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吱吱岛回来之后,程之意就在准备起兵的事,但薄言一直说还要等一个人。
八月初,当镇守北境的军旗浩浩荡荡涌入关口的时候,他终于知道等的这个人是谁。
薄敬呈从马上下来,匆匆跨入府门,就见前庭里站着两个人。
程之意:“五皇子殿下?”
薄敬呈稍稍点头,直奔主题,“薄言,你信上说的到底是……”
未等他话说完,薄言忽然掩唇呛了两声,“咳咳……”
一旁的程之意蹙眉看他,“怎么咳上了?”
薄言轻轻摇头,“许是这几天贪凉有些风寒,无事。”
他转向薄敬呈,“许久不见了,敬呈。你刚要说什么?”
薄敬呈扫了眼程之意,抿唇道:“你信上说这边的战事告急,向我求助,怎么我一路过来,并没有发现任何贼寇?”
“战事告急?我们早就打完了啊。”程之意觉得疑惑,问薄言,“你告诉他我们打不过?”
薄言解释,“不这样说,他不会来。”
程之意恍然大悟,“我就说明明不熟,他怎么说来就来了。”
薄言不再管他,和薄敬呈说话,“抱歉,骗了你,此间战事已经平定,我们正打算回京。”
薄敬呈蹙眉,“为什么骗我过来。”
薄言:“问你要不要杀了我。”
薄敬呈:“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杀你?”
薄言正色,“因为,我和程之意正在准备起兵造反。杀了我,或者加入我,你选一个。”
他语气平静,和刚才说起风寒时别无二致。
薄敬呈果然大惊,“薄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之意替薄言解释,“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你都不知道你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陛下指使人假扮瀛洲细作,想要将我和他置于死地!”
“我们打输了得死,打赢了也得死,哪儿有这样的道理?从一开始来这儿就不是巧合,想来陛下对我程家和太子忌惮已久,如果就这样回去,只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薄敬呈闻言默了默才道:“你真这么想?”
薄言:“我没得选,现在该你选了。”
薄敬呈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可能杀你。”
薄言:“那你就是来帮我的?”
薄敬呈稍稍侧身,没有正面回答,“帮不帮你,我都已经抗旨不遵了。”
看起来颇有几分被骗过来的怨气。
【气氛有点怪怪的。】
【好好奇,老薄那封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都说了这边战事不利,向老五求援,结果骗过来造反。】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感觉老薄骗他过来这招有点过分了。】
【就是,你说实话劝服我,我说不定犹豫一下就过来了,但是哄骗,我会觉得你不信任我,不甘心。】
【哎,老五和老薄那也是过了命的交情,不至于。】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军功军功有了,翅膀翅膀硬了,早就该造了!】
【天凉了,狗皇帝该下台了。】
……
薄言上前半步,“别告诉我,你不恨他。”
薄敬呈:“以前恨,恨他薄情寡义,但恨归恨,我从未想过杀了他。弑君杀父,天理不容。”
程之意质疑道:“什么?他对你们从未关心过,我以为你用假死换明月出来就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到头来,你居然轻飘飘说一句不恨?你认真的吗?”
薄敬呈抓住关键,“你说什么?明月?”
程之意眨了眨眼,移开视线,“哦……我说六公主,去找薄言的时候见过几次。”
薄敬呈没有过多纠结,他解开肩上的挂披挂在肘上,望了一会儿院子里冲入云霄的红枫,捡起一片艳红似血的枫叶把玩。
他问:“你们觉得这像什么?”
程之意:“你有话直说。”
薄敬呈:“像宫墙,那堵我出生起就看着的红墙。”
薄言没有打断,任凭他继续往下说,“外人只道它如何漆红如昼巍峨无匹,却不知它的红是血染的。里头的人世世代代只有斗争,没有感情,没有朋友,没什么值得信任,就好像一把镶了宝的利剑,除了杀人,又有什么用呢?”
