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晢等的有些冷了,用稍微暖和一点的手捧着自己的脸,这个温度实在是太舒服了,他的心情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对!他的心情就是这么怪,什么都能让他开心,任何事情也都能让他发脾气,每天喜怒无常。

    “此事便不再跟你们计较了,若再动徐家的人恐怕轮不到我,徐子寰就能解决你们!”

    伍明熙之所以能这样听赵煜晢训斥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堂兄,全家能有如此荣耀,全凭赵煜晢的母亲。

    伍明熙的父亲伍启本是一贫如洗的穷书生,未到不惑之年便成了太子太师,将来太子继位,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地位。

    穷书生能做到此并不是他有多大学问,而是他有一个圣上专宠的妹妹。

    姚佳佳本名伍姣,十岁被卖到黑心乐坊供哥哥读书,次年便逃了出来,改名换姓后在绣坊做工,与外出游历的太子殿下一见钟情,便有了如今的皇贵妃。

    伍启科举上榜后,两人在宫宴上相遇,姚佳佳心软,虽痛恨自己的哥哥,但毕竟血脉相连,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便一直帮助哥哥,他也平步青云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姚佳佳在宫中饱受欺凌,早就动了废储的念头,伍启也是鼎力相助。

    为了不遭人诟病,他们从未对外说过他们的关系。

    伍明熙或许以为他们血脉相连,赵煜晢就能对她好一点,至少她不会像他的棋子一样,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毫无人情。

    伍明熙积怨已久,自打她记事以来,她每学习的一样东西、每交的一个朋友、每看的一本书,就连如今嫁给太子都在他和父亲的计划之中,无论如何都换不来他做哥哥的关怀。”

    “从小到大,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就连你说让我将计就计嫁给太子,我也毫不犹豫,可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吗?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训斥我?你的世界里难道只有大计,没有人情的吗?这件事就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就是不想你娶徐家的人。”

    赵煜晢不甚在乎她说的每一个字,甚至不需要反思,因为他的世界里就是只有皇位,什么亲情爱情,除了他的阿娘和姐姐,他不在乎任何人。

    “原因?”

    “我妹妹从小便爱慕你,她到了十二岁便去战场上寻你了,你在前方征战,她在后方医治伤员,你在军帐歇息,他便在军营外等着你,他为了让你喝到药膳,便为全军的将士熬了药膳,她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处处追随你,你却是这么凉薄!”

    伍明熙有一个妾室所生的妹妹,叫伍兰姬,伍明熙母亲早逝,父亲一直未续弦,两姐妹都由妾室所养,二姐妹关系甚好。

    凯旋之日,伍兰姬未与军队回长安,说是与师傅游历去了,三四个月之后才能回长安。

    伍明熙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赵煜晢成亲,就算是成了他的弃子,被他一剑刺死,也要为妹妹争取时间。

    “别再做那些无谓的事情,情爱之事并不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若你再坏事,小心你全家的命。”

    随后,大木头牵着马便走了。

    他的声音毫无波动,没有生气,只是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会令人恐惧。

    十多年前,在皇家猎场围猎时,围场进了刺客,守卫的官兵被贼人截在了场外,圣上和皇后被劫持,危急关头,十一岁的他一个人在暗处双箭齐发,瞬间射杀了两名刺客。

    当时他很淡定,像是胜券在握,眼中没有一丝炫耀和高兴之意,也未曾邀功,没有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活力,他也从不黏人,但圣上还是对他最好,那次救驾有功,赏了他梁国最好的弓箭和最好的骏马。

    那时的所有人只觉得他又乖又聪明,直到他亲自骑着圣上赏赐的骏马,对抓到的幕后之人五马分尸时,现场血流成河,血迹拖延了几十米,那时,他看着身后零落的身体,眼神是冰冷的,像是一匹凶悍的饿狼,审视着自己的成果。

    幕后之人原是一位国公爷,此人奸/淫抢掠,无恶不作,因身份特殊而又十恶不赦,所以被五马分尸,观刑的人众多,圣上也在,看到了如此的赵煜晢委实是吓了一大跳,小小年纪五马分尸了一个人内心静毫无波动,眼神也是如此暴戾,有子如此实在是不知是福是祸。

    当时伍明熙虽然年纪小,但也架不住多嘴多舌的人在她面前血淋淋的形容。

    自此她看见赵煜晢便能联想到血肉模糊的尸体,虽然没见过,但依然能想象到四肢分离的惨状。

    这是伍明熙这么多年之后再一次感受到赵煜晢的无情,她越长大便越能体会到他的威严和不容抵抗的力量。

    赵煜晢暴戾,父亲将他们母子看做亲人,可赵煜晢从未她当做妹妹,她就不信了,赵煜晢还真的是神通广大不成,她定要摆脱他的魔爪,也要让她那个为了情情爱爱要死要活的傻妹妹看清这人的真面目。

    伍明熙重整心情,寻思着该怎么向圣上和其他人解释,怕是怎样都于事无补了,只能徐子寰要什么她便给什么了。

    徐子寰和徐子妧等人回了家,烟儿才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们走后,圣上硬是将在宫外逍遥快活的赵煜晢派出城寻六娘子,而后就派人来了徐府,大夫人和阿郎都知道六娘子去了大伯府上,所以就让人进宫回了圣上,伍明熙便亲自到了大徐府,被烟儿等人搪塞半天,怎么也是见不到徐子妧,不久,三殿下并未找到六娘子也回来了。

