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微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 心口便堵的厉害,眼前浮现出的贺云歧的面容,仿佛也被一层黑雾遮挡, 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从她发现师尊竟然与魔族勾结在一起的时候, 林惊微便隐约察觉到, 也许她并不曾真正了解过贺云歧。
在贺云歧口中,魔尊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可他却跟魔族的叛徒里应外合, 难道魔族的叛徒就不算是恶人了吗?
甚至在林惊微看来, 江秋渔并不曾做错什么, 反倒是她手下的那些魔族任意妄为, 残害人命, 如今竟然还敢打起江秋渔的主意来了。
这些事情,师尊难道都不知情吗?
师尊若是知道还这样做,他难道就真的不曾将这些无辜之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吗?
林惊微一时之间只觉得十分可笑, 她宁愿贺云歧是不知情的,这样,贺云歧还是她心中那个值得尊敬的师尊。
可不管怎样,贺云歧选择跟魔族合作,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荒唐的事情。
林惊微只觉得眼前所见之物模糊不清,她一时竟分不清究竟何为真,何为假。
就连她最信任, 最尊敬的师尊都有可能在说谎, 究竟还有什么是真的?
脚底下的魔族还在拼命求饶,林惊微握着浮月流光, 剑尖上剑气涌动, 灰蓝色的剑光在空气中闪过, 脚下的魔族顿时头身分离,那些扰得林惊微头昏脑胀的求饶声兀地消失了。
她望着此处杂乱不堪的场景,心中的那口气仍然鲠在喉间,林惊微很想痛痛快快地再战一场,否则她不知该如何疏解心口里的那股郁气。
被她压制过的境界似乎隐隐有着松动的迹象,林惊微抬头望着天空,在这里作乱的魔物死后,皎洁的月光终于透了进来,清清冷冷地洒在地面上,为一片狼藉的地方铺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芒。
她心知此刻的自己心境不稳,并非是渡劫的好时机,若是此刻贸然渡劫,极有可能在雷劫中陨落。
林惊微只得将手中的剑收了回去,拼命压制体内□□的灵力,她缓缓闭上眼,任由剑气在身侧横冲直撞,割碎了她一身雪白的衣衫,在身上留下道道伤口。
或许,只有疼痛才能让林惊微得到片刻的清醒。
良久以后,她睁开眼,眸中那一圈湿红已被她彻底掩藏起来,林惊微又恢复了那副清冷如谪仙般的模样。
她脚下踩着被剑气撞断的树枝,飞身一跃,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这里。
——
江秋渔打量着楚约,发现他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是价值千金的东西,且看他面色红润,想必日子过得非常悠闲轻松。
“尊上。”楚约被她用这般慑人的目光扫视着,后背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手中的扇子也摇不动了。
他干脆一把收起折扇,快准狠地踢开顾漪涵,也不管人被他踢得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一副我跟她不熟的模样。
“尊上,您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又怎么敢对魔尊动手?
又不是嫌自己活的够久了!
楚约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平时也不管事,虽然名义上是西境的魔君,实际上却比其他三位魔君都要低调,大部分的事物都交给了手下人去处理。
他没事就听听小曲儿,喝上一口美酒,再招两个美人进来跳舞作乐,日子过的好不松快。
今日也是闲的无聊了,正巧人间有人在召唤他,楚约便想来寻个乐子,谁知一来就看见了魔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吓得他差点没顺着原路逃回去!
江秋渔也没想到顾漪涵召来的人竟然是他,“误会?今日遇见的若不是本尊,恐怕便不是误会了。”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楚约本就是来给顾漪涵撑腰的,若不是眼前之人是这煞神,指不定他早已经替顾漪涵解决了这个麻烦了。
魔族向来不讲道理,倒也并非空穴来风。
只可惜的是,今日他遇上的是江秋渔,他不仅不能替顾漪涵解决麻烦,反而连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脱身。
楚约赶紧挪到了她的面前,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江秋渔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容,故作可怜地求饶道:“尊上,您知道的,我向来不管事,也没什么大抱负。”
“我是被这女子给骗了!”