【等等,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是上辈子老五鸩杀太子之前说的话吗?】
【???为什么这次还会说?】
【危!】
薄言的脸色随着这话有些不好。
好在薄敬呈转了话头,“我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后来,因为太子哥你,你让我看见不一样的东西,让我知道,原来宫墙里除了算计,还有细枝末节的挂念,有穷途末路的守护,让我知道,这座吃人的皇宫里,还有值得信赖的朋友。”
薄言有片刻愕然,“敬呈,我意已决,你不必说这个。”
薄敬呈震声,“你说的,若你可以选,只想做个逍遥闲王。”
薄言:“可问题是,我没得选……”
薄敬呈丢了叶子,“有的!陛下无非是忌惮你和程家功高盖主,只要你们愿意解甲归田,阐明心志,我相信,我相信陛下一定会答应,他求之不得!”
薄言眼神微颤,并未说话。
眼看薄言要被说动,程之意急得抠起了脑袋,“薄言!你清醒一点!我们说好了的!”
“如果陛下当真想害你们性命,早该有所准备,此番回京必然是一场接一场的恶战,我们刚击退须臾和倭寇,经不起再来一次,很多人会死的。”
薄敬呈继续劝道:“这次回去,陛下必然会设下庆功宴,咱们就在宴上说,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清楚。”
薄言终于开口,“我说的,他当真会听?”
薄敬呈点头,“你相信我,就算陛下不答应,我也一定会说服他让他答应。”
良久。
薄言垂眸,“好。”
程之意不可置信,“薄言!”
等了一会儿,见薄言还没有悔改,气得脑壳发颤,挥袖离去。
不只是程之意,弹幕也很是不理解:
【救命!老五是疯了吗?】
【他不是人间大清醒吗?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似乎因为老薄,和过去和解了。】
【搞了半天,还得怪老薄对他太好了?这才圣父上身?】
【老薄虽然咸,但这反应,不应该啊……】
【老薄!老薄你清醒一点!都到了这一步,还想着咸鱼平躺?再躺下去就是个死!】
【狗皇帝是怎么对他爹妈的,还没有教训吗?】
【不要对狗皇帝的良心存在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快要气死了,谁来救救我……】
【吸氧吸氧吸氧】
……
八月十五,皇宫。
经过薄敬呈的不断劝说,薄言终究决定搁置起兵,带着战胜的消息和程之意一起回了京。
程之意本是不愿意,但架不住薄言心意已决,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妥协。
回京的这日,正是中秋。
薄承干果然为他们三个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后宫妃嫔,满朝文武都尽数出席,可畏规模空前。
大庆殿内,帝后并坐上首,此次在战事中立大功的皇子重臣于两边一字排开。
薄言明面上还是太子,和薄敬呈坐在排头。
薄言的下手是程之意,薄敬呈的下手则是薄敬行与薄敬元。
此时刚结束一轮封赏。
薄承干放下酒杯,笑道:“你们这次可是为朕,为大庆立下大功,刚才这些金银珠宝只是聊表朕之欣慰,最重要的还是封赏,朕已叫人拟好旨,来啊,宣旨。”
高贺闻言上前,展开一早备好的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境与南海一战,三皇子薄敬启、五皇子薄敬呈并程国公世子程之意,护国有功,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赐三皇子薄敬启、五皇子薄敬呈亲王册,封恒、楚二号,赐程之意国公册,封号定。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钦此!”
宣读结束,薄敬呈和程之意下意识朝薄言看过来。连不在京城的薄敬启都有封赏,却独独漏过了薄言。
高贺提醒:“圣上隆恩,还不快谢旨?”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上前行礼,薄承干免不了夸赞一番。
寒暄之后,薄敬呈很快回到座位,程之意却没有起身。
薄承干问他,“程之意,你可是还想求什么恩典?”
程之意拱手,“回陛下,自岭南到南海,抗击倭寇这一战微臣虽是主将,可太子殿下亦立下不少功劳,旁的不说,就说吱吱岛一战,若不是太子箭法精妙,这场战必然是要再拖一拖。太子之功,更甚于微臣,若微臣有封赏,为何太子没有?”
薄承干尚未说话,薄敬行先道:“程将军此言差矣,太子不同于旁人,已然身为储君,若再封赏,岂不是要坐到父皇旁边去……”
说到一半,恍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告罪,“儿臣一时失言,求父皇恕罪。”
薄承干摆摆手,“你惯常心直口快,朕怪你什么?给太子的封赏朕一早就想好,只是留待之后再说,不曾想就因为迟了一会儿,引得程国公世子误会,倒是朕的不是。”
程之意被反将一军,“微臣惶恐。”
薄承干:“无事,你且入座吧。也不知道,太子误会了没有?”