    今早太子妃又来了,被十一公主拦在了府外,后面的是徐子寰就全都知道了。

    赵明月跟她说,不知怎的,昨晚伍明熙偏跟圣上说亲眼看见徐子妧的马车出了城,派人跟了上去便跟到了山寨,这才赶紧来禀明圣上。

    伍明熙的嘴快得很,就一晚上,长安的勋贵便都知道了徐子妧被贼人掳去,一整晚闭门不见定是证实了传言。

    不管她是怎么回来的,反正名声是好不了了。

    今早在徐府门前几位娘子大打出手更是传遍了整个长安,圣上叫去问话。

    徐子寰先发制人,只说了徐子妧是多么多么可怜,如同赵煜晢所说,徐子寰是见一个骗一个,骗赵景佑说徐子妧昨夜到了大伯府上突然发热,所以见不得人,这才怠慢了太子妃,没想到太子妃嘴毒心狠,竟污蔑徐子妧的清白。

    她着实是好一阵忿忿不平,说的赵景佑早就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责罚徐子寰的打架之过,毕竟护妹心切,年轻气盛,一时冲动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暂时找不到伍明熙陷害徐子妧的任何证据,她只能先替妹妹找回颜面。

    她又趁热打铁,叫伍明熙携重礼登门致歉,赵景佑在乎皇家颜面,迟迟不肯答应,她便又继续撒泼耍混,哭的要死要活,挡不住赵景佑心疼,最后还是允了。

    徐子寰可以耍赖,毕竟被他们皇家欺负的是她的妹妹,旁边坐着的皇后、太子和太子妃都哑口无言,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喘,若是再被徐子寰想起点什么,今天就别想囫囵个出这大殿了。

    看徐子寰耍无赖,姜莲和徐淮阳都想从大殿内瞬间消失,没想到两个读书人竟然养了个小流氓。

    跟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肆意妄为、泼皮无赖,本以为今天的徐子寰已经够无赖了,没想到还有更流氓的时候。

    两日后,太子妃携重礼去徐府向徐子妧致歉,本是挑了个人最少的卯时去徐府。

    打死也想不到徐子寰竟提前半个时辰在大门口敲锣打鼓放鞭炮,嘴上说是为了迎接太子妃莅临寒舍,实则是为了引来看热闹的人。

    她也不说有什么热闹,毕竟不能让太子妃难堪,只派几个人偷偷掺在人群里,就说是太子妃污蔑徐子妧清白,特地来赔礼道歉的。

    最后一人一嘴,变成了:太子妃坏得很,因为心悦三殿下,不想让徐家六娘子嫁给三殿下,所以设计陷害了六娘子,还糟蹋人家的名声,圣上和大理寺查清了真相,那徐娘子乃天仙一个,不食人间烟火,聪慧机智,定然不会着了她的道,圣上大义灭亲,竟让太子妃登门致歉……

    好一出大戏,唱的整个长安都嘲笑了太子妃好一阵,连赵煜晢都觉得她这些流氓无赖的市井小民的伎俩有趣,却总是与她不得相见。

    虽然徐子寰替徐子妧出了口恶气,但毕竟事情真的发生了,徐子妧早已无地自容了,自从她回家后总是寻死,想就次了结一生,省的给人添麻烦。徐子寰得知后便将她锁在了院子里,找人看守,之后她便不吃不喝,三天五天吃的饭还没徐子寰一顿吃得多。

    徐子寰便请了各路的厨子为她做饭,只要她吃了一口便赏银十两,这种诱惑对那些日进斗金、名声显赫的大厨来说不算什么,但能让厌食的徐子妧吃饭这可是很好的宣传机会。

    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进了一个火坑便躲过了刀枪剑戟,徐子寰一直强调徐子妧身子弱,连路都走不了,圣上也不怎么提及了,赵煜晢和徐子妧的亲事也因此迟迟没有结果,

    徐子寰经过徐子妧一事便不能再忍受了,几年来他们给徐府使的绊子不在少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父亲和大伯与人为善,在朝中也不曾参与派别斗争。

    他们从未亲眼见过至亲之人被一剑刺穿而血流不止的场面,也未见过一把大火烧毁了整个寺庙的过程,他们只觉得是山匪作乱,从不相信小孩子的话,从不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他们自然和善,但保不齐什么时候整个徐家像大姐一样惨死在那些人手里。

    如今,大姐的仇的徐子妧的仇她都不敢忘记,新账旧账一起算,她洪家和伍家一个人都别想逃。

    她决定违反父亲的旨意,重拾课本,准备策试,参加殿试,考取进士,现在距离殿试还有二十几天,时间紧迫,她每日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进进出出的只是送饭进去的安安。

    四月二十一日,保和殿外……

    近三百人正等着最后一场考试,看起来一半是寒门子弟,一部分是来自各个州的贵人,因为徐子寰都不认识,还有一些就是长安的豪门子弟。

    有些人三两成群的小声闲聊着,但是大多都在徐子寰背后指指点点,她轻蔑的瞪了她们一眼,果然,不管是穷男人还是富男人都看不起女子,亏得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果然是没用的东西,净教些男尊女卑的烂道理。

    长安的郎君倒是了解徐子寰,他们中大多数都与徐子寰交好,不曾瞧不起她,只有那些见不得女子出人头地的庸腐又没见过世面的男人喋喋不休。

    有的人谈论徐子寰家世,有的人谈论徐家迟迟等不到旨意的婚事……

    徐子寰站在最前面,也不去听他们说什么,静等着开殿考试。

    旁边有人向徐子寰作揖问候:“在下太医署医博士周了安之子周睿。”

    徐子寰笑了笑,回礼道:“在下徐子寰。”

    “自太/祖皇帝布令以来,还未曾有女子真的敢来参加科举,娘子此举真的是惊天动地。”

    突然徐子寰身后传来不屑的嘲笑声:“一介女流,妄想入仕,真是镌空妄实,如此艰难之路,岂是动动嘴皮子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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