他把自己说的活像一个受了欺骗的小可怜一般,江秋渔若是信了他的鬼话,那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魔界这四大魔君,就没一个傻的,就算楚约表面上看着与世无争,可他毕竟是大乘中期的强者,若是没点心眼和能力,又如何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毕竟魔界中向来以强者为尊,想要吞噬他的魔物那么多,他却能稳坐西境魔君的位置,自然不是表面上看着这般蠢笨呆傻。
江秋渔本打算等回到魔宫之后,再思索该如何处理这方面的事情,没想到楚约这般主动,竟然直直地送上门来了。
“你是西境的魔君,这女子又如何能骗得了你?”
江秋渔用足尖踢了踢他的腿,“真把本尊当傻子不成?”
楚约低头看着她裙摆间不经意露出来的一截纤细足踝,当真是世间无二的好颜色,他虽然惧怕魔尊,却也时常被对方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
只不过楚约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万万不敢肖想魔尊的。
他只敢偷偷地看上两眼,偶尔在心里回味片刻,便已经足够了。
“尊上,属下真的没有骗您!”
楚约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使劲挤出了两滴眼泪,“属下常年呆在西境,哪知道人间的女子惯会用花言巧语哄骗男子?”
“都是这女子诓骗我,我一时未能分辨出她的险恶居心,才将召唤的符纸给了她。”
硬要说起来,楚约的这番话其实也没错,他当时的确是意乱情迷,才会被顾漪涵哄着,给了她一张符纸。
江秋渔在心里啧了一声,“渣男!说得好像当初爽了的不是他一样,现在却把错都推在女人头上,好似自己清白的不得了。”
“呸!”
一旁的顾漪涵也被楚约的这一番话给惊呆了,她叫楚约来,是为自己撑腰的,不是听他在魔尊面前倒打一耙,把所有的错全推给自己的!
她承认,当初的确是她趁楚约意识不清醒,才哄着他给了自己一张符纸。
可楚约清醒过后,也并不曾将符纸收回去,刚才更是应了她的召唤,出现在此。
即便她有千般错,可楚约也绝不委屈!
只是这些话,顾漪涵却没法说出来,楚约方才踢她的时候,还趁机留了一道魔气在她身上,这股充满杀意的魔气盘旋在顾漪涵的心口,大有她若是敢胡言乱语,便活活绞碎她的心脏的打算。
往日里温柔多情的楚约,心狠起来也完全不留情面,顾漪涵颓丧地瘫坐在地上,泪光盈盈地望着在空中拼命挣扎的儿子,心头对楚约和江秋渔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江秋渔故意将赵迁吊在空中,也不给他个痛快,发现他快要翻白眼时,便给他片刻喘息的时间,等赵迁好不容易缓过来了,那道魔气却又紧紧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赵迁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在空中拼命扑腾挣扎,喉咙里不时发出嗬嗬的气声,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这样的痛苦仿佛没有尽头,他甚至想着,魔尊还不如给他个痛快,总比让他一次次抓住生的希望,却又一次次绝望要来的好。
赵迁往日里最喜欢看别人痛苦绝望的模样,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经历同样的事情。
那些让他感到愉悦的狰狞面孔,竟然是在如此绝望的情况下被迫露出来的!
赵迁的心里头一次有了悔意,他不该做坏事,更不该打阿渔的主意!
他知道错了!
江秋渔没有搭理他,楚约听着赵迁饱含痛苦的喘息声,心中也跟着紧了紧。
倒不是因为赵迁此刻的模样有多骇人,楚约身为西境魔君,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
他担心的是,魔尊是在借赵迁敲打自己,该不会等她处理完赵迁之后,下一个便轮到自己了吧?
虽然楚约才刚到,可他只在心里略一思索,便隐约猜到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好歹跟顾漪涵好过一段时间,脑海中对顾漪涵以及她身边之人还有着那么一点印象,他记得顾漪涵这个儿子风流成性,专爱欺男霸女。
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该不会连魔尊都敢肖想吧?
