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懿
傅南忘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知道有医生在查房,她便静静等在外面。
中间的争吵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仅王医生生气,她也生气。
什么叫“他也不想来”“收走正好”?
好像生病受疼的是医生不是他一样。
傅南忘在心里说。
病房门从里拉开,王清明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他算是想明白了,自己说什么都是在对牛弹琴,不要命的小兔崽子,谁爱管谁管去吧!
正在气头上,加之走得也快,王清明压根没仔细看,背着手就去了下一个病房。
傅南忘杵在原地,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其他人倒是注意到了傅南忘,只是匆匆一瞥蓝白相间,都把她当成了串房的病人。
好在最后出门的护士小婷认出了她。
“傅医生?”她略显惊讶,“你这是?”
傅南忘摆摆手,微笑带过:“身体不舒服,没什么大问题。”
“奥,那就好,你多休息,等我空了找其他同事一起去看你。”
时间紧任务重,小婷说了两句,就跟着前面的大部队离开了。
婉拒的话挂在嘴边,傅南忘叹了口气。
她可不想被人提着果篮慰问。
属实是小题大做。
-
进门的时候,傅南忘跟何安骅擦肩而过。
何安骅是小跑着出去的,走时顺手带上了房门。
穿过小走廊,病床就在眼前。
瞿松落背向她,坐在床沿,上半身微微前倾,看样子是要取什么东西。
只可惜,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真没用。”他冷笑了一声,转身倒回床铺。
右臂举过肩膀,横压在自己额前。
床边的吊瓶还在冒着气泡,药水顺着针管,一点一点滴落地面。
傅南忘走上前,扭上了输液器的开关,顺道抽了两张纸,弯腰去清理地上的水渍。
感受身旁有人,瞿松落蹙起眉,有些不悦。
他沉声说:“不用换了,我马上出院。”
都要走了,还输液干什么。
这破医院他多待一秒都嫌烦。
窗外车流如水,扯出一道道残影,鸣笛声闷闷的,在某个点上与胸腔产生共鸣。
傅南忘站起身,将手纸扔进垃圾桶。
思忖过后,她猜,他是错把自己当作换药的护士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傅南忘,瓶子里还剩大半瓶药水,等会走前得叫人给他扎回去。
不能浪费。
想到这,傅南忘自我肯定似的点点头,随后开口道:“你的药还没输完,现在不能出院。”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瞿松落刚散的火气全部找了回来。
他还真是小瞧了自家入股的医院,不管医生护士,一个两个都敢跟他对着干。
额前的拳头骤然握紧,他坐起身,抄过手边的水杯就要往对面墙上砸,却又在对上傅南忘视线的一瞬间收了回来。
杯底余留的冷水洒出,溅在傅南忘的手背,有点凉。
“你过来干什么?”瞿松落怔了下,他以为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休息。
傅南忘低头,抹去手背上的水渍,轻声嘀咕了句:“怎么老喜欢摔杯子。”
上次被碎玻璃划破的伤口还没好,差点又要添块新伤。
瞿松落:“……”
什么叫喜欢摔杯子,只是刚好在手边而已。
默不作声地将东西放下,顺道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掩住裤管,只听傅南忘叹了口气,直言道:“我听顾栀说你也住院了。”所以过来看看。
昨晚劝说他不要喝酒无果,傅南忘就知道这人肯定得进趟医院。
但她特地撇下顾栀过来,并不是为了看他笑话。
双手在身侧摸索,好半天傅南忘才想起来,自己穿的病号服,两侧没有衣兜。
她抿抿唇角,放弃了插兜,眼眸下垂,支吾着说:“昨天晚上,停电以后,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害你受伤了?”最后这句声音很小,几乎快要混进窗外的白噪里。
淡漠的眉眼松动了一瞬,瞿松落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
左手默不作声地将被角往里掩了掩。
昨晚的狼狈又回到了眼前。
见他不说话,傅南忘轻咳了两声,继续道:“不管是不是,我都要跟你道歉,我……”
“不是。”话说到一半,瞿松落抬眼,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右手离开床面,身子后倾,靠到了软垫上。
“可——”傅南忘犹豫了下,又说,“顾栀说她找到我的时候,你倒在我旁边,当时偏厅就我们两个人。”
“停电以后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只是害怕自己无意识做的事情,伤害到别人。”
傅南忘揉捻着衣角,嘴里念念有词,“我没有别的意思。”
一通解释,也不知道瞿松落听进去多少。
等傅南忘停下来,抬眼去看他的反应时,才发现床上的人脸色有些不大好。
比病房的侧墙还显灰白。
“腿又疼了吗?”傅南忘下意识问。
-
何安骅追出去,在办公室门口恭敬地等了半天,最后终于逮住机会,跟王医生赔礼道歉。
“王叔叔。”周围没人,他干脆换了称呼,“你知道的,松落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情绪还不稳定,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哼。”王清明横他一眼,进门坐下,“我看他没受伤以前也是这个样。”
何安骅跟在他身后,打着马虎眼说:“哪有,长辈里面我们最尊敬的就是您了。”
“我可不敢当。”王清明打开电脑,浏览医院的后台系统,“只要你们记着点我的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何安骅知道,王清明气还没消。
既然讲人情没用,他只好换一招试试。
何安骅拉开椅子,做到王清明身边:“王叔叔,您放心,回头我去给瞿叔叔说,让他好好管管松落,确实不能再惯着他了。”
闻言,王清明停下鼠标滚轮,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出事,做父亲的心里也不会好受,你就别给他添堵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子,我还真能撒手不管不成。”
有了这句话,何安骅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亏得王清明和瞿家和是多年老友,要是换做其他医生,估计早就被气的辞职不干了。
谁让瞿家是华安医院的大股东呢。
-
哄好了王医生,何安骅也不敢多留,趁着病人家属过来咨询的机会,悄悄退出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他想了想,傅医生好像还在病房。
再一看表,都快十一点了。
何安骅索性坐上电梯,直接去附近买午饭。
刚进轿厢,就听见有人说话。
“妈,我说了不去,我不想相亲。”
“哎呀,我才多大,我——喂——喂——”
“妈,信号不好,我先挂了,回头再说吧啊。”
电话挂断,身后的人长舒了一口气。
仿佛结束了场恶仗。
“相亲”两个字激起了何安骅的兴趣。
他忍不住侧过身,想知道究竟是谁会跟他同病相怜。
结果这一看,就对上了顾栀的视线。
原本想看热闹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何安骅蹙眉,神色略带厌弃地问:“你怎么还在医院?”
顾栀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你——”何安骅用相同的语气回敬她,“哦,也对,这些事应该是你的相、亲、对、象、才会管吧。”
听他拿这件事嘲讽自己,顾栀气不打一处来,直说:“你是不是有病?”
何安骅闻言,对着她耸了耸肩,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说:“我好像是得了一种不用相亲的病。”
所幸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
电梯速度很快,没等顾栀继续回击,转眼就到了一层。
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何安骅特意让道,摆了个手势请顾栀先走。
见状,顾栀挑了挑眉,目不斜视地出了电梯。
临出门前,还送了何安骅一个“不小的惊喜”。
哀嚎声顿时响彻一楼大厅。
何安骅紧咬下唇,单脚跳出电梯,抬起的黑色皮鞋上赫然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凹陷。
是顾栀踩的。
——七厘米的细跟。
“祝你病入膏肓。”顾栀最后转过身,微笑着对他说。
泪水憋红了眼尾,何安骅挤出一个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笑,含着恨说:“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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