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启轩将谢明舒送到门口,看着她走到傅秋燕身边,才转身推开旁边一间茶室的门,对正坐在里面喝茶的许成熙汇报:“许哥,我都跟明舒姐说了。”
许成熙点头:“是我考虑不周,麻烦你了。你怎么说的?”
罗启轩大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我就说大嫂有几句话想跟她说,反正你刚才也是拿大嫂的手机打的电话。”他想了想,忍不住问:“许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你二婶他们就算想捞人,也该从你这边下手,犯不着拿明舒姐开刀吧?”
罗启航帮他的事没有瞒着家里,罗启轩多少知道些,不过他年纪小,当年的那桩风波也只是耳闻。许成熙没有解释,轻描淡写地跟他开玩笑:“所以还是谨慎点好,省得殃及无辜。”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过去的时候,听见她们说什么了吗?”
罗启轩便将自己看见的情景大致说了,许成熙听了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他再问几句,罗启轩不禁笑道:“许哥,既然这么不放心,你当时就该跟我一块过去嘛。”
许成熙按了按太阳穴,因为喝酒的缘故,声音有些疲惫:“我爸今天没来,那些叔伯面前,我总得替他老人家尽一尽心,实在走不开。”他感觉到手机在兜里震动,拿出来看了一眼,对罗启轩说:“司机说我二婶开车走了。”
罗启轩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问:“许哥,你这个二婶是不是姓苏?”
许成熙一听就笑了,问道:“是啊,难不成你也是她的粉丝?”他随口说了苏郁欢从前演过的几部有名的电影,都是谢明舒曾经拉着他看过的。
罗启轩激动地一拍沙发:“嘿,我就说看着眼熟呢,原来是她啊!”见许成熙看他,便解释道:“不是我,我小舅舅年轻的时候就特喜欢她,弄了一堆她的海报,现在还当宝贝似的锁在柜子里,听说当年还扬言要娶她呢!”说着又懊悔起来:“哎呀,早知道我应该跟人家客气点,这要是拿到一张签名照给我舅舅,他不得好好谢谢我啊!”
许成熙听他大有惋惜的意思,便笑道:“敢情是为了这个。这不是什么难事,回头我帮你想想办法。”
罗启轩顿时喜出望外,连声地谢他:“许哥,回头得了谢礼,我分你一半。”
许成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手机拿在手里转了许久,忽然问:“启轩,能不能麻烦你女朋友哪天来帮我调一下钢琴?”
罗启轩倍感意外:“许哥,你们家那钢琴都放了多少年了,怎么又想起调它了?”
“这不是看你大哥今天请的那个小伙子弹得不错,我也有点手痒,”许成熙端起桌面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边倒茶边说:“好些年没碰过了,让你女朋友来看看,要是调不准了就换一台也行,价钱都好说。”
罗启轩一听见能给女朋友拉生意就来精神了,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包您满意。”
几日后快到午休的时候,许成熙接到了杨景辉的电话。
他们两个是以闺蜜家属的身份相识的,后来都离了婚,彼此跟前妻失去联系,偶尔两个男人有空时倒还会聚一聚。许成熙接过电话,上来便说:“学长,多谢了。”
他和谢明舒从前都是随着林念一起叫他学长,现在估计只剩了他一个人还这样称呼。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杨景辉却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说:“你不用谢我,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自己。”
许成熙算是局外人,很多事情都看得明白,托了杨景辉去问时,也未尝没有帮一把的心思。当下便笑了笑,问他:“你们聊得怎么样?”
“还行吧,我加了她的□□,有空的时候就发几条消息,”杨景辉说。
他是医生,平时又颇懂些养生之道,他们之间的交流大多是林念在空间转一篇关于身体健康的日志,他看后要是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就给她发条消息指正一下,她再道个谢。偶尔借着这个机会再说两句别的,杨景辉叮嘱她别压力太大,林念则回复让他下了夜班赶紧睡,尽量多补觉。
他没有跟别人说过,他原本不怎么爱用□□,空间更是几个月都未见得打开一次;这两个礼拜每当拿起手机时却总忍不住点开那只胖企鹅,看看她是不是又发了什么新东西。
许成熙听他说完,心里不禁有些羡慕。他虽有谢明舒的电话号码,无事时却从来不敢打给她,最多只不过偶尔在她的个人网站上看一看她的作品,过后还要删掉访问记录。他鼓励道:“那挺好的啊。学长,往后你怎么打算?”