应该是了,否则魔尊为何要这般对赵迁?
只是他心中仍有一丝疑惑,尊上为何不干脆直接杀了赵迁,而是要这样折磨他?
难道魔尊在闭关的这十年中,她的性子又更加扭曲了?
想到这里,楚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越发后悔自己今日的举动,早知道还不如在西境睡大觉呢,何苦要来趟这趟浑水?
他正在脑海中思索着对策,耳边便响起了魔尊的声音。
“你说她骗了你,可若不是你贪图她的美貌,她又如何能骗得了你?”
好有道理!
楚约没想到魔尊现在竟然换了性子,以前她都是能动手,就绝不多说废话,现在居然还会跟他争辩是非对错!
“都怪属下花心风流,这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以后一定改正!”楚约见江秋渔似乎并无罚他之意,心中好歹松了口气,赶紧认错。
江秋渔也不答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楚约额头上冒出了点点冷汗,脸色也跟着苍白了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魔尊笑了一声,“既然你有心改正,本尊也不罚你。”
楚约正准备叩谢魔尊的宽容大量时,就听见江秋渔又语气淡淡地添了一句:“可本尊总担心你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却并无改正之意。”
楚约就差指天发誓了,“尊上,您就再信属下一次吧!”
他是决计不敢指天发誓的,万一天道听见了他的这句话,以后当真不让他享受男欢女爱可怎么好?
他想抱着江秋渔的腿哭嚎,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便看见江秋渔的眼中闪过了一抹冷意,楚约赶紧跪直了身子,再不敢有小动作。
“既然如此,唯有让人看着你,本尊才能放心。”
江秋渔唇角弯弯,狐狸眼里荡漾着笑意,“姣玥和星莹是本尊的贴身侍女,为人最是忠心听话,恪守规矩。本尊便让她二人去教导你。”
楚约:???
“尊上……”
要不您再三思一下?
他当然听过姣玥和星莹的名字,这两名侍女虽然修为不高,却最受魔尊宠爱。
听说魔尊绑了明望宗的付星逸后,便将他交给了姣玥,没几天付星逸就被姣玥训得服服帖帖,再不敢不听话。
让这两人来教导他,他以后如何还能有轻松快活的日子?
只是这些话,等楚约抬头发现江秋渔虽然在笑,眼底却毫无笑意时,便又被他咽了下去。
算了,还不如答应下来,否则不知道这煞神又要如何折腾他。
总归不过是两名修为不高的侍女罢了,大不了他将这两人当成祖宗一般好好伺候着,不怕她们在魔尊面前说他的坏话。
思及此,楚约佯装害怕,点头答应了下来。
“尊上您放心,属下必定跟着两位姑娘好好学规矩!”
江秋渔这才满意了,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楚约得了她的命令,瞬间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转身就麻溜地滚了,根本没给顾漪涵说话的机会。
江秋渔注视着他逃跑的背影,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没有担当的男人。”
系统:【你为何要把姣玥和星莹托付给他?】
【楚约虽然不曾参与到此事中来,却也并非真的与世无争,他只是想躲在后面捡漏罢了。】
【等真的到了撕破脸皮的那一天,你如何肯定楚约不会把姣玥和星莹交出来?】
以楚约的性子,他到时候为了讨好正道和魔界之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姣玥和星莹交出去,压根不会保护她们。
系统不明白宿主为何要选择他。
【江芷桃对你忠心耿耿,你为何不相信她?】
江秋渔微微垂眸,“我不是不相信她,正因为她对我忠心耿耿,等真到了那一日,她哪还有精力去护着别人?”
系统想要反驳她,宿主却没给它说话的机会,又继续解释道:“楚约虽然性子狡猾,可他最好的一点便是识时务。”
“等一切尘埃落定过后,人族那边便以林惊微为尊,楚约就算交出了姣玥和星莹,林惊微也不会伤害她们的。”
系统想问她,你就这么笃定女主不会伤害她们吗?
