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凯不做声,找到一个空房间便将赵明月抱了进去,安顿好赵明月后,宫女嬷嬷们一拥而上,连忙检查赵明月是否受伤。
赵明月此刻晕的天旋地转,眼前也有些昏暗,什么都看不太清,她推开身边对她摸摸索索的宫人,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沙哑的嗓音叫着徐子凯:“你,别走……”
赵明月被烟熏了许久,此时什么也看不清晰,耳朵也不怎么灵光了,只能隔着人群隐隐听见他说要去回禀圣上什么的。
他浑厚的声音湮没在了雨后凛冽的冷风中,随着湿润的空气,整个凤阳阁都变得空灵幽静,盔甲碰撞的声音和黑靴踩起水花的声音愈来愈远。
赵明月急得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只能对着远处胡乱喊道:“不许走……”
徐子凯一身傲骨,心气还高,除了家人和几个朋友之外,几乎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来宫里做侍卫已然快将他气了个半死,可巧的是,皇宫里的公主们偏偏喜欢他这模样,明知无法将他驯服,却还要证明自己公主的本事,他现在见到公主便恼怒。
他对赵明月的命令视而不见,他们徐家一家子都是倔驴,天生反骨,一旦不顺心了,就是天皇老子的命令都不听。
赵明月也不生气,她知道自己不聪明还没人疼,那还敢耍什么脾气,但她左右打听很快便得知方才的英雄少年就是徐子凯。
赵明月虽然经常和徐子寰混在一起,但是徐子凯回到长安后便一直在宫里当差,不方便离开,而赵明月一直被养在宫外,前些天才回到了宫里,二人迟迟未能见面。
凤阳阁的公主们大多见过了他,但许是圣上嫌弃她无人教养、粗鄙不堪,自她进宫以来,从未召见过她,甚至都不许她出凤阳阁。
赵明月只听说徐子凯一到皇宫便迷倒了一大片宫女,这些宫女为了见到他,干活也积极了不少。
如今见到了徐子凯,赵明月只是觉得他也不过如此嘛,但是比起长安城里瘦弱无骨的世族文人多了些许英气。
他如今做了诸卫羽林千牛将军,真不明白,为何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被圣上困在皇宫做皇家的奴才。
赵明月一边替他惋惜,又一边偷偷开心,满意地笑着,她此时的脑海中已经被他宽厚的肩膀填满了,如此近水楼台,真是上天眷顾。
雨稍停,圣人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赵明月的住处。
赵景佑免了她的礼,而后又是平生第一次对她嘘寒问暖,就算是他眼里充盈泪水,但怎么看都是假惺惺的。
深更半夜的在这里虚情假意的寒暄着实让赵明月有些苦恼,这些人说是来看望她的,实则是换了个地方争吵罢了,吵了半晌,才想起来今日最倒霉的主人公。
他们像是施舍一样,将那些好的坏的统统塞给了她。
赵景佑爱抚着赵明月的头发,眼神里流露出怪怪的怜悯,许是这些人里面最真心实意的,但是她看起来真的这么可怜吗?
“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以后便让皇贵妃照顾你可好,皇贵妃还给你取了个封号,荣安,你可满意?”
赵明月心中冷笑,荣沁、荣安,真是个好名字,也希望她以后的生活能像荣沁公主一样幸福。
她面对着自己的父亲感恩戴德,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皆大欢喜。
赵景佑一行人走后,又送来了不少补品,各宫也送来了很多宫女。
“殿下,我叫红秀,是皇后娘娘送来的,这是孙嬷嬷、李嬷嬷,以后就是我们来负责殿下的生活起居了。”
赵明月驱散了所有人,回想着徐子凯模糊的身影,他是父亲的人,怎样才能天天见到他呢?
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圣上也终于想起了她,如今她可以随意出入凤阳阁。
她到皇宫里四处瞎转,但只有在养心殿、乾清宫和姚佳佳的住处才能常常见到他。
赵明月也因此对姚佳佳的晨昏定省十分上心,在乾清宫一呆就是一天,赵景佑去了乾清宫,赵明月便能和徐子凯见上一面。
“徐子凯,等等我。”
“荣安公主有何指教?”
赵明月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就是、那个……想、想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徐子凯似是对女子不感兴趣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偌大的长安连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
赵明月听说杜可馨好与乐人同乐,夜夜笙歌,红鸾帐暖,一室旖旎,谁料在徐府的宴席上见过他一面后竟日夜茶饭不思,杜府连媒人都请了,奈何徐子凯他不买账,偏说要得自由八十载,不为结缡误终生。
他始终与赵明月隔着些距离,视为君臣之礼:“这是臣的分内之事,公主不必介怀。若您无事,臣告退了。”
赵明月想抓住徐子凯,但是他的铠甲太硬了,根本无从下手:“徐子凯!别走别走,你不是要在这里守着我父亲吗?这里的御厨做的点心十分香甜,今日做了许多,你来陪我一起吃。”
“万万不可,臣与公主身份有别,臣告退了。”徐子凯慌忙推脱,不顾赵明月挽留,只留下冰冷的背影。
赵明月与他说一句话他便有百十来句等着与她保持距离,要么逃走,要么干脆躲起来,可叫赵明月难做。
见不到徐子凯的赵明月谎称凤阳阁进了刺客,赵景佑派徐子凯来巡查,虽未发现刺客,但是赵景佑放心不下,便让徐子凯去凤阳阁当差,保护好赵明月的安危。
“徐子凯,你怎么了?你是不高兴吗?”
