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懿

    这话说的没错。

    傅南忘承认,确实是她多管闲事。

    那天路过骨科病房,她就不应该打开那扇门。

    任由他在里面发脾气也好,躺着不动也好,横竖都与她无关。

    她是康复科的医生,不是他的私人助理。

    出了医院还管东管西,活该她当众难堪。

    傅南忘这么想着,嘴角不禁勾出一抹惨淡的弧度。

    自己真是蠢得可笑。

    因为傅南忘的突然出现,打断了敬酒的节奏,而瞿松落的话更是把气氛降到了冰点。

    在场众人停下交谈,纷纷打量起傅南忘来。

    漂亮是漂亮,可这番举动却容易让人敬而远之。

    毕竟,谁都想带个听话的女伴在身边。

    玫瑰美艳,可刺却会伤人。

    看着傅南忘站在面前一言不发,何安骅刚想开口替她解围,大厅里,忽然有人拿起了话筒。

    “欢迎诸位朋友参加今天的晚宴。”声音婉转动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三寸高的舞台上面,半天不见踪影的沈清荷穿着白金晚礼裙,正面带微笑地致辞。

    而刚离开不久的乔岚,就站在她身边。

    何安骅面色一沉,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他们俩怎么会同时出现?

    沈瞿两家合作多年,华药和安生的关系,沈家不会不清楚。

    瞿松落大病初愈,第一次公开露面,这个节骨眼上,沈清荷跟乔岚站在一起,究竟想干什么?

    没等何安骅细想,下一秒,灯光笼罩下的乔岚接过话筒,给出了答案。

    “今天请各位过来,是有一个好消息与大家分享。”

    台上,乔岚牵过沈清荷,语气逐渐轻柔。

    “我与清荷订婚了。”

    -

    二楼偏厅。

    瞿松落靠在沙发上,双眼轻阖,轮椅停在一侧。

    旁边的何安骅面带愁容,坐在茶几前,耳边嗡嗡回响着乔岚的话。

    他跟清荷订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可能呢……

    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沈清荷早就跟瞿松落订婚了啊!

    事发突然,又人多眼杂,何安骅只能压下满心疑问,顺着瞿松落的意思,先带人进了偏厅。

    房门关好,里面就他们两个人。

    何安骅再也耐不住性子,开口问:“这事儿你知道吗?”

    瞿松落静坐不语,良久,才缓缓睁开眼说:“我知道。”

    “什么?!”得到肯定的答案,何安骅更不冷静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追问。

    “我出事前。”

    这话让何安骅完全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啊?她不是一直想嫁给你吗?……”

    沈清荷喜欢瞿松落这件事,何安骅最清楚不过。

    当初为了争取婚约,沈清荷可是求他帮了不少忙。

    正因如此,他才不能接受沈清荷当众宣布与乔岚订婚的消息。

    可瞿松落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他蹙眉低斥。

    哪知何安骅仿佛没听到似的,俯下身子双手握拳,嘴里继续默默有一搭没一搭的念叨着。

    为什么呢?

    怎么会呢?

    不应该啊!

    ……

    一个一个念头从头脑里划过,直到身旁的呼吸声渐重,他才终于消停下来。

    一抬眼,就看见张面色苍白的脸,额头上还渗着薄汗。

    沙发上,瞿松落紧咬牙关,左手斜撑在身侧,右手则紧紧按住了左腿。

    他的手,准确的说是整个身体都在轻颤。

    “松落!你怎么了?”何安骅吓得不轻,立马起身上前询问,“腿又疼了吗?”

    “嗯。”瞿松落强忍着应了声。

    方才在大厅,他就隐约感觉到身体有异,本以为可以撑过晚宴,却没想到幻肢痛还是发作了。

    短短几天里,已经是第三次了。

    “疼得厉害吗?我马上叫人送你回去。”

    虽然何安骅对幻肢痛不够了解,可光看瞿松落这副难受的样子,他就知道耽搁不得。

    说完,何安骅掏出手机,准备让司机先把车开到门口。

    谁知瞿松落止住他,虚着气说:“不用,你让吴晓把止痛药拿过来。”

    出门前,他特意吩咐助理带了止痛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何安骅有些犹豫,“这……能行吗?”

    “别废话,赶紧。”

    残肢末端的疼痛一波又一波袭来,不断蚕食着瞿松落的耐心。

    何安骅无奈拨通电话,交代吴晓带着东西往偏厅赶。

    嘱咐完人后,他还是不放心,四下环望着,像是要找什么东西。

    不多时,何安骅跟瞿松落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条毯子。”

    他依稀记得,上次在医院走廊,那个姓傅的医生曾经说过,这种情况多半是身体受凉导致的。

    住院期间,无论瞿松落下床走到哪,护工都会给他带条薄毯搭在腿上。

    偏偏今晚,他腿上是空的。

    -

    出了偏厅,何安骅片刻没停,直奔服务台,正好碰见从正厅溜出来透气的傅南忘。

    虽说突如其来的婚讯吸走了众人注意,可她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傅南忘并不是冲动的性子。

    当医生不被理解她早就习惯了,可习惯是一回事,真的不放在心上又是另一回事。

    傅南忘抱着胳膊踏进走廊,脸上是掩不住的意兴阑珊。

    两人相遇,彼此不约而同地怔了下。

    傅南忘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就要离开,谁知何安骅不但没与她错身,反而快步靠了上去。

    “傅医生,松落出事了。”何安骅语速很快,“他腿突然疼得厉害,我说送他去医院,可他偏要强撑着,说是吃止痛药就能缓解,我怕他再出什么问题……”

    傅南忘本身就是医生,对瞿松落的病情多少有所了解,这个时候找她显然是最合适的选择。

    可何安骅又怕她因为刚才的事情心存芥蒂,这才解释个不停。

    “人在哪儿?”傅南忘开门见山,将他打断。

    “啊,人!”何安骅赶忙转身,指给她看,“人就在偏厅。”

    “我先过去,你找服务员要条热毛巾,还有热水,越快越好。”

    -

    俗话说得好,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傅南忘明知道自己在瞿松落那儿已经碰了三回壁,可依然没有犹豫,下意识地做出了决定。

    她没法坐视不理。

    推开门前,傅南忘深吸了口气。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尽管心中对可能的情况早已有了无数预想,可真正看到人的那瞬间,傅南忘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偏厅里,沉闷的撞击声与粗重的呼吸声交替传来。

    靠右的沙发上,瞿松落弓着腰,右手紧握成拳,不断抬起落下,捶打着双腿,骨节尽是血色。

    傅南忘见状,第一时间拦下他挥起的右手,单膝跪地,冷静地说:“你这样自虐也不起作用,得先把假肢脱了。”

    瞿松落见到她,先是浑身一震,随即哑声低呼道:“谁让你进来的!”

    “你放心,等你好了我立马走人,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傅南忘也毫不客气,仰头迎上瞿松落的目光。

    “你——!呃——”

    疼痛顺着神经四处游走,到嘴的狠话转眼只剩下低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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