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裴元瑾的追问也是有次数限制的,  没有锲而不舍,傅希言稍微松了口气,抓着靠枕,  准备打个盹儿,  突然听裴元瑾问:“最近怎么不练功?”

    傅希言叹气道:“练不练的,  也没什么区别。”他境界提升,靠的是真元的慈悲心,  和勤不勤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裴元瑾想问问他体内的蛊:“可有碍塞不解之处?”

    “那倒也没有。”傅希言想:无非就是拔河。说起来,上次他差点被涂牧挖出真元,  真元里那东西便发了疯似的释放真气。可惜自己那时候生死攸关,没有用这些真气冲关,不然境界说不定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裴元瑾见他不说,也没有再问下去。离开柳木庄前,  姜休1曾说过傅希言体内的蛊十分温顺,  虽然不知威力为何,但目前看来,  是没有危害的。

    “合抱之木,  生于毫末;九层之台,  起于累土。”裴元瑾说,“不积累,  如何突破?”

    傅希言点头:“就是量变引起质变。”

    “何谓量变引起质变?”

    说起这个,  傅希言就来劲了:“这道理适用于化学也适用于政治。从化学的角度来说,  浓硫酸能腐蚀铜,  但稀硫酸不可以,  可不就是量变引起质变?”

    裴元瑾难得提起兴致:“何谓硫酸?”

    “据说干馏绿矾可得,  不过我也没试过,  我的制造大业还没走到化肥这一步。”傅希言十分惆怅,  亏他当年还看了不少种田小说,全无用武之地啊,好不容易开个轻奢店卖香皂,还带着库存跑了。

    裴元瑾好奇地问:“你打算如何化肥?”

    “嗯?”傅希言脑子转了一圈半,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恼羞成怒:“化肥是化学肥料,就是化为地的肥力!不是化解我的肥胖!”

    他一脸“我生气了”地扭头,飞快地推开门,使出“踏空行”,掠过前面几匹马,落到傅夏清所在的马车上。

    傅夏清的丫鬟听到动静,推开门查探:“四少爷?你……”

    傅希言吓了一跳:“你车厢里怎么有个女孩?”

    傅夏清探出头,有些郁闷地问:“你这叫什么话?我车厢里不留女孩留什么人?”

    傅希言不好鸠占鹊巢把丫鬟赶下去,讪讪地要走,却发现傅夏清眼眶微红,似是哭过,又停住了脚步:“怎么哭了?”

    傅夏清说:“谁叫你开门,风沙迷了眼。”

    傅希言因为身体里住这个成熟的灵魂,对着两位哥哥还好,对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一向是当妹妹宠的,当下便连声道:“好好好,是我错了。那你眼里容不下的到底是哪颗风沙,与我说说,我替你吹走它。”

    傅夏清说:“还要你吹,早就没了。”

    傅希言看出她言不由衷,背对着前路,蹲着身子说:“因为刘太尉?”

    傅夏清轻声说:“太尉为国捐躯,我心中只有感佩。”

    “那是为了……刘焕?”他们一家要投奔南境,傅夏清与刘焕的婚事多半会成为双方谈判的筹码。并非傅家不爱子女,拿她作棋子,实在这门婚事几经变故,中间横亘着刘、傅两家未来的关系走向,刘太尉的遗愿,皇帝的意愿等,早已面目全非。

    傅夏清显然被说中了心事,黯然道:“我们举家投奔,也不知他会如何看我。”

    与铁蓉蓉相比,傅夏清显然是这个时代典型的大家闺秀。

    即便刚开始对刘焕不太满意,但秉承父母之命,也渐渐将他当作未来夫婿看待,若事情平顺发展,她便会按部就班地成为刘夫人。

    不料,又横生枝节

    。

    她婚事已起过一回波澜,如今又遇波折,苦闷伤感也是难免。父亲傅辅是个大咧咧的个性,母亲是姨娘,说不上话,她愁肠百结也只能自个消化。

    傅希言心中怜惜,柔声道:“你不必管他如何看你,主要是你如何看他。你若不喜欢,我再给你另外找个好的。”

    傅夏清羞红脸,后悔失言:“不许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八道。储仙宫门下弟子不知凡几,难道还找不出一个模样端正,文采斐然,洁身自好的?”傅希言信誓旦旦地说,“到时候让他们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任凭你选秀。”

    傅夏清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这叫断雁孤鸿局。你别管奇不奇,只要看对眼了,我立马让裴元瑾上门提亲,谅那刘焕也不敢说什么!”

    傅夏清虽知是玩笑,却仍是被安慰住了:“你既有一嘴的歪理邪说,何必对我说,不如说给大哥听听。”

    傅希言疑惑:“为什么说给大哥听听?”

