都依着规矩,那按照“五不娶”的规矩,我早年丧母,又是家中的长女,在“不娶”之列。你也逾矩了,你也该杀!”
瀛苏听着陆酥这些歪理,一口气提不上来,心下郁闷。
“女子丧母,出嫁前无人传授床榻上侍奉夫君之事,令夫郎心中不悦,故有“不娶”之说。吾非好色之徒,娶妻娶贤不娶色,你贤良,吾那里又有逾矩之说?”
“我贤良?”陆酥睁大了眼睛,他是瞎了眼,还是耳朵聋,玉京豪族贵妇们都说她是逆家女,说她不受管教约束,乃逆德之人,和“贤良”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瀛苏:“你记得在玉京北瑶镜司地牢中,给过一个囚犯两个肉包子吃吗?他吃的急了,噎住了,是你救的他。”
陆酥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贤良”,积德行善之事,招致一段孽缘,她有点怀疑“善有善报”。
“以身报恩,我不吃这套。噎住的那人是张三也好,李四也罢,我都会救。”
“不全是为报恩,我对你有情。”瀛苏是真心喜欢陆酥的。
朝夕相处、同床共眠这些时日,他确定自己对她不是冲动的欲,是真挚的爱。
“那曹才人呢?你对她是什么?无情也可以睡她吗?”
瀛苏举手发誓道:“吾未碰过她,若说了假话,天雷劈死吾。”
他不过是想找个人气她,让她心中也酸一酸。
好巧不巧,窗外一阵响雷,瀛苏的表情有些难堪,怎么连老天都要拆他的台?
陆酥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她又不能敢大笑,会牵动后背的伤势,为了缓解他的尴尬,她坚定道:“我信你!”
陆酥觉得瀛苏这个人除了喜怒无常之外,对自己挺好的。
他姐姐瀛敏也是个好人,这对姐弟,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不至于到今日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瀛苏小声问道:“那吾可以在你身侧躺一会儿吗?吾不乱碰你,吾只是累了,想要打会儿盹。”
陆酥往床里侧挪了些位置,瀛苏脱了靴子,躺在床沿边,用背对着她。
“阿酥,可不可以公平一点?给吾一点机会?吾只是比元闲……晚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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