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言从小门溜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煞白的,再次跟危险贴得这么近,她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生活在这朝代——
也是第无数次怀念和平美好只有卷王的幸福现代生活。
可这些悲泣并没有什么用
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快申时二刻了,她直接去找了二管事交还令牌汇报了事儿办妥了,又一脸笑意地奉上了那块儿肥皂。
二管事同样笑着收了,面上除了“哦,这小子上道了”的颔首之外,没露出别的表情。
“晚上休息休息,以后好好干。”章水生笑吟吟地对着小伙子说。
宋微言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去前厅站了会儿。
那头李子见门口有人过来,站在原地张望了半天,等听着是熟悉的声音喊了自己,便急忙上前迎人,关心道如何这么晚才回来。
“不常出去有点迷路了。对了,想着你爱小食,路过了点心铺顺手买的偷偷带回来了,是蛋黄心儿的,只有两个,晚上没人吃了解解乏。”
多少也是真关心自己,宋微言怜惜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笑着拿出了顺手买回的点心。
即使在怀中已经压得有些变形。
李子一心感动,这是他在前庭的男人堆中不曾感受过的细致与好意。
他来不及说感谢的话,就看见眼前的人面露不适,问清是出去跑久了肚子不舒服,便一口应承下看掩护着,让她溜回了住所稍稍休息一下。
这会儿正是仆人们快放饭的时间,房间里没有人,宋微言小心关了门,拿出碳石在本子上画起了这几日得来的线索:
死亡那天险些被章建南强迫,后又被蒙住口眼,他在找什么东西?接着有人打斗,又来了别人
——但起码看来,章建南不是单纯地见色起意她画了个圈,在章建南边上画了个问号。
宋安一家被占了地方,净香堂何老板显然盯上她的生意和章大脱不开关系。但院子里的人、那些黑衣人又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是否跟后来虐杀自己的人有关呢?
症结关键还是需要找章大!她手一顿,又迅速地画了两个男人的样貌特征——那个认识方蕴的陌生男子,又是什么人?两个人总给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还有,她想不通宋府的地契明明在宋安手上,他并不是容易受于强迫的人,又为什么搬了地方?
提盒里的黑布哪里来的?那十个字什么意思?落雪堂两个丫头又去哪儿了?
宋微言摇了摇脑袋,后头的实在有些没有头绪。
换了一页,她抬起手:之前在落雪堂看到过的一众鞋印子。
自己回来路过裁缝店曾问过那里纳鞋底的师傅,师傅直说是寻常样式,平常妇人给亲老做的也有这样的图案,只是有一个不是这里常用的款式,要真的问起来,他们这些下九流的行当,。
那些或深或浅的印记,宋微言曾从同样高度的地方跳下试验过,是软的泥土,正常人绝对一脚陷进去,根本难以形成那样的印记,都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
难办。她烦躁的抓了抓头。
现在掌握的东西不够,她只是将印象中出现过的花纹、大小尺码、路线一一记下来——还有记忆中的昏昏沉沉时听到的盘问:
——你到底是谁?
——他长什么样子?
——东西在哪!该死!
——臭婆娘!
嘶——她停下手,头兀得有些疼痛
天很快就昏了下来。
李子没等到一同吃饭的宋微言,直接替她领了两个馒头并一个包子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她一个人紧张地在收拾些什么。
“柱子哥,喏~给你领了个包子!”
李子突然一开门,宋微言就猛地回头了。
有一瞬间,他自己都觉得似乎惊扰到新伙伴,只好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身体好点了吗?”
宋微言点点头,从兜里拿给李子一块乳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最近冷得突然,下午跑了一身汗又没吃东西,真是谢谢你。”
李子爽快接了东西,笑着摆了摆手:“别跟我客气,府里近来受寒的不少,主子们都染了病气。确实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宋微言摇摇头,神神秘秘地俯身过来,“我以前的东西不见了,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太好。你可也千万注意些。”她拍拍包裹,顺势解释了刚才的动作。
“当时在落罗月堂当值时,就不对劲。”
日气消尽,除了一节小蜡烛晃动着光以外,这房间里暗暗的。
气氛到了,李子挠了挠头,蓦然有一种要下句话该说一些秘密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没忍住,看屋里没别人,就伏着身子朝她小声讨论了起来。
“我东西倒是没少,只是,你是从三公子院子里来的”他突然噤了声,又见宋微言睁着汪汪一双小鹿眼满脸求知欲,还是支支吾吾地朝他说道,“那里那院子里的桃风和清青都不见了,听说是偷了夫人的东西跑了。想来你这,咳咳。”
??
这是什么版本?
宋微言瞪大了眼睛。
李子看出了她的震惊,小心说道:“我知道那俩人看着不像是这种品行的,但听说,出事那晚,那屋子极乱。这看着还能不是偷钱、偷卖身契跑了吗!”
