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还是头一回菡萏这样清雅,倒是不禁赞不绝口。菡萏越发的不好意思,忙令她闭嘴。

    “菡萏,方才七子怎么同夏顺常说的?”窦漪房悄然走到菡萏的身后问道。

    菡萏顿了半刻,回忆了方才的场景,“方才我原是在和芙蓉说话,劝了芙蓉一阵子,芙蓉倒也明白,说回头寻个时辰去给夏顺常配个不是。谁知那夏顺常出来,倒同芙蓉先赔不是了来,两个人一下子便好了,到底是咱们主子会说话。”

    听菡萏这样说,窦漪房才松了口气。

    好在自己擅自做的这个决定不算太差,如此以来王七子才算不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一时间两个人说这话,竟也不知怎么的,又提到了那赖姑姑身上。

    菡萏心中纷纷,咬着牙道,“那老妈子真的是可恨!”

    窦漪房心里清楚,明良人说的不是不无道理,如今宫中情况复杂,刚倒了一个甄良人,如今又多出了那么些人。

    王柳月如今虽是七子的位分,可到底和刘盈之间还是有所嫌隙,恩宠能否长远,关键还是在刘盈。

    窦漪房只是轻叹,随后和芙蓉各自回去。

    傍晚的时候刘盈来瞧刘朗,奶娘哄着皇子不哭,刘盈更是亲自抱过,如今还是爱如一往。见此窦漪房也还放心,至少自己主子在皇上心中还是有一定的位置。

    她躲在主子身边悄悄的看着刘盈,那是他哥哥,可是她却没办法去和他亲近。

    因为,他的母亲。

    次日清早,窦漪房晨起正在烧水沏茶,准备伺候着王七子起床,突然一行人从长明轩外头闯了进来,一下子喧哗起来,其中领头的姑姑正是赖姑姑,她指名道姓的道,“把窦漪房给我捆起来!”

    窦漪房愣神,还不明状况,却突然被一群人五花大绑起来,赖姑姑一脸得意的看着她,“窦宫人,可真是对不住了,虽然咱们从前在一个屋檐儿低下当差,可到底还是不该抹不开情面啊,如今你犯了事儿,神仙也救不了你,就是我想要救你,那也是不成的。”

    一阵头疼突然袭来,她还没弄清状况,只见一个人突然踹了她一脚,随着赖姑姑的一声,“带走!”一群人押着窦漪房出去,随后长明轩的一切都寂然,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菡萏见状早已跑进里间去寻找王柳月,窦漪房被人押着,她满心的委屈,气不打一处来,“赖姑姑,也不知奴婢犯了什么事,赖姑姑要把我这样捆着交到何处?”

    赖姑姑的嘴脸恶毒极了,从前在长明轩收了这么多丫头片子的气,如今可是逞着李七子出头了,“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窦漪房,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偷取皇后娘娘的东西!”

    偷皇后娘娘的东西?

    “我没有偷东西!”窦漪房话刚一处,赖姑姑就呵道,“给我掌嘴!”

    “啪”的两声在窦漪房脸上响开,她满眼的泪光不敢流下来,赖姑姑冷笑,“你看这是什么?还敢嘴硬!”

    窦漪房闻声看去,竟然是之前张皇后送给自己的香囊,前些日子不见了,她还找了好一阵呢,怎么会在她手上。

    看着窦漪房哑口无言,目瞪口呆的样子,赖姑姑更是得意了。”怎么样?无话可说了吧!!我就说你怎么能有这么精致的东西,感情是偷来的!”

    原来,这赖姑姑那日见窦漪房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进了厢房,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阵儿,才发现了这个,原本想借着机会收拾一下她们几个,所以拿出去让人去查,究竟偷的是谁的。

    可却有个人说,这香囊曾经在皇后那里见过,赖姑姑喜的是眉开眼笑,这天早上去回禀了李七子,李七子又带着人去回禀了吕太后,吕太后不问这事儿,全权交给了李七子处理。

    那李七子知道了还有个心慈手软的?从前长明轩抢了风头,如今长明轩的宫女偷东西,那可是趣事儿一件,忙叫人捆了就带过去。

    待窦漪房跪在李七子面前的时候,她的脸已经红的有些肿了。

    路上她一直辩解着那香囊不是她偷来的,是张皇后所赠的,花房的宫人可以作证,那赖姑姑哪里听得进去,她多说一句便是一个耳刮子,抽的生疼。

    窦漪房哽咽着,含泪垂着头,手背一抹,全是泪。她缓和了好一阵才收住了。

    殿上李七子不紧不慢的吃茶,像是看搭台戏一样,怡然自得。

    窦漪房猛然抬头一看,李七子旁边的人是谁?

    不正是顾惠儿!

    她从前不是伺候甄良人,如今怎么伺候起李七子来了?

