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硕是个深思熟虑之人,他不冲动,不莽撞,有着作为文人雅士不常有的冷静沉着。上辈子夫妻五年之久,翠微也未能明白他为何会去御前请旨赐婚。既不明白,自然也从他处使不上什么力。

    “嬷嬷,近来可有消息说道有人要来延福新宫避暑的?”

    延福新宫虽在宫墙之内,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清净之处,四周花木环绕,金水河从中蜿蜒穿过,无甚宫殿建筑,是帝后妃妾们夏日避暑之所,其他时候倒是少有人来。

    冯嬷嬷听罢,想着公主恐是想找个人说话,想起眼下这境况,顿时心酸起来,才罢去的泪水又涌上眼角,“公主,老奴近来不曾听见这样的消息。”

    无人来,人才银钱甚也没有的翠微,连找人传话的的机会也没有,还何谈解决王硕。

    若是这样就认输了,岂不是上辈子所遭受的罪还要再来一遭,那样的日子,她宁愿现在就不活了。

    翠微无法,低下头思索起来。

    这时,秋合见着方才还好好的,转瞬之间就又变得压抑的氛围,走到翠微跟前,“公主,可是有何难言之处,是想找人说话,那奴婢陪着您;若是想知道外间的新鲜事儿,奴婢这就跟您打听来。”

    打听!翠微想起来,延福新宫因着位置偏僻,根本没什么主子往来,倒是便宜了好些宫女宦官的,成日里来此间一处值房闲话,间或还有赌钱的,到成了一处宫人门休憩的好出去。

    “你可跟常来值房的那几个相熟?”

    秋合误会是自己鲁莽说错了话,顿时跪下来,连连讨饶,“公主,奴婢并没有跟其他娘娘接触,奴婢是往值房跑过几趟,那是因为……因为奴婢觉得公主常年在延福新宫,跟垂拱殿的一切隔得太远,何时才能找个驸马,是以,这才跟宫人们说过几回话。公主要打要罚,奴婢都受着,只是公主千万不要为了奴婢这个贱/人伤了自己。”

    一面说着,一面直直往地上扣头,冯嬷嬷见着,泪水滑落得越发汹涌,却因着公主并未发话,只得在一旁看着。

    翠微听着秋合的一席话,心中五味杂陈,往日是她这个主子太过忽略她们。面对如此忠心之人,她又做过些什么!真是有愧于天地,有愧于万民,更有愧于自己身边之人。

    想来上天让她重来一朝,就是要弥补这一切的,好在一切还不算太晚。

    翠微想着,走上前去,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别,径直跪在秋合跟前,拉起秋合的双手,说道:“秋合,我并未有任何怪罪你的意思。往日里是我对不住你们,往后不会了。你可愿意相信我?”

    秋合呆愣,不知作何反应。想了半晌才呆愣愣的一个劲儿叫“公主”!

    如此,二人就跪在地上,你看着我哭,我望着你笑。

    冯嬷嬷在一旁,觉得应当是无事了,走上前来劝道:“公主,地上凉,起来才好。”好一番劝说,翠微才领着秋合起来,在一旁坐下。

    眼见秋合不再如方才般激动,翠微拉着她的手说道:“方才我听你说道,你去过值房几次,可有熟悉之人,帮我打听一二消息。”

    秋合哽咽一声,“公主,何事,奴婢必定办的妥妥的。”

    “若是可以,你打听打听廿四午后,在垂拱殿外守卫的侍卫有谁?”见着秋合眼中的惊讶,“无事,我并非是想打探陛下之事,只是想给自己找条出路。”翠微要找个人一见钟情去,如此才能堂而皇之拒了王硕的请婚而不显得突兀。这人选上还得是颇有名气,短时间又能见着的。

    秋合见状,收起眼中的惊讶,慎重非常朝翠微保证,定然将消息带来。

    第二日夜间,秋合带着自己做的糕点,往值房而去。

    这夜的值房,还是如同往日一般热闹,虽说仅是个不大不小的两间房,但来得早的,已然乐呵起来。左边一间屋子乃是宫女们时常躲懒闲话之处,右边一间屋子乃是宦官们赌钱之处。

    秋合往左边走去,见着里头三五个人围坐一团,正说话的那个是垂拱殿伺候笔墨的紫苏姑娘。往前几步,正好听见其说道:“你们几个妹妹不知,那殿前诸班的儿郎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前几日陛下还让他们在殿前比武来着。”

    秋合:天助我也。

    殿前诸班,乃是天子内卫,终日扈从陛下身边,皆是大夏少有的勇武之士。

    “姐姐那日可是亲眼瞧见了,怎么样,听闻殿前诸班的儿郎除了武艺好,那人~还长得不错呢!”声音拉得老长,满是羡慕望着紫苏。

    紫苏听罢,环顾一周,轻蔑一笑,“我当然是见着了,怎的能跟你们一样,见着的都是下等货色。那陛下跟前的,可是最好看的儿郎。”

    秋合一听有戏,顿时堆着满脸羡慕,“那姐姐平日里都见着谁了。说出来好让我们几个张张眼啊!”