宋微言眼见他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上劲儿。
人在分享秘密、歪理邪说和推断见闻时尤其充满了新鲜和刺激感。
“还有大公子院子里的姨娘,柳姨娘,好像身子不大好,这几日是常常请大夫。那姨娘病这样也
不忘拘着她房里的绿衣和方圆。都不让说三房那里,俩主子都生事儿了,三公子尚不清楚活着没,那三夫人怨气起了好大,鬼魂”
说到其他房里的新闻,宋微言想再听一些,可越往后就越听不下去了,直接往他嘴塞了块儿糖。
怪,太怪了!跟别人一起讨论自己魂魄这件事她皱眉。
“呃——”李子说着说着呜呜地一愣,显然没反应过来。
“嘘!小声点儿。”
“那房主子的事儿我全当没听见。”面前人定了神色摇摇头,轻轻说道,“只是咱俩说说。不只是不让谈三夫人,我悄摸跟你说,老爷是有意放一部分生意给三公子的,只是他这两年未归。余下的咱可小心。尤其不说鬼神的事儿。”
这事儿也是她后来知道的,半月前章守泰突然私下给了她几百两银子过来让零花,她以为这位公公良心发现了,本来准备攒着先不动,可后来身边的丫头打听回来告诉她这个消息,多少有表示亏欠和重视之意她才转手投用,给自己的净香堂分店使用。
不论章三会不会回来,章守泰是注定要开始重视他了。
“咱俩讲悄悄话,不讲去世的人。屋子隔音不好。”
“大公子房里真不寻常?”宋微言柔和了语气问他。
可落雪堂的事儿她作为当事人知道些,虽则一知半解的。但是这章家主仆规矩极重,而且前庭章守泰的人也居多。既然府里下了令不让谈论三房,那她只跳过关键人物谈其他,毕竟
她看了眼周边纸糊的窗户,万一隔墙有耳呢。
至于其他院子的动静干不干净、单不单纯?她捏了捏手里的小本本。
李子脸一红,含着糖诺诺地努动了两下嘴角。
“大大公子眼下生着病,这两日有什么事儿都是大夫人代劳的,他们院里的兄弟嘴都可严实了。”
李子被她刚才的动作整得有些慌了神,说话都有些慢半拍。可眼前的人又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他没忍住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宋微言起身往桌子那边倒了半杯水,走过来递给他。见李子红着脸接了,她又一手拿起来那包子啃了一口。
“咱俩推心置腹,说了这么多,又帮我这些,往后就是亲兄弟。”
见他有点呆住了,宋微言一面笑着轻轻抚了抚李子的背。
那昏黄的烛光下有柔和恬静的脸颊,莫名让李子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在他记忆深处,小时候还没被卖进府里,某天夜里油灯还没有燃尽的时候,娘亲一边缝着衣服也会这样轻轻柔柔地抚着他的背跟他说话。
这是一种奇怪的安定感。
可眼前这明明是个和气的哥哥。
李子觉得那糖太香甜,自己有点昏头。
“三夫人去的那晚,柳姨娘好像还出了门。回来就病了。”他回了回神,轻轻地开了口。
柳姨娘?
“这还是大房里的李铁子哥跟我说的,先是说冲撞了鬼神,但下午又说是知道了什么又被下人气病了——她她还发卖了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又将身边人都敲打了一通。”
还卖了人?
“所以,他们说清青和桃风两个人偷东西是因为她们逃走时被柳姨娘撞见了?”
宋微言沉吟着接了话回到了原先的话题。
李子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铁子哥是我进了府里最亲的哥哥,不会骗我,这事儿除了他们院子,别人鲜少知道的。”
“毕竟是丑闻,只是说被严惩后放回家了。”
这样啊
她机械地嚼着包子,大脑却在疯狂地转圈。
这么说的话,消息来源应当不假。
但是清青和桃风是什么人她最清楚,品性极好不说,她俩算是宋微言成方蕴之后为数不多的朋友——不然她也不会把两人留在自己落雪堂,也不会将两人作为分股成员,一起挣钱、互相掩护。
更别提,那晚两个丫头早早休息了,她没见到两人有一点动静。
所以她们为什么会碰面呢?
而且,柳姨娘从厚朴堂往落雪堂,出来要经过二房的宗知堂和祠堂。
两房素无交集,她跑这么远,往落雪堂干什么?
就算清青两个丫头为了掩人耳目不从侧门走,而是从后门出的府,想几人碰面,也要穿过小校场,这人大半夜往后院锻炼身体?欣赏夜色?
说不通。
“晚点还要值班,要到戌时呢,你快吃了东西歇一歇,咱们一块儿过去。”
见宋微言吃的没什么表情,李子以为她身体还不舒服着,紧着嘱咐了一句,就脱了鞋往床头坐着,不再打扰她。
不一会,屋里就进来了人,只是李子在那头笑着打了招呼,宋微言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回神,只由来人嘁了一声“三等才升来咱们这儿,这样端的什么架子。”
天色很昏暗,宋微言被李子喊出去的时候才回了神。
晚间无事只需轮班站守,她俩人站在空空的庭院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没过多久,那头弧形的月亮门出探了个脑袋,沉着星眉朝她看来。
石通?
宋微言接到眼神心领神会,揉揉肚子揉揉头对李子知会了一声,便溜了过去。
庭前的光一阵一阵,透过廊道的竖窗洒在了树上和草地里。
门口的灯笼朦胧,石通和宋微言一前一后地往黑暗处走去。
“中午来了个大夫。”
声音低沉沉地,有些压抑。
点了点头,宋微言知道那个大夫要过来,可心头却有些诧异为什么他语气这么低落。
没等她开口,那头又说了一句。
“全福死了。”
正午过后,后门口来了一个高瘦的中年人拎着一提药材,慌慌张张站了半刻钟。
他将人打晕带到街角询问,开始那人死不松口,直到他下手威逼喂了招才张嘴,说自己是给大房看病的大夫,今天来给送药,没等来接头的人。
那个接头的人就是全福。
石通虽然知道柱子向来喜欢一个人神神秘秘的,但她一直安安生生从未有过什么动静,现下为了自己的前程对没有威胁的人下手就不太对了。
光色很微弱,他还是看见柱子的眼睛蓦然瞪大了,紧接着诧异地问了一句:“全福死了?”
他刚想呛声反问,紧接着就见柱子拉着他往旁边树下一连串地问道:
“怎么死了?什么地方发现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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