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红从没离一个男子这么近过。
若是村头的赵家小子要背她，莲红想着自己会走回去的。
谢山重身上的那种气味，他的体温，都往莲红的鼻子里钻。
“莲红，你的腿怎样？”谢山重半蹲在地上，让莲红的脚踩在他紧实的大腿上。
莲红总是忍不住想收回脚，谢山重这样，让她的脚心麻麻痒痒的，像是有小虫子在上头爬来爬去。
“莲红姑娘，别动。”谢山重握住了她的脚腕。
莲红就更想把脚收回来了。
谢山重的大手温暖干燥，是那样的有力，微微一抓，就能将莲红的脚踝握在手里。
“痒…”莲红捂着脸。
她不敢教谢山重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实在丢人得紧。
“谢郎君！”
莲红才痒完，又被脚踝处尖锐的疼痛激得叫出了声。
“嘶…”
谢山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关切地望着她，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小了许多。
“这是正骨。不正好了，会更疼的。…”谢山重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想得不够周到，教莲红姑娘疼着了。”
莲红咬着牙，从这疼痛中缓过来。
她听不得说谢山重不好。
“是我吃不得苦…”莲红小声说。
她的眼眶红了一圈，可怜兮兮地挂着眼泪，原本莹白的鼻头也红红的。
谢山重低下头去，在罐子里沾了些药，用手心抹匀了，才轻轻覆上莲红的脚踝。
她白皙的脚踝肿了一块，看上去怪渗人的。
莲红没敢哭出声来，脚踹上传来的粗粝触感，总教她心里的小鹿乱撞。
他爹爹都不见得这样给娘亲擦药。
谢山重修长的手指从下往上抹药，看上去实在是赏心悦目。
莲红想着想着又想到了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面色便愈发红艳了。
脚踝处的疼痛被清凉取代。
没那样火辣辣的疼。
“谢郎君，你对我真好。”莲红嘿嘿一笑。
谢山重轻轻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抹药了：“说不上好，都是应该的事。”
莲红却发觉他的耳尖红了。
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莲红觉得自己的脸这会儿也一定像个熟透的柿子。
“谢郎君，你若是病了，莲红也愿意守在你窗前。”莲红很认真地说道，“就像是照顾爹爹那样照顾你。”
谢山重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轻柔得很。
莲红看着自己踩在人家的青袍子上，愈发羞赧。
“不过谢郎君这样的大福之人，必定不会有那日的。”莲红赶忙补充道。
谢山重又笑了。
薄唇弯起，双眼像天上的月牙儿。
“若是有日，我不希望莲红来看我。”谢山重轻声说，“莲红若是愿意记得我，那就是谢某的荣幸了。”
风吹的莲红有些晕乎乎的。
弯月爬上了树梢，爹爹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蝉还在叫着。
“不会的。”莲红摇了摇头。
“谢郎君，明日要同我去莲塘么？”莲红又问。
“明日有雨。”谢山重淡淡道。
他望了眼天上渐渐圆起来的月亮。
“那就再过几日罢。”莲红心中忽地惴惴不安了起来，“总归日子长的很。”
谢山重一言不发地为她穿上绣花鞋。
“时候不早了，莲红姑娘早些休息罢。”谢山重说。
他背着莲红进了屋子。
莲红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气味。还有柔顺的黑色发丝，乖顺地垂落着。谢郎君身上比她还好闻。
小谢郎君…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南塘下雨也漂亮着。”莲红神采奕奕的。
谢山重讲她放在木床上去便转身离开了。
莲红能感受到他的态度忽然冷淡下来了。
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还在为谢山重方才留下的触感而战栗不已。
要是有事情的话，明日一早便和谢郎君说清楚罢。
自谢山重到她家来，莲红没有一个夜晚不难以入睡的。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心神不宁，才睡过去。
梦里又全是谢山重，谢山重握着她的脚踝，还有谢山重学村头那些小子们对着她说俏皮话。
莲红笑着，却是在一声响里醒来的。
莲红半梦半醒地撑着身子想下床，腿却还疼的很。
她便坐在床沿上，没有来地出了一身冷汗。
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失去了。
“爹爹！”莲红大声喊了句。
“你这姑娘，大早上的闹什么？”贺老先生显然是刚醒。
“谢郎君！”莲红又大声喊了句。
谢山重却没有作答。
莲红心里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谢山重丢下她和爹爹走了。
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声。应当是爹爹起了身。
“莲红，谢山重走了。”
她听见爹爹这么说。
莲红咬着牙，没哭出声来。
她眼眶和心头都是酸酸的，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他留了个玉佩，还有些银子。这还有封信。”贺老先生在那边说。
莲红心里难受得紧。
偏偏这时候雨落下来了，瓢盆大雨打在瓦上响个不停。
“他可有带伞去？”莲红不由得脱口而出。
谢郎君若是淋了雨，照南塘的天气，是很容易着凉的。莲红方才还在生谢山重的气，这会儿又担忧他起来了。
“不必了。”贺老先生却道，“莲红，你过几日便去景都吧。”
“爹爹！”莲红一面哭着，一面想下地，反累得自己摔在地上，面上磕出个印子。
“我不想再见他了！我要一辈子和爹爹在一起！”莲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窗子外的雨还在下着。
时不时响起一阵惊雷。
“若你走得快，兴许还能见上他最后一面。”贺老先生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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