你把女主骗得团团转,如何能保证女主不会对你怀恨在心?
只是这些话,系统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江秋渔也不曾多做解释,她做事向来有自己的逻辑和准则,便是连系统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解决完楚约一事,江秋渔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顾漪涵和赵迁身上。
顾漪涵眼见自己最后的底牌都不管用了,哪还敢再有小心思,她跪着爬了过来,边哭边求饶,“尊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江秋渔眼眸中红光微闪,指尖一道魔气溢出,在顾漪涵毫无防备的时候,倏地从她的眉心钻了进去,像一条毒蛇一般盘旋在了顾漪涵的心口处。
这种濒临死亡的危险感,甚至比楚约带给她的更甚!
顾漪涵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她只觉得心脏像要被人活生生从胸腔里剜出来似的,痛得她甚至不敢呼吸,一张美艳的面容彻底变得狰狞,她凄厉地哭喊着,用锋利的指甲将自己的衣裳抓得破破烂烂的,却仍旧无法缓解这股从灵魂深处蔓延出的疼痛。
相比之下,赵迁似乎都还要好受一些。
江秋渔不着痕迹地在两人的体内留下了自己的魔气,在得到云水砂之前,她不会杀赵迁和顾漪涵。
顾漪涵已然疼得浑身青筋四起,全身的经脉血管隐隐浮现在皮肤表面,诡异的纹路遍布脖颈,仿佛下一秒便要爆体而亡!
江秋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了本尊的坏话,本尊很不高兴。”
“但你也还算有点用处,本尊不杀你。”
顾漪涵正用指甲死命挖着自己的心口,满手尽是鲜血,兴许再过一会儿,不等江秋渔捏碎她的心脏,她便能活活将自己的心挖出来。
挣扎之间,顾漪涵根本没有精力去分辨江秋渔这句话究竟有何深意。
只在江秋渔说完这句话后,顾漪涵陡然感觉身子一松,那股让她痛不欲生的感觉忽地消失了,她瘫在地上,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方才还嚣张得意的顾夫人,此刻比最狼狈的乞丐还要不堪,蓬头垢面,浑身尽是鲜血,鬓发早被冷汗打湿,一张脸上毫无血色可言。
江秋渔随手收回了自己的魔气,赵迁的身子如同破烂的布偶一般,直直地从空中跌落,砸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闷响声。
赵迁骤然从喉间溢出了一声闷哼,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他虽然修为不高,但好歹也有灵力护体,这一下只是摔得他脑子嗡嗡作响,并不曾要了他的性命。
顾漪涵咬咬牙,强忍着不去看赵迁,而是用力撑着自己的身子,跪着朝江秋渔爬了过去,“多谢尊上宽恕。”
江秋渔坐在桌前,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用足尖挑起她的下巴,嗓音懒懒的:“你若是乖乖听我的话,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不就是画饼么,这是一个优秀的老板必备的技能,至于这个饼能不能实现,还不都是在她的一念之间。
顾漪涵才见识过她凶狠残忍的一面,此时骤然从江秋渔的脸上看见了如此和善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呆住了。
她呆滞过后,内心涌上一股狂喜,都说魔尊喜怒无常,便是对待身边亲近之人也毫不手软,她不杀自己,说明自己对她还有用。
若是自己真能将功补过……
顾漪涵回想起方才楚约的狠辣无情,他不过是仗着自己是西境魔君罢了,只要自己能讨得魔尊的欢心,还愁以后没有好日子吗?!
顾漪涵思来想去,自己之所以惹得魔尊生气,不过是因为自己在魔尊面前说了她的坏话罢了,魔尊此人最是狂妄自大,如何能听得了这话?
她以后需得多说魔尊的好话,讨她欢心才是!
“尊上,漪涵必定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江秋渔的神识完全覆盖了整座院子,她见林惊微还没来,便有些兴趣缺缺,提不起劲来演戏,只神色倦倦地问道:“你与赵舟,是如何入魔的?”