    傅夏清含蓄地说:“大哥原要准备春闱,如今却要离京了。”

    傅希言恍然。傅家人原本各自有各自的事业,如今却都被耽搁了。春闱三年一次,时间成本也很高。他知道傅夫人和傅礼安之前对这次春闱都报以极高的期待。

    “行,我去开解开解大哥,你可不许哭了。”他又转头对丫鬟说,“你家小姐再哭,你就告诉我,省的她一个人躲在车厢里哭坏眼睛。”

    傅希言跳下这辆车,转头又去了傅礼安和傅晨省所在的教学马车。

    傅晨省正摇头晃脑地背书,傅礼安则低头刻印章。

    傅希言一进来,带来一阵寒气,傅礼安立刻拿过毯子盖在傅晨省身上,嗔怪傅希言道:“赶路就赶路,还串什么门?”

    傅希言缩着手进来,从一旁的点心匣里捏了几块点心吃:“马车坐得腰酸背疼,也不知还要多久,出来动动,省得肌肉僵硬。”

    傅晨省听话地扭动脖子和胳膊。

    对此,傅礼安倒不反对:“我们先去石泉县,从莲花渡上船。”

    “坐船好呀。”傅希言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眼睛四处瞟着,看傅礼安面前放着各种印章,拿起一块,“你喜欢刻这个?”

    “一直喜欢,之前要准备会试,才搁置了一阵子。”

    听他主动提起会试,傅希言顺势接下去:“要我说会试也没意思。说什么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帝王若不是个好买家,那也是坑人。”

    傅礼安拿着印章,左看右看,漫不经心说:“来宽慰我?”

    傅希言忙道:“哪能啊。大哥弘毅宽厚、高才大德,哪还需要我说什么。就是,这事毕竟因我而起……”

    “与你无关。”傅礼安放下印章,淡然道,“我们家本就是皇帝盯上的棋子,有你没你,都要受他摆布。倒是因你而来的储仙宫少主给我们家增加了不少筹码,终令皇帝束手束脚,为我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傅希言说:“可起因到底是我牵涉进了南虞谍网案,不然我们家说不定还能再苟一苟。”

    傅礼安说:“随着陈家、容家相继谢幕,皇帝铲铲除异己和敲山震虎的目的都已达到,世家勋贵接下来都会安分好一阵,永丰伯府这个大靶子也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偏偏爹和叔叔已经身居要位,皇帝不会坐视傅家继续壮大。即便你不出事,我参加了会试,也会遭遇打压。与其如此,离京反而是一条出路。”

    作为家中嫡子,他从小到大背负的期待与压力到底与傅希言、傅冬温不同,考虑问题的视角自然也不同。傅希言是

    从他的个人角度出发,想的是错过这次春闱,傅礼安会浪费三年时光;而傅礼安出于全局考虑,通过镐京局势与自家所处的位置,预测到自己参加春闱的下场,由衷认同举家去南境才有更好的发展。

    傅希言撑着下巴观察他:“你真的不伤心?”

    傅礼安说:“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如多陪陪少宫主。当初你被抓,他为了你,连皇宫都闯了。”

    “卧槽,真的假的?”傅希言目瞪口呆。

    那时候寿南山要带着他闯宫,他虽然害怕,但内心还是留着几分怀疑,觉得寿南山是虚张声势,没想到储仙宫竟然真的敢!

    傅礼安说:“叔叔亲眼所见。单枪匹马,一人一剑,越级挑战天地鉴首徒宋旗云,还留了一道剑痕在延英殿匾额上,应当是北周开国以来孤勇第一人了。”

    ……

    耳边仿佛想起了那耳熟能详的音乐。

    爱你孤身走暗巷……

    不知道这首歌的重点到底是“爱你”还是“孤身”。

    反正在他这里,重点只有一个——

    当时的裴元瑾该有多帅!

    光想想就叫人热血沸腾,只恨不能在现场尖叫助威。

    傅希言捂着脸:“我现在相信,每个男人身体里都有一颗沉睡的少女心了!”他这颗现在就跳得不大正常。

    傅礼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什么发现?”

    “你想想看,孤身一人,独闯皇宫,决战紫禁之巅,这难道不是一个男人装逼的最高境界吗?”傅希言心向往之。

    傅礼安问:“什么是紫禁之巅?”

    哦,对了,幽州目前还是流放之地,故宫自然也没有。傅希言被问得差点情绪不连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越级挑战宋旗云……宋旗云起码是武王吧,想想都帅毙了呀!”他以后再也不说裴元瑾装逼了,这是真的有东西啊!

    傅礼安无语地看着他激动兴奋的表情,淡然道:“所以你还留在我的车厢里做什么?”

