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死活不肯走了,慢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徐子凯左一家右一家的找马,好在不久路过了一个大镇子,买了两匹发育不怎么好的老马,好歹能快些,只要不用腿,赵明月就没什么要求了。
他们走后不久徐淮阳一大家子便呼呼啦啦的进宫了,都是担心徐子寰,想请命将徐子寰接回来的。
他们还没到宫门口,便有一大帮宫女太监在宫门口迎他们,正赶上孑然一身的大将军出宫。
大将军身着细绫及罗制成的紫色官袍、紫色滚条的官靴,不过身上没有一件看起来值钱的东西,这身衣服还是方才进宫时内监带他换上的。
好好的一个正三品,身上连一个玉饰都没有,宫外也没有乘坐的车驾,身后只跟着一个副将牵着两匹宝马,应是初到京城还什么都没置办。
两者相较,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好不凄凉。
将军名叫怀英,是从扬州来的镇守海关的横海大将军,此次回长安述职,却被赵景佑以通敌之名留在长安,此事没有声张,但是他却被收回了实权,只能在长安当一个散官,地位也是一落千丈,毕竟那个正经的将军不在战场上。
想当初,将军十岁时随父进京述职,倭国发动海战,梁国上下鲜少有将军擅长海战,千钧一发之际怀英临危受命,驻守扬州,十四年过去了,物是人非,想起十岁进宫时众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如今再进这皇城竟人人都在担惊受怕,唯恐他功高盖主,个个都对他避之而不及。
怀英被宫门外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绊住了脚,太极殿里伺候圣上的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不经意间瞧见了人群中穿的最华丽最厚重的徐子妧,那个身披狐裘、玉软花柔的孱弱女子,被众人搀扶,款款走入宫门。
他曾见过扬州的女子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娇柔婀娜,宛如画中仙,与这北方的人大相径庭,不过北方的女子看似羸弱,但仍挡不住一身傲骨和眼眸里的犀利之神情。
他看的走神,被归农一阵阵的牢骚声打断了。
“将军,这也太不公平了,果真是干得好不如投胎投得好,那徐家的郎君们都要上天了,圣上都不觉得他们功高盖主,咱们在边关累死累活的打仗反倒是有错了不成?”
怀英知道他身边的人都心有不甘,本以为此回长安是封王拜相的,不成想差点掉了脑袋,方才归农被长公主叫了去,公主处处设陷阱,吓得他现在还哆嗦呢。
“徐家人都是大才,靠的也不全是皇恩。你可认识方才那些人中穿着狐裘的娘子。”
“推算一下应是徐家幺女徐子妧了,将军难不成有什么打算?”
归农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徐家家业庞大,但女子甚少,徐子寰这一代也只有四个女儿,往上数更是凄惨,有时甚至连一个娘子都没有,不过徐家的大多数娘子都做了皇后,除了徐子慧最差的也是个王妃,若是并非皇亲国戚便娶到了徐家的女儿真真算是一步登天了。
怀英一脸傲娇,甩开归农加快了脚步:“你管我有何打算!”
他被困在长安无处可去,圣上赐了宅邸,只好让扬州将军府的人搬来长安了,他现在还不知圣上将他留在长安有何用意,信不过赐他一死罢了,还留着他翻身不成。
不过他现在许是想不了这么多了的,长公主叫他们徒步走遍长安绘出长安卖水晶龙凤糕、花折鹅糕、奶酪樱桃的所有铺子,并记录每一种的口味及特点,记录长安百姓的生活习性,还要绘制出长安的木匠铺和打铁铺,之后让他去徐家的书院,绘制出梁国地理图册,这些东西足够他们忙活一年半载的了。
除了回长安述职的官员和将军,近日长安来了不少生人,看起来都是大富大贵的。
都是因为徐子寰中状元的事传遍了大江南北,梁国各地但凡是有些名气的世家大族一股脑的都涌进了长安,连靖国、草原库莫奚、吐蕃都遣人来向徐子寰提亲。
赵景佑说曾在祖先面前立过誓,绝不干涉子女们的婚事,他们若是想要与徐家联姻,只要经过徐子寰同意便可。他将这些烫手山芋都推给了徐子寰,等她回长安可有她好受的了。
赵景佑在长安拿她当挡箭牌,她还在梁州过鬼门关呢。赵煜晢已经守在徐子寰身边三天了,她虽然是醒了,但似乎是药物的作用,她总是迷迷糊糊的,还有些发热。
赵煜晢一脚踹开门,一双大手上拿着小小的瓷碗,愤愤的嘀咕着::“这群婆子就知道偷懒,给老子的药都煮没了,这点儿破药有个屁用!”
