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气温升高,小小的休息室没开空调,为了防对面楼有人偷拍,连窗户都不开,闷热得很,金知凝额头上却冒出一层冷汗。

    李皎阴着脸瞅她半晌,眼神可怕得吓人:“金知凝,你够厉害的啊!作为你的经纪人,常常跟着你跑片场,我竟不知道你有这本事,能把洁身自好的绯闻绝缘体俞影帝给搞到手!老实交代,到底是几时开始的?你们交往了多久?搞过几次?”

    李皎本意是想逼金知凝对她说实话,别再藏着掖着。不料金知凝听了她的连串发问之后,竟然红了双眼,耸动着肩膀,要哭了。

    “喂!你哭什么?现在问你话呢!”李皎皱起眉头,感觉头都大了,“现在又不是在拍戏!别搞得像被骗了贞操的纯情女孩似的!”

    这回金知凝是真忍不住要哭了,成串的晶莹眼泪涌出眼眶,把脸上的妆毁得彻底。她僵硬的喉咙艰难地发出声音,抽抽噎噎说:“我就是被骗了……我根本不愿意……”

    五年前,《暗恋》剧组在某餐厅包场办庆功宴,金知凝单独赴宴,跟俞瑄坐在一起。两人咬耳朵说了许多悄悄话,喝了几杯酒,散席的时候,都有几分醉意了。

    金知凝等家里的司机来接,等很久都不来。俞瑄的司机开车来了,俞瑄主动开口说要送她回家,于是她上了俞瑄的车……

    翌日清早,她是在俞瑄的床上醒来的,身上一丝/不挂,而俞瑄笑眯眯看着她……

    金知凝抽抽噎噎讲完了整件事,李皎听完,眼睛瞪得老大,猛地拍一下大腿,叹道:“俞瑄那样做可不厚道啊!一点都不君子!你当时可以报警的嘛!你为什么不报警?你连讲都不跟我讲!你居然瞒了我五年!”

    金知凝呆住了,难以置信李皎会有这样的反应:“报警?把事情闹大?你不怕……”

    “怕什么!任何一个女孩子,不幸遭受侵犯之后,都应该要勇敢地站出来,而不是忍气吞声,任由坏人逍遥法外……”担心外面的人会听见,李皎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要说,边说边捶着胸跺着脚,仿佛当年遭到“侵犯”的,是她本人一样。

    很容易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当金知凝的经纪人已经六年了,可以说她是看着金知凝出道的。两人在事业上攀过高峰,又历过低谷,感情胜似亲姐妹。

    李皎是一直把金知凝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她自作多情了。金知凝五年前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竟然现在才知道!

    “那后来你是怎么处理的?谁去接的你?”李皎突然想起这个关键问题,冷冷发问。

    金知凝怔了一下,又垂下头,细声细语说:“后来……后来我打电话,让小安开车来接我……”

    李皎打断:“小安?小安去接你?也就是说,小安她早知道这事了?”

    金知凝怔怔地点头。

    李皎简直要咆哮起来了:“你有没搞错!连小安都知道这件事!我这个经纪人居然不知道!你也不早告诉我,你要是早告诉我你跟俞瑄那档子事,我绝对不会帮你接下《热恋》这部戏!现在……现在你自己看着办吧!”

    把话撂下,狠踢一脚椅子,她大步大步往外走,气冲冲打开门,却猛地瞧见小安就站在门口。

    李皎心中一口气堵得厉害,想抓住小安发一通火,又顾虑到现在是在片场,人多口杂,忍了忍,还是算了,只狠瞪小安一眼,便走了。

    小安一手拿一杯冻柠茶,一头问号地走了进来,把门关上之后才问:“皎皎姐怎么了?怎么好像很生气?跟上午的事有关?”

    金知凝晲她一眼,有气无力:“连你都知道了?传开了?”

    小安昨晚收工回家之后,叫了顿烧烤外卖,结果吃坏肚子,拉了一晚上,腿都软了,早上起不来,金知凝干脆让她别来片场了。她在家休息了半天,觉得好多了,还是来了,在路上还给知凝和李皎买了两杯冻柠茶。

    一来到片场,就听见两个工作人员边吃饭边议论,说的就是上午金知凝被俞瑄骂的那事儿。

    “我觉得俞瑄好过分哦!小凝你五年前已经放过他了!他做了那样对不起你的事,该远远躲着你才对!他知道你要出演《热恋》的女一,他就该主动辞演!结果他不但没有辞演,还处处为难你,真是可恶!”小安是今天之前唯一一个知道金知凝秘密的人,她不止一次在金知凝面前痛骂俞瑄,不过从来没有劝过金知凝报警之类的话。

    金知凝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把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小安别说了,半天,才颇无奈地说:“算了,算我倒霉吧!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也许俞瑄已经忘了那回事了吧?他今天上午骂我,我可以理解的,我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

    感觉当然还是有的,难受得很。其实多年前跟俞瑄合作拍《暗恋》那会儿,她是挺喜欢俞瑄的,很崇拜他,觉得他哪哪都好,颜值高身材好,演技好脾气好,对她又特别温柔……她只是接受不了他趁着她喝醉酒,乘人之危。那时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也从未说过他喜欢她,怎么能够就那样了呢?

