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奈川相中的铁匠果然手脚麻利,暮色四合之前,她还真就拿到了她早上订的铁器。
那是一柄短刀,刀身刻着描金暗纹,刀鞘上有七个凹下去的孔洞,奈川握着它借着烛火把玩半晌,收刀入鞘,在九霄进屋前将它藏进了袖子。
“做好了,姐姐你看。”他递过来的还是那支飞羽簪,不同的是在簪身三分处多了一圈银环,奈川两指落在银环上,用力一拔。
长刀出鞘,烛火映出的银光划过九霄眼底,打在奈川的脸上。
她试探着用指尖点了点锋利的刀尖,又在九霄开口喝止前停了手:“这么细的刀,会不会折在里面啊?”
“这是市面上最硬的玄铁,不会有大问题。”说着,他皱眉看向房间里唯一一盏烛台,又到窗前多点了几盏。
奈川懒懒地倚在矮榻上,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被暖融融的黄光笼罩起来,又看他灭了手上的火折子,转身向她走来。
“小九,你很怕黑?”她支着脑袋,有这么一问。
九霄回答了她,可是因为他挡住了身后的光亮,整个儿面部都沉浸于阴影中,奈川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
“你别在那儿说话,我看不清你的嘴巴,”她朝他挥手,“你过来,来我这儿坐。”
九霄身形一顿,应她要求,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她旁边。
一来一回间,她也忘了她方才的问题,又令起了个话头:“还没问过你,你的功夫都是谁教的?”
“乘风,就是那夜在宝林寺中出手相帮的白衣侠士。”
奈川了然颔首,又问:“那……你想不想学点儿新东西?”
“姐姐要教我?”九霄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由起了兴致,淡笑瞧她。
“我不行,除了轻功还算拿得出手外,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奈川赶忙摆手,“但大师兄和言和,他们就不一样,我的轻功就是言和教的,他们会的更多,我就想问问你,如果我能说动他们,你愿不愿意跟他们学?”
“当然。”九霄答得毫无犹疑。
奈川像只食饱餍足的猫儿一般,满意地眯了眯眼,心下有了算计。
她向来习惯未雨绸缪,将今后所有可能发生的或好或坏的事都算进去,推演一番,其中最差也不过是。
她的陨灭。
为了这最差的结局,她该先为他谋划一些。
她抬手蹭了蹭鼻子,开口是另一件事:“晨起在客房里……”
“我知道,”九霄先一步说道,在奈川探究的目光里,他眼神飘忽,话里透着心虚,“我知道,姐姐是体力不支才倒到我身上的,姐姐放心,我不会多想。”
“小九,你是不是搞反顺序了?”奈川挑眉笑道,“我是在亲你之后,才有所谓的体力不支,进而晕在你身上。所以……”
她意有所指地抬手摸在他的唇角,眸底盈盈,盛满了寥落辰星,“你没有多想,我确然主动吻了你。”
伴着灯烛的筚拨声,九霄紧张地动了动喉头,哑在当下。
他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被奈川以这样轻巧地方法和盘托出。
在烛火的映衬下,霞色从耳根一路攀到了鼻尖,奈川轻笑着点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小九,你是不是还没有亲过姑娘?”
只见他忙不迭地摇头,末了又怕引她误会,涩然开口:“没、没有。”
明明是同一张脸,九霄与闻人于宵,当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那就好,”她收回手,粲然一笑,“明日婚宴你还要忙,早点回去睡吧。”
暧昧气氛止步于这不尴不尬的档口,九霄好不容易存上满心满意的话,却被一只无形的手全部推了回来。
见他没有想走的样子,奈川起了坏心,从裙下伸出一双洁白如玉的纤腿,交叠着垂下,赤脚在半空中划着弧线。
“怎么?只是亲了一下,就想跟我同榻而眠了?”说着,她意有所指地往自己裙摆下的风景看去,再抬头时,一旁早就没了人影。
他的功夫比她以为的要好很多。
奈川懒懒地将长腿收了回去,探身去榻旁的抽屉里取出几块斑斓石,借着烛光,继续雕磨。
入赘礼不同于嫁娶礼,按北地风俗,赘婿需在大婚前一日住进岳家,而新娘则搬到外祖家,第二日骑马带轿,十里红妆,到新娘的外祖家迎亲,再带着新娘回到岳家拜堂成婚。
但谢皎皎的外祖家在城东,路途太过遥远,谢老爷就在一条街外新置办了一处别院,把谢皎皎安置在了那儿。
薄雾冥冥,在山头掠出的一线天光里,奈川敲开了挂满红绡的院门。
来开门的是曾有一面之缘的,谢皎皎的贴身婢女翠儿,她堵在门口将她上下一阵打量,显然是已经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我名言清,是画师言和的妹妹,谢大少爷托我来为新娘子添妆。”
“原来是言姑娘,少爷确实交代过,”翠儿屈膝拜过,侧身将她迎进门,“姑娘来的早,小姐还没起身呢,还请姑娘在外间稍候。”
“不急。”奈川颔首,在翠儿走后,温吞地打了个哈欠,四下逡巡。
这是处两进的院落,大小与大足院相仿,至于景色,或是因为置办匆忙的缘故,入眼只有一座假山,一池清水,以及一个种满各色牡丹的苗圃。
倒是应了北地粗旷淳朴的民风。
她前夜没怎么睡,如今眼皮沉得厉害,等了半晌,就随便在假山上找了一块合适的垫脚石,小憩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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