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秦风攥着马缰,并不意外:“你见过哪个书生,不是真不知死活,敢跟官兵叫板?”
“再者,就算那陌长是个酒囊饭袋,那书生身手也太利落了些,见那书生谈吐,淡定神态,也一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亲卫闻言,更奇怪了:“那依着这条件,该是京中谁家幕僚客卿才是,怎么往日末将在京中没瞧见过。”
沈秦风想了下,道:“一般人家出不了这样的门客,上面的那几位,若说门下有这样人才咱们还能没见过的,也就该是那位的了。”
他没明说,但是亲卫一下就明白过来,震惊了:“竟是那位的?!那位的门客如何穿的那样潦倒?还跟难民结伍?”
但凡这先生说出他投在那位门下,京中谁敢小瞧了他去,还犯得着跟几个小兵耍嘴皮子!
沈秦风道:“八万神甲军这些年一直镇守边关,而边关常年清苦,那位虽然身体不好,却也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战神,”
“凡是能跟在那位身边的谋士,都不是只会享清福的文弱书生,这次怕是担心流民一事,才不顾饥寒,乔装深入考察一番。”
亲卫闻言,倒是明白,能被那位看上为客卿的,定然都是胸有丘壑的不俗之才,点了点头。
又看着前面数不尽的群山连绵,担忧道:“大人,咱们这是真要去小蛮江?那一片如今可是郑国公在看着,咱们插一手,怕是郑国公和太子都会不满。”
沈秦风摇头道:“不会,太子不是那样的人,郑国公也不会如此短视,该是树大繁枝乱,底下人打着郑国公府的名头干了糊涂事,太子那边,去开个口,太子不会放过那些趁机发国难财的人。”
亲卫还是担忧:“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虽然都是些小鱼,惹上也是麻烦。”
沈秦风不在意:“我的麻烦还少?芊晴一天就能给我折腾一堆,我自己惹上一两桩都不值得一提。”
这话一出,亲卫顿时再说不出话来了,他就不觉得这世上还有比沈芊晴更能折腾的人!
……
北城没有东城矜贵,所以天南地北来的人龙蛇混杂,有一处龙王巷,任你龙蛇混杂也不敢招惹。
厉云清两文钱摊上拿了个轻纱遮面,就进了这龙王巷里最有名的赌坊,千源坊。
千源坊外,门口立着一个妩媚优雅的女子,见厉云清半旧的碧青衣衫,素净打扮,也不露鄙夷,只笑得温婉,朝她盈盈施礼:“姑娘。”
厉云清淡然颔首:“嗯。”她懂这里的规矩,从荷包中掏出了二十两银子,放到旁边箱盒中。
女子见状,面上也不露好奇,为什么这样几近平民穿着的人,真能掏出对于一个普通家庭差不多是两三年用度的古怪画面,只优雅侧身道:“姑娘请。”
厉云清点点头,面上全没有掏空了家底的窘迫,两袖清风朝里面走去。
女子见她坦然而去后,眸中才流露一丝惊讶。
好高雅的大家气质!
非常年饱读诗书,深受熏浸不可有,那这姑娘莫非是盛京第一才女厉五小姐厉云烟,听闻这里的名声,掩了身份来赏玩一番?
门外侍女如何想法,厉云清不得知,就算知道被认错,她也不在意,顶多一讪。
心中略对那从来高高在上,对自己要求极严苛,从不来这些龙蛇混杂地方的五妹,道一句对不住了。
她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人家那是花团锦簇不差这侍女一枝。
就此坦荡入了门。
里面雕梁画栋,刚踏入庭院,便见前面八扇门开敞的阔间里,传来喧闹下注声。
一大堆都是锦缎绸袄,缀宝饰玉的富家子身影,赤红了眼,玩得不亦乐乎。
“下!下!”
“买大!大!大!”
“小!小!小!小!”
走进去,到处都是桌上骰子声,喊叫声,激动如雷,厉云清扫了一眼这赌坊。
极阔,宽有二十来丈,深也有十七八丈,赌桌,茶几小案,雕架摆器,样样不缺,加上几百个人在这里,也都只见气派,不见拥挤。
“老子竟然输了!”
一道声音惊诧传入耳,厉云清耳廓微震,顿住要往前面跨院的脚步,转头,看向不远处围了一大圈人的大方桌。
密密麻麻人太多,看不清里面具体如何,但周围人声却听得清,因为这议论声实在太过震耳了!
“不得了,真是天要下红雨了,这千源坊的台柱,莫大,竟然输了!”
“可不是,我可听说莫大自从上赌桌,就没输过,上至中书门下重臣的公子,下至嗜赌如命的赌鬼,输得只剩下条裤子回家的人,数都数不清,怎么会突然输了,还连输了十几局了!”
“我也是从老远的地方慕名而来,不求跟莫大过个招,就想看看莫大如何玩骰掷骰,过个眼瘾,怎么莫大今日莫名其妙输得这样惨,莫不是要把这么多年赢的全输出去?”
赌桌上讨生活的都知道,千源坊的台柱莫大,逢赌必赢,敢跟他赌,必下注千金,凡赢他一局就可拿万金!
方才莫大输了十七局,整整输了十七万两黄金,折合一百七十万两银子,放进一个鼎盛世家大族,都够好几年的开销了!
厉云清听得神色微动,想起自家那丫头这几日天天虎视眈眈盯着她的药材,噼里啪啦碎碎念的画面,不由走了过去。
错开层层围拢热议如潮的人群,就见里面一个三十来岁的粗狂汉子,盯着桌上的骰子,一脸懵然:“老子竟然真输了!”他模样,仍带十二分的不可置信。
她朝他对面看去,只见对面扶椅上坐着一个二十来岁,贼眉鼠眼的瘦小男人,正把边上的一堆黄金,金票拿在身边,眯眼乐颠颠数着。
而千源坊的荷官虽然也纳闷,仍尽职尽责帮着客人打理着刚赢来的巨款。
这一笔巨款,周围天南地北来的赌徒都忍不住红眼。
莫大本人却不在乎,只百思不得解的拿着那方才他摇过的骰盅,分明摇对的,怎么落下不对?
这时一只纤纤素手,伸过来,拿了他面前的骰子。
“干,谁他娘的打扰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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