一旁的程一一闻言,侧了侧身想要开口,被薄言抢在之前,“回陛下,为国征战乃是大庆男儿的本分,我身为太子更加义不容辞,不敢讨要什么赏赐。”
“哈哈!”薄承干指着他夸道:“要不怎么说你最懂事。”
“不过,朕方才说的赏赐确有其事,你是太子自然和他们不一样,朕可允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薄言:“敢问陛下,什么赏赐都行吗?”
薄承干点头,“什么都行,只要朕有都可以给你,包括皇位。”
此言一出,各桌上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薄言引身行礼,“我没有什么想要,相反,却有一物不想要。”
薄承干微微后仰,“哦?是什么?”
“太子之位。”
“啪嗒——”
有人的杯盏从案上摔落。
薄承干凝睇他半晌,“你此话当真?”
薄言:“陛下,我的为人您再清楚不过,既无为君的才能,也无为政的本事,和敬元敬启敬呈敬行几个相比,实在相形见绌,太子之衔,于我而言实在是负担,若陛下当真体恤我,便放我出宫,做个平民再好不过。”
薄承干:“你是要朕废了你?”
薄言:“是。”
薄承干沉思片刻,有些为难,“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无不是犯下滔天的罪过,你不仅无过,还御敌有功,若朕就此废了你,岂不是落得个昏聩的罪名?”
程之意紧了紧指节。
薄言:“薄言并无此意。”
薄承干:“你有无此意朕不知道,但此举的的确确是这么个道理。”
薄言正欲再说些什么,下手的程之意忽然高声,“陛下!他都已经说了不想做这个太子,您为什么不答应?既然不想让我们回来,又为何非要他做这个太子?”
薄言惊诧,喝他,“程之意!退下。”
程之意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我说的是事实!你明明只是在表明心迹,不是这个意思,不给你该有的赏赐也就罢了,凭什么连放弃的权利也不给你?”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
薄承干的脸色渐渐阴沉。
这回不仅是薄言,连程一一都忍不住,“来人呐!程国公世子已然醉得胡言乱语,快给他带下去醒醒酒!”
程之意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根本忍不住,“我没醉!便是醉了也知道,今天我和薄言谁都走不出这个大庆殿!”
薄承干气极,抬手掀了身前的桌子,“程之意你放肆!”
薄言也道:“程之意?你这是在说什么?”
程之意反问他,“到了现在你还心存侥幸,觉得他会放你一条生路吗?”
薄言:“陛下一言九鼎,只要他答应必然不会食言……”
程之意拔剑而立,目眦欲裂,“可他不会答应,他要你死!”
【完了完了,要完了。】
【程之意!你怎么这么冲动?】
【我早说这个退路求不通,应该杀回来的!】
【你们清醒一点!拎不清的明明是老薄!程之意这是在救他!】
【老薄已经被老五洗脑了,别救他了,没用,快来救救我,我要窒息了……】
【死因:过于摆烂。】
【纠正:心存侥幸且过于摆烂。】
他拔剑此举惊得众人一片哗然。
薄敬行见势对着殿外大喊,“禁军护驾!程之意殿前谋反,即刻将他拿下!”
话音未落,都统领率众兵提刀闯入殿内,气势汹汹,惊起一众文武百官。
薄敬呈见状终于忍不住,拦在程之意身前,“都统领,此事有误会,程之意不过喝醉了酒殿前失仪,并非谋反。”
薄言和薄敬元都上前帮着解释。
但程之意却冷笑了一声,“我程家兵马已在我入宫之时便入得皇城,此番算算只怕已经攻破了广城门,若你要杀,下手可要快些了。”
薄言钳住他拿剑的手,“程之意,你这是在找死!”
程之意反手逃开,狠狠盯着都统领,“反正我从你放弃起兵就没打算好死!”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薄敬呈怒斥,“还不住嘴?”