顾漪涵既然决定了要讨好她,此时便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她原本只是一名青楼女子,幸得赵舟的宠爱,才能留在城主府中。
那时候的城主夫人还是赵舒寒的母亲,顾漪涵装乖扮柔弱,一哭二闹三上吊,引得赵舟对她心疼不已,渐渐地便疏远了赵舒寒和她母亲。
尤其是在赵迁出生之后,赵舒寒母女正是彻底失去了赵舟的宠爱。
只是那时候的顾漪涵修为不高,在城主府中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只能仰仗赵舟的宠爱过活。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得到了一尊佛像,被佛像引诱入魔之后,顾漪涵修习了一些害人的邪恶功法,修为一日千里。
她利用魔功不着痕迹地害死了赵舒寒的母亲,彻底把控了城主府的后院。
枕边之人的变化自然瞒不过赵舟,只是不知为何,赵舟并不曾揭发顾漪涵,反而还暗暗地支持她。
正是因为有赵舟的帮助,顾漪涵才能在云水城中兴风作浪,却不被人发现。
约莫两个月前,顾漪涵忽然发现有一神秘人在赵舟的书房中与他密谈,此人竟是魔界中人,只可惜当时顾漪涵并不曾看清那人的面容。
也是从那时起,顾漪涵才知道赵舟竟然也是魔修,怨不得他不揭发自己,因为他自己也心里有鬼。
此后,这两人便心照不宣地修炼魔功,也是在那时候,顾漪涵发现,城主府中竟然有一处禁地,里面尽是凶猛残忍的魔物。
这人面魇,便是禁地中的魔物,后来被赵舟送给了顾漪涵,又被顾漪涵当做法宝,用以残害云水城中的百姓。
江秋渔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只安静地听着顾漪涵解释来龙去脉,末了,她才轻笑了一声,注视着顾漪涵那张惴惴不安的脸,“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肯说实话?”
顾漪涵神色一僵,“尊上,我所说之言都是真的,绝不敢欺瞒于您啊!”
江秋渔也不跟她废话,用魔气笼罩住昏迷不醒的赵迁,控制魔气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赵迁猛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在地上不断翻滚着,撞倒了凳子后,脑袋重重地磕在了一旁的桌腿上。
顾漪涵看得心疼不已,赶紧跪地求饶,这回再也不敢有小心思了,只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原来,她并非是在生下赵迁之后才得到佛像,而是有人故意将佛像交给她,让她利用佛像制造的幻境,怀上了赵舟的孩子。
赵舟与城主夫人伉俪情深,顾漪涵当年也是化做城主夫人的模样,努力引诱了好几次,才骗得赵舟上了当。
顾漪涵的修为之所以增长的这么快,是因为她一直在利用佛像吸取赵舟的修为。
赵舟被她迷惑后,被迫冷落了城主夫人,顾漪涵便趁此杀了赵舒寒的母亲,赵舟清醒过来之后,不顾一切也要同她拼命!
只可惜,顾漪涵早料到了他会彻底崩溃发狂,一早便想好了对策。
“我用赵舒寒的性命威胁他,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才不敢动我。”
原来,顾漪涵不仅杀了赵舒寒的母亲,还用计将赵迁与赵舒寒的气运性命绑定在了一起,赵迁若是死了,赵舒寒也活不成。
这么多年以来,赵舒寒之所以病怏怏的,全因为她的气运都被赵迁给窃取走了,所以赵迁虽然资质平庸,却也依旧修炼到了金丹期。
如果赵舒寒的气运不曾被赵迁窃取,兴许她也会是人人称赞的天之骄女。
赵舟表面上宠爱顾漪涵,对赵舒寒不闻不问,实则却一直在保护她,否则就凭赵舒寒这副一步三喘气的样子,恐怕早就死在顾漪涵的算计中了。
江秋渔陷入沉思,此事并不简单,究竟是谁利用佛像指使顾漪涵引诱赵舟,那人在云水城中安排了如此多的魔物,究竟是想做什么?
换句话说,云水城究竟有何特别的,值得那人费尽心思想要将之完全掌控在手心里?