    傅希言摸着胸口:“不行,我现在不能回去。”

    他现在太上头了。

    人一上头,就容易冲动。

    冲动是魔鬼啊。

    他深呼吸。

    傅礼安从旁边的小箱子里掏出一块鸡血石印章给他:“这颗印章送给你。”

    “啊?哦,谢谢大哥。”傅希言拿过来一看,上面刻着“储仙宫少夫人之私印”。

    ……

    被叫了少夫人这么多次,从尴尬郁闷到麻木从容,只有这一次,极特殊的,他感觉到了隐藏在心跳加速中的丝丝窃喜。

    ……

    果然,人上头的时候,心跳都可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恍恍惚惚地将印章放入怀中,抽手的时候,刚好摸到一本书,内心的雀跃与欢呼像是收到了寒潮的橙色预警一般,大脑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他想了想,将书拿了出来。

    见他怀里藏着本书,好学的傅礼安与傅晨省都好奇地凑过来。

    傅希言比了个嘘的手势。

    书封面上的五个字非常清晰——傀儡术入门。

    傅礼安和傅晨省见不是奇书孤本,又兴致缺缺地缩了回去。

    傅希言摩挲着封面沉思。

    根据种种线索,他有八|九成的把握,确认自己的亲生母亲——所谓的白姨娘,应该是傀儡道宗主莫翛然的关门弟子金芫秀。

    虽然还不知她因何嫁入永丰伯府,但傅希言相信,这事情的真相必然比他想

    象的要复杂得多,甚至与他真元的异状息息相关。

    如果确定了这个前提,铁蓉蓉追杀自己,白衣人的出手相救和赠书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前者与母亲有仇,后者与母亲交好。莫翛然的四个徒弟,以铁、铜、银、金为姓,而白衣人用的就是金色面具,是否说明白衣人和他母亲的关系非常不一般?而他的武功又高于铁蓉蓉、涂牧、陈文驹……范围应该也不是很大。

    拥有前世记忆的傅希言对正邪两道的划分并不单纯按照武功与门派,自然不会因为对方是傀儡道就闻之色变。

    君子剑岳不群、五岳盟主左冷禅就是最好的例子——虽是小说,但小说源于生活,生活中的两面人还少吗?所以他不排斥学习傀儡术,把它放到游戏里一转换,就是召唤师啊,这职业不香吗?

    他觉得很香。

    而且,他偷偷摸摸地翻过前面几页,傀儡术与武道并不冲突。也就是说,学习傀儡术不需要自废武功从头练起,而是像化学与物理,语文与历史一样,是可以双修,甚至相辅相成的两门学科。

    这不香吗?

    更香了呀!

    唯一可虑的,也是傅希言至今仍举棋不定的原因,是储仙宫对傀儡道的敌视。这一点,他不仅听虞姑姑说过,连傅轩听说的江湖传闻也反复印证了这点。

    也就是莫翛然投入天地鉴,储仙宫不愿意使江湖大乱,没有对其赶尽杀绝,然而看铁蓉蓉进宫为妃,铜芳玉远遁西陲,银菲羽改名换姓,金芫秀不知所踪便可以猜测,中原武林并没有放弃对傀儡道“余孽”的清剿。

    如果他练了傀儡术,裴元瑾会不会大义灭亲?

    即便他不灭,他爹呢,长老呢?既是门下万千,自然也就有万千想法。到时候的自己,就算侥幸留下一条命,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境遇。

    废掉武功。

    □□终身。

    ……

    他脑补了无数画面,不寒而栗。

    不怪他患得患失,实在是……前世的小说电视剧都告诉我们,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傅晨省偷偷瞄着四哥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有些害怕,悄悄往傅礼安的身边挪了挪。

    傅礼安拍拍小弟,抬眸看向傅希言:“你忽喜忽悲的,是心系天下忧乐吗?”

    傅希言叹气:“我配吗?我不配。我连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傅礼安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哥,自然看得出小弟的烦恼所在:“犹豫要不要看这本书?”

    傅希言立马紧张地比了个“嘘”的手势。他不知道裴元瑾耳力范围有多远,不敢冒险。

    傅礼安淡然:“一本春宫图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傅希言:“……”这个借口也是找得……很令人难堪啊!

    “人犹豫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本身想做,但有风险;二是本身不想做,但做了以后有好处。你属于哪一种?”

    傅希言扯了扯嘴角:“既然是春宫图,当然是第一种。”

    傅礼安说:“哦,那风险是什么?怕被人发现吗?”

    ……这张冠李戴的,竟然也能聊下去。

    傅希言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傅礼安顺势往下推:“你是怕爹,还是裴少主?”

    见傅希言沉默不语,傅礼安了然:“想看就看吧。”

    傅希言:“……”这个结论的中间是不是缺乏了推导的步骤,让人十分的摸不着头脑?

    傅礼安说:“明明害怕却还犹豫,说明是真的想看,那不被发现就好了。”

    傅希言:“

    ……”

    不被发现就好了?