薄敬行见状,抓到他把柄似的愤然起身,“好你个老五!竟然与反贼同流合污,早在你抗旨不遵执意南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起了反心!还好我早有准备,调集皇城御林昨日便守在宫外,等他们来救你们?痴心妄想!”
他即刻下令,“反贼谋逆,给我杀!”
薄承干高坐案首,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程之意早就忍不住,提剑便和禁军杀作一团。薄言离他最近,被迫和他站在一起。
薄敬呈并未参战,转身跪到薄承干跟前替两人求饶,“父皇!太子与儿臣绝无谋反之意!程之意也是一时糊涂,求父皇明鉴,叫他们住手!”
薄敬元和程一一也相继求薄承干开恩。
程一一:“陛下,阿言虽有些任性但绝无反心,臣妾以性命担保,程家也绝无反意,求陛下开恩!”
薄敬元:“父皇,其中必有误会,求父皇明鉴!”
薄承干将各人反应尽收眼底,良久他下令,“留活口。”
薄敬行对此表示疑惑,“父皇,斩草除根啊。”
薄敬呈怒而起身,“四皇兄!你为何总是煽风点火?非要至我们于死地?”
薄敬行:“分明是你们逆反在先!我不过清君侧有何过错?”
薄敬呈:“就算程之意谋反,可我与太子却是无辜!”
薄敬行:“好啊!你说你是无辜,那你证明给我看!”
薄敬呈:“如何证明?”
薄敬行挥手叫停,“住手!”
禁军众人皆听号令,纷纷停下。
程之意受伤不轻。
薄言扶着他靠柱坐下,顾不上解释什么,撕开衣袖替他包扎,“伤势太重,你别说话。”
另一边,薄敬行笑看着薄敬呈,拍了拍手,“上酒。”
伺候的宫人很快端上来一套酒具。
薄敬行示意给薄敬呈送过去,“众目睽睽,太子与程之意公然谋反,你抗旨南下有过在先,说是驰援谁知道去干什么?你若真想证明自己与他们无关,喏,把这壶酒给太子喝了,我就信你。”
薄敬呈愣在当场,迟迟不肯抬手。
程之意捂着伤口,质问他,“薄敬呈!这就是你说的保证?都是因为相信你,薄言才会跟着你回宫!如今你倒要反过来毒杀他!你敢!”
“我为何不敢?”薄敬呈咬了咬牙,“我说的什么?叫你们放下偏见安心跟我回来,你看看现在!不是你胡乱说话,怎么会到现在这一步?”
“你还真敢?”程之意失望透顶,转头来推薄言,“你快走,我掩护你,只要杀出宫门就安全了……”
薄言不为所动,他甚至连丝毫慌乱也没有。
给他系上最后一处伤口,才不紧不慢起身,“酒我可以喝,但程之意你们要放他走。”
程之意:“你疯了?”
薄言:“我倒是希望我疯了,至少如此不会有牵挂。”
薄敬行一口答应,“可以!只要你喝,程之意可以不死。”
薄言来到台前,缓身一礼,“对不住,辜负母后养育之恩,儿子先走一步。”
程一一哭着摇头,语不成句,“不……不……”
薄敬呈已经取下酒壶倒了一杯。
他缓步送到薄言跟前,“对不住了,太子哥。”
薄言并不看他,抬手就要拿过来。
程一一终于崩溃,“阿言!”
她想下来阻拦,却被薄承干牢牢攥着手腕,不能离开半步。
递给薄言的前一瞬,薄敬呈忽然将手收了回来,“嗯?这底下怎么还有粉末?也不用心搅搅。”
他说着顺手拔下薄言头顶的玉簪,在杯子里转了转,片刻后,丢了簪子,将杯子递给薄言,“这下好了。”
薄言接过,看着他一会儿,而后一饮而尽。
程之意:“薄言!”
【!!!】
【这是什么狗屁发展?我要报警了!】
【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这杯毒酒吗?】
【薄敬呈!你没有心!】
【薄言!我真是高看你了!你这个蠢货!】
【哇我哭死了,我以为不会死的,谁都不会死的……】
【老薄,要死了?】
……
瓷杯哐当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一缕鲜红很快从薄言的鼻下流出。
他轻轻擦了擦,原本笔挺的身姿忽然踉跄了两下。薄敬呈下意识来搀他,他奋力推开,过了一会儿甩了甩头,看着殿门的方向,一步步慢慢往外走,直到……轰然倒下。
除了哭声,殿内无人说话。
良久,薄敬呈转头,“你现在满意了?还需要我给程之意再送一杯吗?”