    那天早上在他的床上醒来,她实在接受不了,气得都哭了,质问他他居然不承认,还一口咬定是她先撩他……后来回到家里,进了浴室,对着镜子脱下衣服,她才看见她的身上一块块红的青的--都是被俞瑄弄的。那地方也痛得很,估计前一晚做了不止一回。她在这之前可是没交过男朋友的呢!他也太狠了!

    那会儿她气得咬牙切齿,真想先不洗澡了,穿上衣服直奔警察局。可后来到底没去,她哪有那个勇气?

    别说她当时是个初露头角的女演员,一举一动备受关注,就算她不混娱乐圈,不再拍戏了,她也没那个勇气--她可是金福集团董事长金福德的独生女,金金珠宝的全球代言人。她跟俞瑄那事要是闹大了,终归是桩丑闻。她不顾忌丑闻对金金珠宝的影响,她也得顾及父亲的脸面啊!

    本想着事情静悄悄过去就算了,就当她看错了他。伤心难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当然,她也作出一些举动发泄她的气愤。例如,她取关了俞瑄的微博,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还在某次采访时明确表示,不喜欢俞瑄那种类型的男生,绝对不会跟俞瑄在一起。

    因《暗恋》票房高涨,大获成功,当时她跟俞瑄都收获了一大波cp粉,那个采访在网上播出后,无数cp粉心碎一地。本来有好几个广告商想找她跟俞瑄搭档拍广告的,当然也就打了退堂鼓了。

    她毫不在意。当时她一心就想着跟俞瑄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糟糕的是李皎并不清楚金知凝的真实想法。取关微博、采访发言这些小动作,她只当是小女孩不想被捆绑,一时赌气。因此,当高式林带着剧本找上门,表示有意让金知凝和俞瑄二搭,拍摄《热恋》的时候,李皎没细想就答应了。

    过后她是那样跟金知凝说的:“难得高导还记得你,拍新戏还主动找你,而且是女一哦,还是跟俞瑄合作的呢!俞瑄近几年是越来越厉害了,都当上影帝了,难得他不计较你几年前干的那些傻事,还愿意跟你搭档,当然要答应啦!这可是多少女星抢破头都抢不来的好机会……”

    李皎只管叭叭叭地说,也不看看金知凝的脸,已经白得像刷了层石灰似的了。

    直到签了合同,一切已成定局,金知凝才不得不面对她要跟俞瑄再度合作,再次在一个剧组相处六个月的残酷事实。

    还记得一个月前的剧本围读会,金知凝跟俞瑄隔了几年再次近距离接触,见面的时候都免不了有点尴尬。偏偏他们是男女主角,要坐在相邻的两个座位上看剧本,还得要交流剧本。一开始金知凝简直不想开口,一双眼睛死盯着面前的几页纸,连看都不看俞瑄一眼。俞瑄突然把剧本往桌上一扔,侧头盯着她,声音冰冷:“你打算接下来的六个月,都是这样的态度?”

    把金知凝吓了一跳,金知凝赶紧磕磕巴巴解释:“不……不是……我还没入戏……”

    后来时间长了,就好多了。大多数时候,金知凝都能把五年前那事儿抛诸脑后,全情投入到拍摄当中,除了拍摄一些亲热场面时。像今天早上那样跟俞瑄鼻尖碰鼻尖,还要舌吻,她实在控制不住,他一靠近她就想起五年前那个清早,然后就浑身不自在,双手也就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要推开他……

    “啊……好郁闷啊……怎么办呢?”金知凝抓狂。要发泄情绪似的,她把一根吸管插到冻柠茶里,不停地戳着里面的柠檬片。

    小安劝她:“很简单啊,当你感到生气、烦恼、情绪不好入不了戏的时候,你想想拍这部戏能得到的酬劳,以及会给你事业带来的许多红利,你就能豁然开朗,不再纠结了。”

    小安是个年轻女孩,比金知凝大不了几岁,可是想法却比金知凝现实多了。和李皎一样,她也是陪着金知凝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这些年来,她眼看着金知凝辛辛苦苦拍戏,不论戏份多少,都兢兢业业配合拍摄,结果却总是会因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导致作品无法面世。例如四年前拍的一部动作片,上映前搭档演员被爆出偷漏税;三年前拍的一部喜剧,导演嫖/娼被抓;两年前拍的伦理大片,又有主要演员出轨被抓现行……总之有金知凝参与的作品,总是多灾多难,一直被压着,连累她一直被压着。

    金知凝这几年的曝光度,全靠几个广告代言撑着了。如果不是商场里地铁站里长年累月展示她代言金金珠宝的海报,估计人们早就忘记她这号人了。

    难得《热恋》这样的大制作找上门,怎么能让机会溜走呢?尽管俞瑄跟金知凝有过那件不愉快的往事,可俞瑄在国内外的口碑都是一致的好,敬业乐业,热心公益,从不搞乱七八糟的绯闻……他塌房的几率应该是零吧?如若《热恋》能顺利完成拍摄,他日必定能顺利上映,金知凝的事业也就能打破僵局,走向美好未来……

    “好了,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经了小安一番劝,金知凝站了起身,拿着那杯被她戳了半天的冻柠茶,缓缓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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