如果不是她想要云水砂,恐怕此事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云水城便会完全落入那人手中。
还有那诡异的佛像,薛如雾也是因佛像入魔,顾漪涵又拿出了一模一样的佛像,这东西是否还散落在了其他地方,致使更多人堕入魔道?
这背后一定是一盘很大的棋局。
江秋渔揉了揉眉心,“给你佛像的那个人,也是魔族吗?”
顾漪涵点了点头,她再不敢把江秋渔当傻子对待了,此时所言句句属实,“他身材高大,瞧着像是一名男子,嗓音沙哑难听,面容也隐藏在雾气之后,瞧不真切。”
江秋渔对此并不意外,魔族向来擅长障眼之法,那人的修为若是比顾漪涵高出许多,顾漪涵看不清他的真实面容,也实属正常。
江秋渔在心里思索了一会儿后,又看向顾漪涵,“本尊暂且信你一次,你若再敢隐瞒,本尊绝不饶你。”
顾漪涵连连保证。
江秋渔道:“现在有一件万分紧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顾漪涵不敢抬头直视她,只敢盯着她垂在脚边的裙摆瞧,“但凭尊上吩咐!”
——
林惊微一脚踢开顾漪涵的房门,屋内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她衣袖轻摆,抬脚踏进房内,目光扫视着屋里的布置。
林惊微已然换了一身衣裳,遮住了自己浑身遍布的伤口,除了唇色略白之外,此时的她同平时一般无二。
房内虽然空无一人,林惊微却在一处花瓶上瞧出了不对劲,她抬起手掌,操纵着灵力击碎了花瓶,面前的空气忽然出现一阵波动,随后,一道黑黢黢的石门出现在了林惊微眼前。
早在林惊微踏入院子中时,江秋渔便发现了她的到来。
她略一思索,忽然将手放在自己的丹田处,操纵体内的魔气冲撞经脉,逼出了一口鲜血。
顾漪涵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她唇角流血的模样,“尊上,您……”
您这是怎么了?
江秋渔不搭理她,只在石门轰隆作响时,猛地站起身来,踉跄几步,往门口奔去。
顾漪涵这才察觉到了林惊微的到来,她既已知晓阿渔的身份,自然也能猜出来林惊微是谁。
魔尊的手段果然高明,竟然连名动天下的清蘅君都能为她所用,不知那清河剑派的掌门是否会被气到吐血?
顾漪涵正在心中笑话贺云歧,便看见方才还将她与赵迁的性命拿捏在手中的江秋渔,竟然柔弱地倒在了林惊微的怀中,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惊微,你总算来了……”
林惊微下意识地搂住了怀中的人,她知道这是真的江秋渔,并非人面魇所扮演。
见江秋渔的唇边还带着血渍,林惊微心中杀意涌动,向来淡漠的眉眼间竟然浮现出了几分阴戾之气。
“阿渔,是她伤了你?”
林惊微一边扶着江秋渔的身子,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的密室,只见凳子倒了一地,花瓶也尽数成了碎片,一地狼藉,仿佛才经历了一场大战。
赵迁如同死尸一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顾漪涵正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们。
除了她之外,林惊微想不到还有谁能打伤江秋渔。
江秋渔最会告状,她辛辛苦苦演了这么一出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博同情的大好时机。
江秋渔用手抓着林惊微的衣襟,一双通红的眼可怜巴巴地注视着林惊微,“惊微,她用人面魇骗我,我一时不查,以为那人真的是你,便信了她的鬼话。”
“谁知她竟趁我不注意时,从背后偷袭我。”
江秋渔将自己塞进了林惊微怀中,端的是一副可怜弱小的模样,“我躲避不及,差点没被她给徒手剜了心。”
“本来这也没什么,她与人面魇都不是我的对手,只是我当时尚且沉浸在你背叛我的痛苦之中……”
江秋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又从唇角溢出了一缕鲜血,“我体内的伤似乎快压制不住了。”
林惊微并不曾怀疑江秋渔这番话是真是假,她知道人面魇和顾漪涵都不是江秋渔的对手,可那得是在江秋渔安然无恙的时候。
她见过江秋渔内伤发作时的模样,如同被人捏住了命门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兴许顾漪涵便是趁她心境紊乱之时,重伤了她!
