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懿

    思索过后,瞿松落换了只手撑直身体,举着手机又往前探了探,终于在离门不远处的角落里找到了呜咽声的来源。

    ——是傅南忘。

    微光投射出她苍白的面容。

    傅南忘背靠墙角,双臂抱紧膝盖,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脖颈旁,眼眸低垂着,却隐不住其中的惊恐和迷茫。

    她在害怕。

    瞿松落马上意识到问题所在。

    碍于身体原因,他只能放低语调,隔空轻唤:“傅医生?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话音落下,周遭的空气也随之沉寂下来。

    傅南忘非但没有回应,反而将头埋得更深了。

    她不配合,瞿松落毫无办法。

    他已经坐在了沙发最边沿的位置,再往前移动,必摔无疑。

    可……

    瞿松落看向瑟缩在角落里的人。

    一动不动,仿佛受惊的刺猬一样,连呼吸都带着颤音,哪还有刚才拿话怼他的犀利样子。

    几次见面,他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

    想到这,瞿松落放下了手机,转身拉过轮椅,双手撑在身侧试了试,准备把自己移动到轮椅上。

    只有这样,他才能自由行动。

    弯腰,搬腿,调整好姿势,所幸沙发比轮椅稍高,给移动降低了难度。

    瞿松落深吸了口气,抓住扶手坐了上去。

    还没来得及把假肢抬上踏板,他就忍不住“嘶”了声,眉头愈发紧锁。

    幻肢痛一直没有消退,神经割裂着身体,残肢末端的肌肉时不时抽动着,说不疼是假的。

    可他顾不上去感受,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他解决。

    重新拿回手机,放在腿上,腾出双手转动轮圈,眨眼间,人就到了眼前。

    因为离近的缘故,原本细微的声音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抽噎声中不时夹杂着几句喃语,内容难辨。

    见状,瞿松落抿了抿唇角,轻俯上身,试探性地叫了声:“傅医生?”

    没有回应。

    “傅医生,酒店应该只是短暂的停电,马上就会恢复正常。”瞿松落忍住痛,耐着性子解释,“你的朋友也在找你,顾栀,应该是这个名字。”

    方才接电话的时候,他注意到了来电显示。

    听到顾栀的名字,傅南忘怔了下,缓缓抬起埋在胸膛间的额头,目光恰好落在瞿松落的腿上,淡淡的,没有半分神采。

    瞿松落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安抚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犹豫不决的空档,腿上,手机灯光闪烁了两下。

    眼前再度陷入漆黑。

    偏偏是这个时候电量耗尽。

    瞿松落揉捏眉心,强压下摔手机的怒气。

    此刻的偏厅很静,静到瞿松落终于能听清楚傅南忘的喃喃自语。

    “不要。”她一直在重复这两个字。

    不要什么?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里,时间在静静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腿上的疼痛消失殆尽,可水晶吊灯依旧没有回亮的意思。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里面有人吗?”听着耳熟。

    应该是有人来找他们了。

    “有”字刚到嘴边,一股外力忽然撞上轮椅。

    紧接着,身体失去了重心,不受控的向右侧倾倒,人和轮椅同时侧翻在地。

    腰后钝痛袭来,瞿松落忍不住闷哼了声。

    角落里,傅南忘情绪激动,双手捂住耳朵不停高喊着“不要”。

    里面的动静引起了外面的注意。

    门猛地打开,来人拿着手电,一眼就看见了压在轮椅下面的瞿松落。

    “瞿总……?”

    顾栀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他。

    停电以后,顾栀一直没找到傅南忘。

    酒店电路系统故障,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供电,保安赶来疏散了与会来宾,可她却没跟着离开。

    大厅、会议室、洗手间她都找过了,只剩下最后的偏厅没来。

    不开玩笑地讲,要是再找不到人,她真的会报警求助。

    见有人来,瞿松落屈肘半撑起身体,费力指向身旁,“那边,傅医生,先去看看她。”

    “南忘!”顾栀大惊,连忙上前搂住傅南忘。

    不料后者却挣扎着把她推开,“不要!不要管我!走!你快走!”