薄敬行笑了笑,“可是,哥哥更想将这杯酒,送进你嘴里哦。”他不是开玩笑,边说边逼近。
观战良久的薄承干,这会儿忽然出声,“够了,到此为止。老五南下是为支援,并非谋反。”
他正了正身,挥手叫禁军退下,“都出去吧。”
许是心头大患已除,看着都比之前精神些。
只是过了一会儿,得了令的禁军并未退下去。
薄承干以为他们没听见,又对着都统领说了一声。
这次都统领动了,却是朝薄敬行行礼,“向殿下请令。”
薄承干懵了,“朕在这儿,你向谁请令?”
回答的是薄敬行,“自然是儿臣。”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道:“这可是父皇亲手给我的,您忘了吗?”
“你!你竟敢……”薄承干大怒。
薄敬行嗤笑,“我连给你下毒都敢,还有什么不敢?”
薄承干:“你说什么?”
薄敬行踱步上前,“你就从来没觉得奇怪吗?怎么短短一年就病成这个样子?还真以为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不成?”
薄承干想到什么,“香炉……”
薄敬行摇头,“那可不止。”
薄敬行挑着指甲,说得漫不经心,“看起来人模人样,实则烂到骨子里,你这种人真是死一百次不足惜,刚来那会儿我就想弄死你了,要不是为了更高的人气,岂会留你活到今日?”
说到这儿,他转向薄敬呈,“说起来,还得感谢五弟。”
想起什么,又瞥了眼地上的薄言,“哦,还有这个怨种。”
[小绿茶这次又赢了,没意思。]
[我果然还是喜欢小绿茶洋洋得意的样子。]
[家人们,咱就是说,祈祷下次找到个真能治住他的好吗?]
[真是太失望了,我还以为这个太子和老五能不一样,居然高看他们了。]
[哎,愿赌服输家人们,红包已发,记得领。]
[等会儿,是不是高兴太早了?]
[奇怪,我怎么看着那狗皇帝气色忽然变好了?]
[???]
[他笑什么?]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薄承干盯着薄敬行看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
笑声宽宏有力,并不是平日里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薄敬行起了几分警惕,“你笑什么?”
薄承干渐渐收了势,但眼底还有笑意,“我笑你太年轻,笑你三脚猫的毒术就拿出来唬人,到头来连真病还是假病都分不清楚。”
薄敬行脸上闪过慌张,但是很快冷静,“你诈我?”
薄承干摊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片刻后视线落在龙椅的扶手上,直接上手轻易掰下来一块,“你看看,朕看起来像病入膏肓的样子吗?”
殿内剩下的人已经有些跟不上事情的发展情势,面面相觑。
薄敬行这才真正有些惊慌,“你骗我?你都是装的!”
薄承干又是一阵笑,笑罢冷哼一声,并不理睬,直接下令,“四皇子悖逆无状,竟敢弑父杀君,给朕拿下,就地斩杀。”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
薄承干奇怪地看了都统领一眼,“聋了?要朕再说一遍?”
原本已然慌乱的薄敬行见状,骤然冷静下来,他夸了都统领一句,“果然有眼色,待我即位必不会亏待你。”
说罢,再不装什么良善之色,沉着脸道:“给我杀了这个狗皇帝!”
然而,依然是一片寂静。
这次不只是薄敬行,薄承干也慌乱起来。
“动手啊!你们是都聋了吗?”
都统领又是一礼,“回陛下,微臣并非有意忤逆,而是微臣的小命,许久之前就被攥在了五殿下手里。”
两人闻言,下意识看向角落里的薄敬呈。
薄敬呈仿佛忽然惊醒一般猛然抬头,带着笑意问道:“哦,你们都演完了吗?”
没有人回答。
“看样子是演完了,”薄敬呈自问自答,“那接下来,轮到我了。”
他理了理衣袖,直直看着薄敬行,眼底的笑意如落入枯沙的水滴,转瞬消失于无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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