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公鸡血?”枭玄蹲在地上,用手摸了摸被褥上黏湿的血水。

    陆酥蹲在枭玄身旁,注视着被褥上那大片猩红色,问道:“为什么不是母鸡的呢?”

    “我打听过了,这个村子所有的雌性动物,都被村民视为神明一样的存在。所以我能肯定,这是公鸡血。”枭玄答道。

    被菩提、绯鱼二人架着的徐漱石眯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你们把本官从床上拽下来,就是为了看这床被褥?”徐漱石摆头看了眼左边的面瘫脸菩提,又摆头看了眼右边同样在眯眼睛打哈欠的绯鱼。

    “你,还有你,快把本官抬回床上去。本官刚在梦里的赌坊中押了个宝,还没看清楚是开大开小,就被你们俩二货给弄醒了。”

    “啪”“啪”,菩提、绯鱼一人赏了中间不停叫嚣的徐漱石一巴掌,异口同声道:“大人脸上有蚊子。”

    陆酥也鄙夷地回头看了徐漱石一眼,“徐小六,阿苏和阿鹤深夜失踪,我们都在找线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徐漱石气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他向枭玄努努嘴,“阿苏的武功可比你这位贱妾黑黑高。还有阿鹤,他和架着我的这俩二货武功不相上下,不用担心,他们可能就是手拉着手出去散步了,或者,这如花村里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他们二人发春也说不定。”

    徐漱石还要把他的各种推测说下去,被枭玄隔空点住了笑穴和哭穴。

    枭玄对菩提、绯鱼二人摆摆手,二人心领神会,把徐漱石抬到床上,一人从鸡毛掸子上揪下一根公鸡毛,脱了徐漱石的鞋袜,搔弄起他的脚掌心。

    枭玄对蹲在自己身旁忧心忡忡的陆酥道:“放心,徐部堂说的没有错,阿苏、阿鹤二人武功不输于我,不会出什么事的。”

    陆酥戳了戳枭玄的胳膊,“你们很讨厌徐小六吗?这羽毛搔脚心可是酷刑啊。”

    枭玄笑道:“他是刑部尚书,三司衙门的堂官,我们六扇门没少受他们三司衙门的气,活都推给我们干,功劳苦劳都是他们的。你家大哥虽在大理寺,但他那样的脾气,我们不敢动他。都察院那几个老东西又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只有拿刑部这位徐部堂来出出气了。”

    陆酥十分同情地看着床上饱受折磨的徐漱石,没做官时他天天被元闲、陆东楼交叉性混合散打,做了二品大员,又被六扇门这三位神捕虐待,也是个命运多舛的郎君。

    掌柜的推门进来送茶,她以为陆酥他们不习惯客栈的铺盖,所以睡不着。

    “陆娘子,各位郎君,正好村里的祭湖那里有热闹可以看,你们反正也睡不着,长夜漫漫,不如去瞧瞧。”

    “什么热闹?”陆酥颇有兴致。

    “有两个郎君被村长发现违反村规,村长让人把他们浸猪笼。”掌柜的回道。

    陆酥和枭玄面面相觑,让床上的那仨人不要再闹腾了,一起赶往祭湖。

    今夜月色皎皎,湖面波光粼粼。

    祭湖中心有一个高出水面三尺的圆台,那里挤满了看热闹的女村民。

    陆酥他们挤进人群中,果然不错,即将被浸猪笼的就是失踪的瀛苏、阿鹤两人,他们头上淋满了公鸡血,身上被铁链捆了一圈又一圈。

    陆酥询问一个女村民才知道,这公鸡血里掺和了软骨散,怪不得瀛苏、阿鹤两人身子那样绵软,老老实实地被束缚在猪笼旁。

    陆酥走到台子中心,对着指挥女村民干事的女村长拱手道:“村长,这两位乃我家贱内,平时骄纵他们惯了,不成体统,还望村长体谅我们是外村人,放过我这两位贱内。”

    女村长让一个女村民把《如花村村民自治规定》呈了上来,她翻开一页读道:“他们的第一条罪,毁损当家主母财物。”

    陆酥知道女村长指的是白日瀛苏、阿鹤抢包袱那件事,她探头看了眼女村长手中的村规,指着那条规定道:“这是私罪,私罪我不追究他们,就不可对他们用刑。”

    女村长又翻开一面,读道:“他们的第二条罪,以卑贱之身犯尊贵之体。”

    陆酥挠了挠自己的头,这从何说起呢?她不太懂这条村规的意思,“村长可否详细解释一下?”

    女村长指着地上躺着的瀛苏道:“他竟然让你这个当家主母给他夹菜,还吃的心安理得。”说罢,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瀛苏脸上。

    瀛苏听得有些懵,他旁边躺着的阿鹤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很快,女村长也极为公平地给了阿鹤一个清脆的耳刮子,她怒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完晚饭上楼,竟然让你家主母拎着食盒,你自己两手空空。”

    女村长对着围观的女村民高声道:“姐妹们,妻子大过天,他们男人不过是我们脚下卑贱的泥泞。”

    女村民们的情绪被煽动起来,一个个举手高呼道:“确实卑贱!确实卑贱!”