    “南忘,是我!顾栀!”顾栀没有松手,反而不停顺着傅南忘的后背,“不要怕,只是停电了而已,我马上带你出去!出去就好了。”

    兴许是顾栀的话起了作用,傅南忘仍在挣扎着,力气却逐渐减弱。

    最后,她面若死灰地盯着地面,说了句:“出不去了。”身子一软,晕进顾栀怀里。

    -

    窗外偶尔飘过几声清脆的鸣叫,鸟儿扑闪着翅膀,跃上窗台,几个来回后,消失不见。

    傅南忘缓缓睁开眼,鼻腔里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显然她是在医院。

    坐起身,随处可见属于华安医院的独有标识。

    身上的病号服告诉她,她不是回来工作的。

    记忆如潮水般,从脑海深处涌来,最后定格在停电之前的那个瞬间。

    隐约还有道声音,叫她傅医生。

    “南忘你醒了!”顾栀提着保温盒进来,快步走到床边,“怎么样?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傅南忘摇摇头:“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你都不知道,停电的时候我找不到你,都快把我吓死了!我记得你当时说酒店太闷了,要出去透透气,怎么最后去了偏厅啊?”

    “嗯,就是刚好走到那儿了。”傅南忘转头拿起水杯,含糊着岔开话题,“对了,我怎么来医院了?”

    聊到这,顾栀又有了兴趣,“这个嘛,说来话长。”

    她打开保温盒,盛出热粥递给傅南忘,顺道从她手里接过了喝完的水杯。

    “你先把这个喝了,你边喝我边给你说。”

    顾栀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最后你晕了过去,跟瞿松落一起来的那个人,好像姓何吧,也进来了,然后开车把你们俩一起送到了医院。”

    “你放心,我全程都跟着。”说完,顾栀又补了一句。

    汤勺碰到嘴唇,傅南忘又冷不丁地放下,“他也在医院?”音调比平时稍高。

    “对啊,好像送去骨科了。”顾栀回她,“不过你还别说,我看他伤得挺严重,我进去的时候他趴在地上,腿都变形了。”那样子应该挺疼的吧。

    听到这,傅南忘彻底没了喝粥的心情。

    见她掀开被子下地,顾栀拦住人问:“哎哎哎,你这才刚醒,急着干什么去?”

    傅南忘只说:“我去趟骨科。”

    -

    上午十点,正是住院医生查房的时间。

    王清明站在病房里,翻看着手中的病历,眉间经年累月积攒下的皱痕愈发深沉。

    良久,他合上病历本,抬眼看向病床上的人,“瞿松落,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瞿松落右手挂着吊瓶,神色恹恹地说:“我也不想来。”

    “你!”一句话,就把王清明气地血压升高。

    他举起病历本,甩在床尾,“就你这个样子,还敢去喝酒?!你以为你小子命好,死神不敢收你是吗?!”

    瞿松落冷笑:“收走正好。”

    那副淡漠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把常人眼中的死活放在心上。

    见状,跟着进来的其他医生护士都直冒冷汗,不敢吱声。

    毕竟瞿松落是华安医院的vip,连资历深厚的王医生都敢怼,他们又能说得上什么话呢?

    眼见气氛不对,守在旁边的何安骅赶紧开腔圆场。

    “那个,王医生,松落说话就是这样,您消消气,千万别放在心上。”

    谁成想,这话反而撞上了枪口。

    王清明盯着何安骅,红着脸训斥:“还有你,谁让你给他找人配的假肢?他连最基本的复健都没做过,就敢带着那东西出门?你知不知道要是他再摔得重一点,肋骨就断了?!”

    几下就把何安骅准备好的话全部呛回了肚子。

    王清明在华安干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像瞿松落这样难管的病人。

    一时间气上心头,说了不少狠话。

    借此骂醒病床上的人。

    只可惜说者有意,听着无心。

    瞿松落躺在床上,只觉得心中愈发烦闷,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才好。

    起身,干脆利落地拔掉针管,回血滴落,白色的床单上顿时染出几朵红花。

    “送我回去。”也不管面前一众人的脸色,瞿松落转头招呼何安骅,示意让他把轮椅推过来。

    王清明被他气得够呛,连连说好,“你要走是吧,行,我是治不了你了,你赶紧走,再也别回来!”扭头朝门外走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

    何安骅也不好劝阻,只能快步追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说:“傅医生,你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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