    紫苏侧头将秋合从头到脚瞥了一遍,颇为不屑,说道:“也是,像你这样的,要不是陛下贤德,留你们主子一条命,你这小贱/人眼下还不知道在哪个狗洞里钻着呢!”

    好似觉得盯着秋合看久了,也会如她一般寻个晦气主子,一辈子没前途似的,嫌弃之言说罢就径直转开,朝一旁的其他宫女显摆道:“我跟你们讲啊,这殿前诸班,最好看的莫过于杨侍卫了。虽然无官无职,就是个兵痞子,但这相貌,真的是无可挑剔。健壮英武,肩宽体长,长了双凤眼,笑起来,眼角眉梢全是风流之态。”

    “姐姐这样说他,莫不是看上他了,这人真有这么好。”

    紫苏白了一眼,摆摆手,“你是不知,那日在陛下跟前比武,杨侍卫胜了,陛下让他到跟前来领赏赐,他却说这一切都是陛下教得好,用不着什么赏赐,说罢,转身之际一笑,可是好几个御前伺候的姐妹笑得脸都花了呢。”

    “姐姐,这杨侍卫可是朝着姐姐笑的,他莫不是看上姐姐了,想跟姐姐相好!”

    紫苏一脸春风,扭捏起来,作势要起身打人,对面的宫女却是笑得更加欢畅,此时秋合附和道:“姐姐这般的人品才貌,莫说是杨侍卫这样的人,再来几个,姐姐也是看不上的。”

    紫苏停下了往对面宫女身上招呼的兰花指,半侧着身子给了秋合一个“还算你识相”的眼色,高傲着头颅,“杨侍卫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可我是从来没有答应过的。哎,这人太出色了也不好,他还约我明日一见呢,我可不得空,明儿我……我可是早就约出去了,哪是他这样甚也没有的兵痞子能见着的。”

    “姐姐这是跟万侍卫有约吧。”

    紫苏听罢,起身就朝闲话的宫女打去,如此这般,打架的,劝架的,乱做一团。

    秋合见着天色已晚,怕是不能再有什么消息,遂上前拉架,闲话几句,而后趁着夜色回去。

    还未走到翠微寝殿跟前,远远瞧着灯还亮着,心知公主还在等自己的消息,当即三步并做两步,进到殿内。

    翠微果真就着油灯在看书。听着响动,侧头看着在一旁不知是不是该上前打扰她看书的秋合,柔声说道:“上前来。这有什么不好打搅的。我念书什么样,你不是也知道。打搅不打搅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秋合领命走到油灯另一侧。

    “这一趟,可是有什么消息?”

    “公主,奴婢无能,只听到明日可能杨侍卫和万侍卫要来。”秋合低着头,双手在前,相互搓着,为她没能帮上什么忙恼着。

    “无事,殿前诸班,就连皇后都不能探听到消息,我们能知道这些已经是非常不错。说说,是哪个杨侍卫,哪个万侍卫?”

    秋合将今日听来的消息,连同往日知晓的关于二人的消息一同说来,而后才领命而去。

    独留翠微还在油灯跟前,放下书本思索:

    这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她为了王硕去宫学念书,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想要合情合理地拒了这门亲事,只能是她翠微在短时间内移情别恋,看上他人。

    常年在延福新宫,身边不是宫女就是宦官的翠微,如何能看上他人呢。那就只能是寻了相貌风流的男子一见钟情。长居深宫的公主,见过的男人来回数两趟也没一只手,陡然出门看上个俊俏的男人再正常不过。

    眼下看来,这杨侍卫就很好。在宫中素有美名,明日去往垂拱殿还能见着。这样得情形安排太合适不过,简直同话本一模一样。

    长在深宫的公主,从他人口中听闻一俊美儿郎,继而想着他,念着他,终于有机会见他一面,便非他不嫁。

    这杨侍卫,名玠,京城人士,父母双亡,由老仆养大,颇有家资,相貌堂堂,身在禁军,前途无量,却拖到二十有三还未娶妻,传闻是同一男子有着首尾。翠微记得,上辈子的后两年传言越来越厉害,连她这个安心在公主府的人都有耳闻。

    某一日流言突然空前高涨,街头巷尾,人人皆知,却是因为杨侍卫不知为何死了。有传言称是被该男子的妻室请人杀害的,也有传言称是他看上别的男子,试图转投他人门下,却被该男子杀害。总之,杨玠的死因着这层桃色绯闻的出现,人人皆知。

    如此,万侍卫如何,也不用考虑了。

    同样貌美的二人之间,杨玠胜了,压倒性的胜利。因为他死的早。

    打从今日算起,他还有不到两年的生命了。

    她不会再引狼入室,留得命在,还能远离五年后的叛军之乱。

    甚好,甚好。

    次日翠微早早起身,早膳毕便在铜镜跟前练习如何微笑,如何动人心魄的微笑。对男女情爱失了兴致的她,早就不知豆蔻年华的姑娘在心念念的郎君跟前是如何表现的。

    半个时辰后,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翠微抬手在妆台上拍了一掌,暗道:算了,杨侍卫是个无人不晓的风流人物,任凭谁家姑娘说道喜欢他,还能是假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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