林惊微一想到这都是因为顾漪涵操纵人面魇扮作自己,才害得江秋渔一时不察受了重伤,便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夹杂着霜花的剑光毫不犹豫地袭向顾漪涵,顾漪涵大惊,不敢还手,只得赶紧调动体内的魔气抵挡这充满杀气的一击。
砰——!
剑光与魔气相撞,顾漪涵顿时倒退几步,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后面的案几上,心口血气翻涌,嘴里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捂着自己被震到麻木的心口,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搂抱在一起的两人。
魔尊怎么净会骗人!
刚才骗她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在林惊微面前演上了!
江秋渔方才那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若不是顾漪涵自己就是当事人之一,只怕也要被她骗过去。
顾漪涵又惊又怒,魔尊尚且能饶她一命,可这位林姑娘却是真的想让她死!
林惊微的确不打算放过顾漪涵,此人作恶多端,不仅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还打伤了江秋渔,于公于私,林惊微又不能再任由她继续作恶!
正当她准备祭出浮月流光时,怀中的江秋渔忽然闷哼了一声,林惊微低头一看,江秋渔正眉头紧皱地靠在她肩上,嗓音有气无力的:“惊微,我在她的体内留下了魔气,她不敢再伤人。”
她留着这工具人暂时还有用,不能由着林惊微现在就将顾漪涵送去见阎王。
林惊微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瞥了一眼顾漪涵,抱着江秋渔闷不吭声地离开了。
顾漪涵劫后余生,双腿一软,差点儿没跪在地上。
魔尊方才那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她若是还敢不听话,魔尊便不会再给她辩解的机会了!
顾漪涵虽然忌惮自己体内的魔气,却也松了一口气,这说明魔尊暂时并不打算要自己的命。
为今之计,唯有尽快替她拿到云水砂。
方能保住自己与迁儿的性命。
——
林惊微双手抱着江秋渔,足尖踩在了地面上,衣摆宛如素白的花,盛放过后,又缓缓垂在了身侧。
江秋渔用两条柔软的胳膊搂着她的脖颈,脑袋轻轻靠在林惊微的颈窝处,喘息一声比一声沉重。
林惊微搂紧怀中之人,启动了院中的防御阵法后,才用灵力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床边。
房门在她的身后合上,挡住了一切窥探的视线。
江秋渔用鼻尖蹭着林惊微的侧颈,在她耳边低声反复念着她的名字。
“惊微。”
“好难受……”
林惊微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榻上,江秋渔却不肯松手,勾着林惊微的脖子,同她一起向后倒去。
“惊微,你别走……”
江秋渔不停用自己的脸蹭着林惊微的侧颈脸颊,带着一股暖暖的桃香味,让林惊微越发心软。
“我不走。”林惊微伸手按住她的手腕,低声安抚道:“阿渔,你别急。”
语气格外温柔低缓。
江秋渔心想,怎么能不急呢?
我等这一天都已经等了好几个月了!
“我好难受……”江秋渔嘟囔着,绯红蔓延到了眼尾,“好疼。”
林惊微也是双颊酡红的模样,耳骨红了一片,眼眸中的冰雪彻底消融,被温暖和煦的日光所替代。
她将指尖按在江秋渔的眼尾,拂去眼角的一滴热泪,喉间低低地笑了一声,“还记得我教你的吗。”
江秋渔迷茫地看着她,“什么?”
这种事情还能有林惊微教她的时候?
不一直都是她在教林惊微吗?
林惊微弯了弯眼角,薄唇落在了江秋渔的眼皮上,动作极轻,饱含珍惜和爱意。
她的手往下,落在了江秋渔的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指腹下的细腻雪颈,嗓音微哑:“就是上一次我教你的,该怎么使用炉鼎。”
“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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