    “七子,就是这丫头,那天我看见她鬼鬼祟祟的从椒房殿出来,我一眼就知道她没安好心,谁承望是给贼。”顾惠儿一脸殷勤的对李七子说道。

    她在说谎。

    窦漪房从入宫到现在,除了陪着王柳月定省,时刻跟在王柳月的身侧,不要说椒房殿,就是李氏这宫里她都不曾来过。

    “李七子,顾惠儿在说谎,您可别听她说,奴婢清者自清,明者自明。奴婢自始至终都不成干过偷鸡摸狗的事儿,这香囊乃是那日偶然遇得张皇后,张皇后亲手所赠,待七子问过张皇后就明白,奴婢也不必再解释些什么。”

    窦漪房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竟然还能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同着那人说话。

    李慧娘面上流露出不屑来,讥笑道,“哦?你让本宫去问张皇后本宫便去问张皇后?如今皇后娘娘前往泰安寺礼佛,可没时间理你这破事儿,窦漪房,你别打量着你是王七子的人,本宫就会对你网开一面,上梁不正下梁歪,下头的人手脚不干净,上头的人也未必是好的呢。”

    那李氏说话可不成客气,夹枪带棒的又牵扯出了王柳月,窦漪房心中憋着苦无处说。

    她扫视了一圈四周,除了赖姑姑,李七子,还有顾惠儿,每个人的面孔都那么生疏,窦漪房有预感,这次在劫难逃。

    “你若招了,本宫还可留你全尸,你若不招,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李慧娘趾高气扬的模样倒是同那顾惠儿相差不远。

    她冷着面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七子如今是下了决心要致他于死地,只是她不明白,她只是一个小宫女,怎么值得她大费周章的折腾这些,偏偏等张皇后出了宫,死无对证的时候才将这事儿见了天日。

    窦漪房这样无足轻重,她不是痴人,单凭顾惠儿挑唆几句就来拿人?

    百思难解,她幽幽的抬起半张脸,对上李慧娘那双寒如冰窖的眸子,就像一只狐狸般狡诈。

    如此想来,除了这个可能,再无其他了。

    窦漪房静静的想着,那厮的目的究竟是何?

    她突然脑中一道光闪过,一切都明白了。

    先摆布了她!再去摆布王七子。

    果然,李慧娘并退了一排宫人,只留下了顾惠儿和赖姑姑。

    她脚步很是沉稳,走到窦漪房面前,“本宫听说窦宫人很是能耐?往日倒是本宫小觑你了。”

    窦漪房扬起半面,不怵说道,“奴婢不知娘娘所言何意,奴婢只是一介宫人,没什么能耐。”

    “你没有能耐?”

    李慧娘站立在窦漪房跟前儿,就像一尊大山,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儿,“我瞧你能耐可大着。”

    随着李慧娘一扬手,将手中的茶盏倾然丢在地上,茶水洒溅起泼湿了窦漪房的衣裳,热气还在腾升,窦漪房已觉腿上生疼。

    入宫以来,几次疾苦她都熬过了,这次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奴婢没有。”

    一句话逼得李慧娘一脚要踹上去,竟无一人上来拉着,顾惠儿和赖姑姑虎视眈眈的,只瞧着窦漪房身子往后一斜一倒,她便不省人事了。

    王柳月听说了这一遭事儿,她哪里还顾得别的,窦漪房遭罪,她便如失臂膀发疯一般的穿衣洗漱,只顾着快些出门。

    连轿撵也不让人备了,直直的就冲向了花渡苑,苏湘君见素日温润如风的王柳月这般着急心切的赶来,料定是出了事,赶忙扶着王柳月进去,会见自家主子。

    王柳月一见明玉便蓦然扑倒在地,明玉忙蹲下半个身子来扶她,“柳月妹妹,怎么了,快起来说话。你我姐妹之间,如此行礼可是生分了。”

    她忍不住摸着眼泪花子,已是泪流满面,草草描过的妆容花了半分,眼圈儿都红了,明玉见着,更是叹息了半分,“妹妹,你别哭。”

    明玉拿过自己的绣绢给她抹泪,王柳月忽然抓住她的手,“姐姐,你知道我自入宫以来就没什么作为,平日里也就得过且过了,我不怕死,也不怕皇上不宠我,如今我有朗儿日子也是过的安生,可妹妹不能失去她!漪房她伺候了我这么久,两年的功夫,自她来我那长明轩,我才渐渐的好了起来,没有她,妹妹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明玉不是听不懂王柳月所言,从方才进来,见王柳月身旁伺候着的是菡萏,而不是窦漪房,她就明白几分,只是不敢胡乱猜测,又听王柳月这样说才是确信了。

    这时苏湘君早问过芙蓉,明玉也瞧见了,苏湘君见自己主子在看她,眼中掩不住的焦虑之色,她忙说出来与自己主子听了,明玉骤然大怒,玉手拍在桌案上也毫不心疼,“这李氏倒是长了本事!也敢到宫里拿人了!咱们过去!”

    从奴婢身上碾过,自然是踩在主子脸上。

    明玉气不过,苏湘君和菡萏更是气不过,王柳月只是伤心,嘴里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漪房不可能会做那等偷窃之事,其中必是有误会。”

    明玉咬着牙,怒意不消,“误会,什么误会!我看是必有猫腻!她李氏的心思我不知道?如今也敢欺负我们的人了,等过了明儿,岂不是要把这花渡苑都踏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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