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闹矛盾了?”
何远思忖片刻,兀自得出个这样的结论。
“啊,可能吧。”
奈川无心跟他解释,撂下一句囫囵话便抬脚越过人群,前排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奈川找不到空隙,便转身上了二楼,轻身翻过栏杆,毫无犹疑地一跃而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飘飘然落到了高台上,顺带狠狠跺了某人一脚。
上一刻还在欣赏美人儿翩飞的厌诃,下一刻就单腿蹦哒着扯着嗓子哀嚎。
“你你你,你谋杀亲夫啊!”
这么一声吼,将还打算再补上一脚的奈川生生吼停在了半空。
同时停住动作的,还有刚刚踏入门槛的谢家兄妹,以及躲在账房一侧的九霄。
几人不约而同地向高台上那个男人看去。
厌诃其人相貌平平,身材结实,天生带着怒相,单从皮囊来猜,不是伙夫就是武将,浑身上下若说真有什么可取之处,那大约就是他那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
放在凡人堆里,他大约会泯然众人,但好歹也是璞原六城的王,上位者做久了,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华然贵气,再辅以高台上的通明灯火,更显他气质卓越。
与同为神身的奈川站在一处,莫名登对。
“厌诃……”
她压低声音,面上不显,广袖下的拳头却被她攥地嘎嘣作响。
“好妹妹,看在我帮你挡了雷劫的份上,给个面子。”
厌诃谄媚地用手肘碰了碰奈川的腰窝,这借口他真是屡试不爽,六千年来他想求奈川做什么都会厚着脸皮拿这个说事儿,说得奈川耳朵都要起茧子,却又拿他没办法。
奈川拧着眉头躲过他做乱的手肘,刮了他一眼,倒真没再多说什么。
而他们这副模样落在看客眼里,便是夫妻情趣,打情骂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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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个好事儿人率先打了个响哨,犹如热油入水,瞬间炸起了一片嘈杂。
“姑姑,这就是被您金屋藏娇的姑父啊。”
“久闻其人,如今亲眼见着,才真真儿知道何谓柔情蜜意啊。”
“怪不得言画师剪出来的小像能如此传神,原来就是照着枕边人剪的啊。”
夫妻的身份将奈川架在了半空中,只能挂着淡笑将姑娘们的夸赞一一应下。
胳膊被人碰了碰,余光扫过一方红纸,转头看去,只见厌诃那厮双手捏着小像的两角,献宝似的在她面前左右晃悠着。
堂堂火神,六城王尊,七尺男儿,就差安个尾巴在屁股后面摇了。
“夫人,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你个脑袋!
“哈、好看……”
奈川面上粉饰得很好,说话间还小意温柔地将手腕搭在他的肩膀上,作势要替他厘清碎发,而就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凶狠地掐住了他脖子上的软肉,手腕一翻,厌诃险些没疼到地上。
一息之间,另一只手稳稳扶住了他将倾的臂膀,奈川顺势贴了上去,由广袖遮挡,在他胳膊内侧又拧了一记。
厌诃疼得脸颊有些抽搐,却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赶忙把小像揣回袖子里。
“那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哈哈……”
厌诃干笑着看向她,不住地用眼神朝她投降,笑声颤颤巍巍地,还带着几次明显的吸气声。
奈川微不可查地挑动眉毛,带着得胜者的倨傲,放过了他的胳膊。
“他不舒服,我们就先走了。”
奈川颔首作别姑娘们,厌诃跟着奈川的步子,虚浮着一只脚姿势怪异地下了高台。
“哥……”
看着谢子规灰白的面色,谢皎皎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情,她看着高台上那一抹红影消失在屏风后面,再侧头看自家哥哥。
“无事,你自己去玩儿吧,有家丁跟着,早点回家。”
谢子规扯出一抹苦笑,从前心底的那点儿侥幸如今竟全都成为了笑话。
让她十二岁嫁了的,就是那个男人吗?
良好的教养阻止他再继续想下去,他转身想要逃离,却不想跟身后同样急匆匆的男孩儿撞了个满怀。
男孩儿一身侍卫打扮,只到他胸口,身型瘦弱,相撞后仰躺着摔了下去,随着清脆一响,一块木牌掉在了地上。
谢子规愣怔片刻,还没看清那牌子上的字,九霄眼疾手快地把木牌揣回了身上,侧身弯腰拜下:
“是小的不长眼,冲撞了贵人。”
放在平时,九霄不至于这样作低服小,但在这种节骨眼上,他只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也顾不上什么尊严。
他不可以出错。
“无妨。”
这一撞也把谢子规的神思撞回了些许,他整理衣衫,又回到了平日里那个清风霁月的状态。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拜别谢子规,九霄低头疾步走到一位锦衣女子身后,趁她侧头与友人交谈的空档,状作无意般将她面前的木牌做了置换。
三楼廊上,橙衣女子只手撑颔,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这一幕。
“瑶琴,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看秋日里的蝉啊,很难见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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