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结束后,岱青匆匆赶回去处理公事。他如今很忙,各种事情需要他熟悉跟进,我也不敢耽误他的时间。
我也回到热带的岛屿,继续拍摄电视剧。由于进度不理想,从导演到演员都很焦虑,忙着赶上进度,所以我的生活也被忙碌和疲惫填的满满当当。
这里很热,终年阳光炽热,海面、棕榈树在阳光下闪着光,热浪让空气摇曳起来,所有人都晒成古铜色的皮肤。
可我觉得冷。我一夜一夜得睡不着觉,卸了妆脸色黑黄,黑眼圈很重。
我离开沈家后,很早就学会了抽烟。最近半年,烟瘾越来越大,如今失眠的夜晚,我可以抽掉一整包烟。
我经常在夜里站在酒店的阳台上,点着烟,在烟草的干冽中想,为什么我如此执着非要爱沈栖迟不可。我真的不知道,所以命运奇妙。他固执,我也固执,我们在爱中对峙着。
热带的岛屿没有冬季,没有凛冽得让人血液都结冰的北风,只有碧海蓝天和旖旎的椰林。我在这里被晒成小麦色,就好像我日日拥抱阳光一般,乍看上去,像是无忧的明媚女孩,健康而有活力。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内心早就被思念折磨得心力交瘁。所以我抓住一切可以切换心情的机会,不管是布景、踩场地我都愿意参与。
这天导演和几个幕后乘船出海,去另一个岛上确定拍摄场地。我申请同去。我和他们早已成为朋友,听说那个岛上有当地最知名的神庙,我想跟去看看,顺便看看有没有一尊神能治治我这痴心病。
我和导演他们上船的时候,碧海蓝天,来自太平洋的风吹拂着我的发丝,我觉得心旷神怡。蓝色的天,蓝色的海,广遨而温柔,忽然觉得无论你爱谁、恨谁,在这包容万物的自然中真的算不得什么。
我和导演站在甲板上,他并不年轻了,可海风吹起他的头发,阳光下的他却显得朝气蓬勃。他说,南希,我觉得你心里好像有事。有时觉得你的快乐游离快乐之外,时常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不知说什么。
导演接着说,你刚获大奖,在你这个年纪的女演员中已经是佼佼者,你乘胜追击几年,必成大器。
我感激他的鼓励。他也算见了许多人,在这圈子中多年,愿意这样真诚跟我说话,帮我分析前路,我很谢谢他。
我们在甲板上聊了很久,从上学时的专业,到戏中的对白。说着说着,变天了,太阳隐去。
一开始我们并未注意,还接着聊天。轮船上的人们也并没有因为阴天而影响心情。
可是。大约半小时之后,阴风怒号,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我们的轮船在巨浪中沉浮,像是浪涛中脆弱的叶子,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船上一片尖叫声。
我在剧烈的摇晃中,死死握着扶手,心中这才涌起惊恐。
导演在我旁边,他是个很勇敢无畏的人,在混乱中把救生衣给我套上,说,先穿上!
我惊恐哭泣,他大声在我身旁安慰,不要怕!抱紧!不要松手!
我很无助,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他的声音像是浮木,让我混乱的心片刻冷静下来。
轮船如同汪洋颠簸起伏。我大脑一片空白,死死抱着扶手。
大浪来袭,我们的船倾覆。
海难!
这是海难啊!
冰冷的海水淹没我。
我呛了水!轮船沉没形成漩涡,像是可怕的手,把我拉向深处!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在下沉。没想到阳光下的海水,是那么冷。我要死了吧,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有放肆去爱我要爱的人,可我就要溺死在这大海里。成为海难死亡人数中的一个数字。
当我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船。我漂浮在海上,风暴停了,大雨如注。
周遭有很多船上的杂物漂浮在海面上。我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手臂,一直流血。我根本没有力气划水,更加不知道要划到那里去。深不见底的海水,和暴雨倾盆的灰暗天空,让人绝望地无以复加。
不知道漂了多久。我好累。身上好疼。
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
再听到人声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
我被救起。在一搜小船上,有人用毯子包住了我。
后来我和一百多个获救者被安置在一个大厅里。我的伤口被做了简单的处理,喝了些救援人员给的热汤,可是整个人不住发抖,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已经有很多人的家属陆续赶到。简陋的大厅都都是哭号声,嘈杂,混乱。没想到美丽热带海岛成为我最恐惧的回忆,本以为是一次拍戏的任务,可差点让我葬身海底。
我缩成一团。我没有家属来接我,我的父亲早就成立的新的家庭,他甚至不知道我的行程。我疲惫的眯着眼睛看着不断有人被家属找到,相拥而泣。
我蜷缩着抱紧自己,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抵御心中的寒凉。我好累,支持不住模模糊糊睡去……
范溪南!
溪南!
范溪南!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
是他!他喊我的名字,焦急地,绝望地,音调失去控制。
我是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
因为我太在乎他,所以在这绝境竟然听到他的声音。
范溪南!
又一声,是沈栖迟!
没错,是沈栖迟!他的因为失聪而声调不稳,因为恐惧和焦急放弃了刻意控制声音。
我踉跄着站起来。远远看到那个人。一时酸涩、委屈、欣喜齐齐将我包裹,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个我日夜牵心的人此刻坐在轮椅上,用尽全力划着轮椅,到处找我,撕心裂肺不管不顾喊着我的名字!
沈栖迟!沈栖迟!我喊他。那一瞬间,我忘记了他听不到。
转头,他看到我。
我们之间隔着很多人。
他像是绝境中的灯塔,我用尽力气穿过人群,向他跌跌撞撞跑去。
我看到阿福扶着他堪堪站起。
我看到,沈栖迟站在那里,张开他的双臂,等着我。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子挽起,眼眶通红,脸色苍白憔悴,敞开怀抱等着我。
我走过去。
他一把抱住我,抱得那样紧,仿佛下一秒我会消失一样,仿佛要把握揉进他的身体里。
我拥抱着他,感受到他站的不稳,身体微微颤抖。
沈栖迟声音沙哑,喃喃不住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是我来晚了。
我抱着沈栖迟,他的气息让我无比安心。仿佛在海上漂浮的心,终于找到了岸。熟悉的安全感让我真的觉得自己得救了。
他体力不支,坐回轮椅。
阿福说,溪南小姐,二少在另外一个安置点找你,我打个电话给他。
我点点头。
沈栖迟一直没有放开我的手。
我看到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颊边胡茬青青,嘴唇没有血色。他状态很不好。
我看得心惊,蹲下来,说,大少,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
他以为我身体疲累的紧,慌忙让阿福安排。我们到了当地最好的一家宾馆,岱青与我们汇合。医生给我做了检查,我有些脱水,身上有几处外伤有些感染,所以一直在低烧。处理过后,并无大碍。
看得出,沈栖迟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
阿福说他得知海难的消息后,马上让人联系剧组,得知我的确在船上,整个人几近崩溃,马上就要过来,谁都拦不住。
岱青说,小南瓜,你若是不在了,可能大哥也撑不过去了。
沈栖迟睡着了。我们都不敢打扰他。
我在另外的房间打点滴。整个人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和岱青聊了很久,而后也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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