他走到徐子寰的床边转悠着,又坐到床榻上仔细打量着她,总感觉她此刻是醒着的,赵煜晢突然对着她的脸颊猛地亲了一口。
徐子寰心中一酥,不解的睁开眼睛,继而恼怒,无力又羞愤的说:“赵煜晢,你竟然趁人之危!登徒子。”
她果然醒着,不过赵煜晢这个疯癫贼子看起来实在是不像好人,吓得徐子寰连忙往床里面躲。
这几日她身体虚弱,再加上上一次为了在赵煜晢面前表现柔弱,跟着暖暖一起掉进了湖里后身上起满了红色的疹子,她如今吃药比吃饭都勤,整日打不起精神,躺在床上时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你与我成亲已是板上钉钉之事,羞什么?”
“两性结亲定是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你如此不守礼节,难道全听你一张嘴不成?”
“还是娘子想的周到,回了长安便让父亲赐婚。”
赵煜晢七尺大汉竟害羞的将脸埋进了肩膀,徐子寰抬起手用尽全力锤在了他的肩膀上,好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气氛倒显得温馨。
徐子寰这几天只要一睁眼睛便追着赵煜晢问刺史之死和郡丞背后之人查的如何了。
赵煜晢找了替罪羊,是郡丞最信任的人,揽下了所有的罪名,为了不让她怀疑,赵煜晢又威胁了平平一次,大木头还跟着他贿赂他,恩威并施,黏了平平两三天,他才肯答应一起说服徐子寰。
赵煜晢看她气虚,原本锐利冷漠的眼睛里透出温柔,轻轻地安抚着,赵煜晢肯定觉得自己此时在她眼里一定是高大威猛又深情款款令人动容的样子,可徐子寰累了,只想让他赶紧滚开。
到了晚上,她跟府上的人说要早早休息了,院子里便没有人再打扰了,平平安安趁着夜黑搀着她出了府。
“近日郡丞府看守十分严格,但是他们今日请了倾脚工,我已经安排妥当,原本的倾脚工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不会出现在梁州了。”
平平做事缜密,徐子寰十分放心,三个人趁夜色加紧了步伐。
……
郡丞府的一个房间里,灯光昏暗,郡丞手脚被绑,无法行动,他卧在地上,看着面前打扮的不伦不类的徐子寰三人,眼神里透露着惊讶,慌张的蠕动着身子,往后爬去,平平一脚踩在郡丞的身上,郡丞使劲摇着头。
房间里已经搜不到任何证据了,他经营的铺面的账簿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想必这些产业都不是自己的,应是幕后之人给拿走了。
徐子寰居高临下,嘲讽到:“怎么?还想让我放了你不成?”
平平已经解决了这间屋子附近的人,徐子寰便放心的拿掉郡丞嘴里的东西。
“御史,求您放下官一命,小人定会鞍前马后,为您所用。”
“您觉得我需要你吗?您是不是高估您自己的价值了?”徐子寰不屑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李文轩要是在长安天子脚下早就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徐子寰也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但还是套了一下他的话。
李文轩知道司马已经暴露了,便将二人的罪名和盘托出,但是无论徐子寰怎么套路他,他都死咬着与赵煜晢无关,毕竟他死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是他的妻女还要倚仗三殿下。
徐子寰手持匕首,在郡丞脸上乱晃,虽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临门一脚了还是恐惧,他一通乱吼,抱着侥幸心理,恳求着徐子寰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我还有证据,我可以指证司马。”
“老娘不需要!”
李文轩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和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的徐子寰竟是这么冷血,平常女子哪里见得了这种审讯杀人的事情,她的眼神都像是能审判任何人一样,但凡是心虚一点都无法在她面前伪装。
徐子寰拿着匕首开始在郡丞的身上一刀刀砍去,但是刀刀不致命,十几刀下去,郡丞已经疼的快要昏过去了却一点要死去的迹象都没有,他哭喊着求饶命,徐子寰收了手。
“李文轩,明人不说暗话,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赵煜晢到底与你们有何干系。”
郡丞心头一颤,平平也跟着捏了一把汗,她怎么还不放弃,到底想做什么!
徐子寰见他有些动摇,接着威胁道:“赵煜晢何等残忍,你觉得他会放过你的妻女?”
徐子寰面无表情,可语气听起来越来越可怕,像是暴风雪席卷上了原本就已经冰封万里的雪山,让原本紧张的气氛更加雪上加霜,郡丞瞳孔放大,此时他的听觉异常灵敏,每一点声响都狠狠地刻在了心里,徐子寰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就像地狱而来的使者,冷酷无情,不容置喙。
她像是真的会给他最后的机会,他或许真的会有一线生机,他看着她的眼睛,嘴里隐隐想要说些什么,他忍不住了,想要说出来,徐子寰会给他留半条命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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