杨景辉沉默片刻才开口:“我想重新追求她。”他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
许成熙还是头一次听他如此直白,难免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林念斗志昂扬地追着杨景辉,他那边通常是没什么回应的,偶尔应上两句,也多是怕林念在人前难堪。从前明舒还私下为她过抱不平,不过林念自己不在乎罢了。
许成熙犹豫再三,还是下了决心,问道:“学长,我问一句得罪的话,你是真的喜欢念念,还是觉得她是个做你妻子的好人选?”
纵然林念这些年都不待见他,可那些不满大多也是他自己的缘故,怪不了别人。更何况她是明舒最好的朋友,他心里,总归希望她们都能好好的。
那边一时间没有说话,许成熙略一停顿,又解释道:“学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念念从前有多喜欢你,如果你想去追求她,却付出不了跟她同等的感情,只是因为她适合做妻子,那未免对她太不公平了。”
杨景辉也没有生气,沉默了片刻,声音逐渐低下去:“成熙,我对念念的心,跟你对明舒是一样的,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许成熙不禁苦笑:“我就算一直明白,又能做什么。不管怎么说,你还来得及,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杨景辉工作繁忙,简单安慰了他几句便挂了电话。许成熙将手机拿在手里,不知不觉就翻到了前几天朱师傅发给他的照片。照片是隔着车窗玻璃拍的,他盯着谢明舒模糊的背影,心里升起隐隐的担忧。
门外响起敲门声,许成熙将手机放回兜里,扬声说:“请进。”
他说着便站起身,梁栋已经推开了门。苏郁欢的高跟鞋清脆地敲在地面上,一直走到他面前。许成熙面色如常,叫了一声“二婶”。
苏郁欢大约是刚从饭局回来,还穿着一身极正式的旗袍,上面绣了大朵的牡丹,远远看去如站在盛开的花丛中,越发显得整个人明艳张扬,真正是从银屏里走出来的大美人。
许成熙守着晚辈的规矩,等她坐下,又拿过茶杯为她倒上茶。梁栋看了他们一眼,见许成熙向他点点头,便关上门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有一瞬间的静默,苏郁欢并不急着说话,只是含了微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她既然不开口,许成熙自然更不急。自苏郁欢回国以来,这些日子的动向他也有所耳闻。现在亲自来找他,想必是心有不甘,却已经无计可施。
对峙半晌,终究是苏郁欢先败下阵来。当着别人时,她难免要做做样子,现在对着许成熙,干脆连客套话也懒得说,直截了当地问:“你把陈助理弄到哪里去了?”
许成熙微微欠身,礼貌地答道:“陈助理涉嫌唆使并协助他人逃税、洗钱,还有伪造并持有假护照入关,是被海关方面依法逮捕的,不是我把他弄到哪里去。”
这样的回答也在苏郁欢意料之中,她冷哼一声,盯着他的眼神又锋利了几分:“如果不是你让人跟他说,他母亲病得严重,把他骗回国,他又怎么会……”
“陈助理是个孝子,虽然这几年都没回国,跟家里的联系也不少,听说母亲生病,哪有不急着回来的道理,”许成熙打断她的话,淡淡地说。
苏郁欢碰了个软钉子,心里越发烦躁。陈莘华父亲早逝,寡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她早提出过让他将母亲接出国,可老太太在老家待了一辈子,一出国门怎么都适应不来,他们迫于无奈,这才将老人家又送了回来,没想到却为今日之事埋下了隐患。
许成熙察觉到她脸上细微变化,心里有一种隐晦的快意:“他母亲体恤儿子,觉得儿子在国外做大事,才一直瞒着他。哪知道,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做的竟是这样的大事。”
说到这里,他不禁冷笑:“何况,又不是我逼着他去犯罪的。事情是他自己做下的,您不怪他辜负了您和二叔的信任,却来怪我不该将他母亲的病情如实告诉他,二婶,您这是不是舍本逐末了?”
他性格温和,却并不软弱。对父亲的一再退让,也不过是因为心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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