徐子凯知道都是赵明月搞的鬼,只是冷淡的站在距离赵明月很远的地方,手中握着剑:“臣不敢,全听殿下安排。”
两人各干各的,谁都不再说话,突如其来的好运气让赵明月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甚至有时害羞的连头都不敢抬。
他们每天的生活十分简单寡淡,她跟着嬷嬷学礼仪,诗书六艺样样要学,而徐子凯就在凤阳阁巡视,偶尔看看赵明月学习。
没过多久,徐子寰在梁州遇害之事传回了长安,徐子凯想去梁州看望她,求了赵景佑好几遍他都不答应,说是徐子寰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赵煜晢和平平武艺高强,还有几个御医日夜看护,无需担心。
赵景佑嘴上这么说,但是当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马上便派了不少宫人去照料,又将宫里剩下的御医派去了大半,他们这些不会诊病又不能伺候人的去了又有什么用,无非是给赵煜晢他们添麻烦。
徐子凯被赵景佑撵了出去,悻悻的回到凤阳阁,只看到赵明月在收拾行囊:“孙嬷嬷,红秀,听说皇贵妃有了身孕,这是给她准备的补品,等我走了你们送过去吧。”
“殿下,您不能走啊,您走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定会被处罚的。”
赵明月冷笑一声:“尔等与我何干,我做我的,你们做你们的。”
这些人都是替皇宫做事的,赵明月知道皇后三天两头往她这里塞个人定是没安好心,每日她都能发现红秀往皇后院里跑。
她的药里饭里都放了东西,她看到过,但不知道是什么,无色无味,整个凤阳阁每一个心善的,就算她知道饭菜汤水是有毒的她也得吃下去,不然可就要被活活饿死了,搞得她的嗓子越来越沙哑,怕是再喝下去连喊冤都费劲了。
一群丫头嬷嬷要抓住赵明月,她拎起包袱便向外跑去,见到垂头丧气的徐子凯,拉起他的手便一起向外跑去。
“殿下,这是作甚?”
“去找徐子寰,姊妹受伤,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徐子凯看着拉着他往外跑的赵明月,心情顿时舒畅:“多谢殿下。但是……殿下,这不是去宫门的路。”
“谁说要从宫门走了?皇后就是再蠢,也会想着封锁宫门,然后去父亲那里套个赏。徐子寰跟我讲过你父亲经常钻的一个狗洞,你应该也知道吧!”
徐子凯一时间有些语塞,这丫头果真舌头长,怎么什么都往外说,连他亲爹钻狗洞都要往外说。
养心殿里的赵景佑听到了赵明月逃出宫的消息,只笑了笑,意料之中,随他们去吧。
二人钻过狗洞顺利出了城,一路向南走去,徐子凯也渐渐的反应过来,身后无人追他们二人,圣上定是默许了……
此时赵明月边走路边说话,还不觉得太累,徐子凯发现了她的嗓音与以前有些不同,便关心了一下。
和往常一样,她做的每一件事和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能震惊他好一阵。
“这几日吃的饭里被下了毒,许是死不了,暂时无伤大雅。”
赵明月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跟赵煜晢倒是有些像,中了毒还不以为然的恐怕也只有这兄妹俩了吧。
他们顶着太阳走了小半日,赵明月虽不是娇生惯养但终究还是暴露了女子体力上不如男子的缺陷,炎炎烈日晒得她头晕眼花:“徐子凯,就咱们这么走要几天才能到啊?我快要被晒死了。”
“大概三十日,要是咱们晚上也赶路,快一些二十日差不多便能到。”
赵明月想想要走三十多日心里便开始不舒服,抓心挠肝一样就想撒泼打滚,这点倒是与徐子寰如出一辙,想一出是一出。
“我走不动了,去买两匹马来,再走个三十日等不到咱们到梁州,他们都要回来了。”
“这荒郊野岭的我去何处寻马?你可会骑马?”
“不会!”
赵明月累的气喘吁吁,卷着衣袖擦拭着头上的汗,看得出来真是一步都走不动了。
不过她不会骑马竟还要买马,如此理直气壮这是为何?
“你不会骑马为何还要我买两匹马?”
“这有何难,马能跑,我不死就好了。”
果然,还是那个赵明月,没心没肺的,可真是好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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