    有道理。他学傀儡术又不用废掉武功,就偷偷摸摸地练着,反正技多不压身,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能保命。其实他自己知道,《傀儡术入门》这样的秘籍到他手里,早看晚看都要看的,只是需要一根稻草压垮心里负重的那头骆驼罢了。

    傅希言给助力一推的傅礼安竖起一根拇指。

    傅礼安满意。果然,开导这种事情,就应该由哥哥来做,怎么可以让弟弟越俎代庖呢?

    有傅礼安作掩护,傅希言安心地翻看起来。

    母亲留下的江湖全书里曾详细记载傀儡道的四重境界,由低到高,分别是操纵死物的死傀师,操纵动植物的御宠师,控制人魂的傀儡王,以及与武神对应的圣师。

    圣师的威力一言以蔽之——万物皆可御。江湖传说莫翛然已经达到这境界,可《江湖全书》却说,非人可及,似乎暗示莫翛然并没有。

    《江湖全书》没写如何修炼傀儡术,大概觉得他当时年纪太小,万一让别人看去,反而招惹麻烦,却写出了傀儡术修炼奥秘:万物有灵,御灵使之。看过这本书,再看《傀儡术入门》,那些生涩的用词,奇怪的真气行走路线,便都有了脉络。

    武道是自我修行,真元、锻骨、金刚……每一步都在提升自身的根骨,再往上是脱胎、入道,光听名字就知道,是武者试图摆脱肉眼凡胎,登临更高深的境界。

    若是对武道更高境界存有疑惑,可从傀儡术反推。

    傀儡术是从万物汲取灵力。地上的石子儿,路边不起眼的小花儿,乃至奔跑的骏马,贵胄平民……万物皆有灵。而这种灵,比空气中虚无缥缈的灵气更凝练更厚实也更容易捕捉。傀儡术看似操纵□□,其实真正操纵的就是蕴藏于万物自身的灵力。

    如此一来,反过来思考武道的脱胎与入道,便可以明白,武道修炼□□达到一定强度时,就开始修炼人魂。至于为什么不一起修炼,而要先体后魂,傅希言暂时还不知道。反正就他的了解来看,武道出战士,傀儡术出召唤师,两者双修,就又能打又能扛,还能组局群殴——美滋滋。

    傍晚露营,炊烟袅袅。

    为了赶路,中午一顿是拿干粮凑活的,晚上这一顿自然要吃得好吃得舒坦。

    管家带人从附近村庄里采购来鸡鸭鱼蛋和鲜艳的菜蔬,傅希言眼巴巴地盯着烤鸡翅,他向傅夫人讨来蜜浆,在上面刷了两下,那油光光的色泽,光看着就垂涎三尺。

    好不容易熟透了,他刚拿下来,用嘴巴耐心地吹了吹,眼角就出现一片黑色的衣袂。

    傅希言:“……”

    有一种尴尬是我想吃独食,而旁边却站着个等你分享的人。

    傅希言缓缓转头,裴元瑾端坐在侧,无言地看着他。

    “吃吗?”

    傅希言问的时候,脑袋却想,刚刚非自己吹气的时候,有没有喷出唾沫星子,要是喷出了唾沫星子,对方会不会嫌弃,若对方嫌弃……

    “多谢。”裴元瑾直接接过去。

    或许是傅希言眼巴巴的眼神实在可怜,裴元瑾撕下了一条肉给他。

    傅希言感动地接过来,塞进嘴里——又甜又嫩又香,真的好好吃,忍不住细细咀嚼,慢慢品味,等他吃完,裴元瑾手上只剩两根干干净净的骨头,显然吃得也挺满意。

    裴元瑾拿绢帕擦手,闲聊般地问起:“你看的春宫图是男女还是男男?”

    傅希言笑容突然消失。

    我知道你也许在偷听,但这种不应该心照不宣吗?为什么偷听完还要跑来讨论内容?

    傅希言

    心虚地说:“我没有。别胡说。”

    倒不是心虚“看春宫图”,而是他没法无中生有变出一本春宫图。这时候不免想大哥百密一疏,借口找了,道具居然没有,正感慨着,傅礼安慢悠悠地晃过来,递出一个小册子:“你落在车上了。”

    傅希言呆呆地看着他。该不会这本册子就是……

    傅礼安眨眨眼睛,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像他这种已婚男士,要找一本这样的册子并不难。

    傅希言吞了口口水,忍住当场打开的冲动,默默地将册子收回袖子,无事发生一般地看向裴元瑾,更心虚了几分:“真没有。”

    裴元瑾从身侧布袋里掏出两本册子给他。

    “这?”傅希言迟疑着接过来。

    裴元瑾说:“男男。”

    傅希言:“……”

    儒可以不坑,书真的想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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