    徐漱石他们被夹在这些女村民中间,旁边的人一直看他们的手,好像他们不举手高呼就是犯了滔天大罪。

    徐漱石被她们幽幽的目光盯的身上起鸡皮疙瘩,拉起身侧菩提、绯鱼二人的手高呼道:“确实卑贱!确实卑贱!”

    菩提、绯鱼很看不起这么怂包的徐漱石,向他投来鄙视的目光。

    圆台中心,陆酥指着女村长手上的书道:“他们犯的第二条罪也是私罪,我一样不追究。”

    女村长不死心,一定要找一条公罪出来,她终于翻到一页,读道:“他们的第三条罪,杀生!”

    地上躺着的瀛苏、阿鹤一脸懵圈,陆酥问他们,“你们杀人了?”

    瀛苏、阿鹤的头摇地和拨浪鼓一样。

    女村长让一位女村民呈上来一副巴掌大的金棺材,她在陆酥面前缓缓揭开棺材盖,里面赫然躺着几只蚊子的尸体。

    女村长对围观的村民比了个“六”的手势,一脸悲痛道:“他们的恶行简直令人发指,他们!打死了六只母蚊子,这都是我们的姐妹。”

    痛心疾首的女村长将手中的金棺材还给了女村民,她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长长叹了口气,高声道:“厚葬!”

    听到这两个字时,陆酥憋笑都快憋伤了。

    地上躺着的瀛苏、阿鹤二人辩道:“这蚊子咬我们,我们哪分得清是公蚊子、母蚊子?”

    围观的女村民们却振臂高呼:“杀蚊罪!杀蚊罪!浸猪笼!浸猪笼!”

    瀛苏:“?”

    阿鹤:“?”

    陆酥、徐漱石、枭玄、菩提、绯鱼:“?????”

    女村长对愤怒的女村民们张开双臂,转了一个圈。

    “听到了吗?这是民众的心声,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陆酥看着这如花村的村长和村民们,只觉得这里好邪门啊!

    这些人,一个二个都被洗脑了。

    两个女村民将躺在地上被束缚着的瀛苏、阿鹤二人,粗暴地塞进了猪笼里。

    她们在台面上滚动着猪笼,响动的水声,还有溅起来的大片水花,以及女村民口中的那些洪亮的口号。

    陆酥一时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直到看见猪笼沉下去,湖面上冒出的一串气泡时,她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凉刺骨的湖水之中。

    枭玄在台上找寻陆酥的人影,“绯鱼,我只是低了个头,抬起头来就不见小酥了,她人呢?”

    绯鱼指着台下泛起层层涟漪的湖水道:“她刚刚跳下去救阿苏、阿鹤那俩臭小子了。”

    枭玄听罢,纵身一跃,跳入湖水之中。

    菩提也跟着跳了下去。

    徐漱石捂着自己有箭伤的屁股,在圆台边上不停地徘徊,犹豫要不要跳时,绯鱼一个高踢腿,将他踹了下去,“像个男人吧!”

    说完,绯鱼也跳了下去。

    女村长看着他们这种下饺子一样的跳法,有些感动,她对身旁已经感动落泪的女村民道:“他们真是情比金坚啊!那位陆娘子以身殉夫,她的三位贱妾真是贞洁烈夫,以身殉妻。”

    女村民用手背擦着自己面颊上的泪水,哽咽道:“最难得的还是陆娘子的前夫,那位姓徐的郎君,都已经分开了,还以身殉葬前妻。”

    女村长背着手,猛点头道:“难得!难得!”

    湖面下,陆酥憋着一口气,游到了湖底,她用归尘刀把瀛苏、阿鹤二人的猪笼割开了两道口子。

    瀛苏、阿鹤头上的鸡血也被湖水洗净了,他们身上恢复了些力气。

    陆酥因为憋气太久,呛了几口水,她挣扎着往湖面上浮。

    阿鹤想渡口气给她,他闭着眼睛游向陆酥。

    软软的唇瓣,甜美!

    当阿鹤睁开眼时,他一脚踹开了眼前人。

    他吻上的,竟然是……瀛苏的唇。

    瀛苏本也想渡气给陆酥,夹在他和阿鹤中间的陆酥浮了上去,这两个瞎子的唇,就这样碰在一起。

    瀛苏怒不可遏,气沉丹田,一掌就把阿鹤拍上了圆台。

    阿鹤飞离湖面时,觉得自己撞到了个人形物体。

    后来,陆酥、瀛苏、枭玄陆续上岸。

    菩提、绯鱼二人把晕死过去的徐漱石也抬上了岸,徐漱石的脸上还有一个醒目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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