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黎九央红着眼眶从商二夫人院里出来。院里的丫环婆子大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没人理会她。
连一盏灯笼也没有。
只能黑灯瞎火的摸索,借着微弱雪光而行。一路上失魂落魄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住处。
膝盖也摔破了。
被风吹得头也疼起来。
柴房一样狭窄破败的潮湿屋子。又冷又饿,穿的衣服不够暖和,晚饭没能吃饱,窗户灌进冷风,屋里没火,棉被又重又潮,她只能瑟瑟发抖的蜷缩着和衣而眠。因发着烧,很快昏昏沉沉睡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
……
梦里万里碧空如洗,云光绿意流转,神农谷内槐花芬芳四溢,清香阵阵扑鼻,馥郁醇浓浸袖衫。
年幼的她坐在开满粉白色花瓣的茂盛槐树上晃着脚丫子,散漫而脆声声地跟着阿爹念:“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夫唯不争,故无尤……”(注1)
接着梦到看起来柔柔弱弱但发起火来一点火也不柔弱的美貌阿娘带着几个侍女拎着一食盒的可怕汤药风风火火杀来要阿爹喝药。
平时在外人面前说一不二、不怒自威的阿爹抱她躲到树上大气也不敢出,待阿娘找了一圈没见着人气呼呼离开后,得意之余,一脸有理的振振有词说:“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喝就不喝!”
然后画面一转。
变成神农谷燃起满天大火那一夜。血色火光映红整个山谷夜空,毒雾弥漫,无数尖叫哭喊声中,一个个熟悉面孔在她眼前倒下。
从未那样失态慌张过的阿娘找到她,焦急让她服下灵药,将她带到一处极为隐蔽的密道里躲藏……
“此药乃是你阿爹毕生心愿所成,服之可百毒不侵。如今黎族遭难,恐将覆灭,你快些逃命去。”
“以后莫要报仇,莫要心怀仇恨,阿爹阿娘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阿娘说话时一直在吐血,却害怕吓她的强颜欢笑着说:“央儿别怕……央儿要乖……阿娘没事,别看……闭上眼睛,好好听完阿娘的话。”然后温柔捂住她眼睛。
“你阿爹说三年之内莫归,恐被有心人注意;你阿爹说离开神农谷后就去万梅山庄寻你伯父伯母,黎氏倾危,婚约便作罢,但他们再怎么也会收留你,护你平安长大,以后隐姓埋名好好生活;你阿爹还说……你阿爹还说若你回来,去他书房整理一下旧物。”
她听到阿娘隐忍的哭声。挣开眼前的手,只见阿娘已哭成泪人。不停流着泪的眼睛里,流露出她无法理解的复杂又陌生的悲怆。
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熟悉又陌生。仿佛要将她舍弃,又仿佛要将她留在记忆深处,那么绝望决然又那么哀怨不甘。
“阿娘一手养大的姑娘……终是要叫别人作娘……”
“阿娘!”
她惊惧万分的想扑去抱住阿娘。却扑了个空,一切熟悉的景象都消失不见,只剩无尽虚空黑暗。
黑暗中有无尽记忆碎片滚滚汹涌而来,像回朔的时光洪流要将她淹没,那些记忆碎片里的她变成自己全然陌生的模样,辜负阿爹阿娘的期望活在滔天恨意里,双手染尽血腥杀戮,不存一丝善念。
半生被困在那座荒谬的王府,如深渊浮萍,飘泊无依,永不见天日。
那个人在阴影里眉眼含笑,将她推进地狱。看她落到残暴的幼帝手上,受尽折磨虐待……
“不要--”
黎九央从噩梦中惊醒,神智不清,缩在冰冷被褥里整个人抖成筛子;梦里抽打在身上的鞭子,紧贴肌肤的可怕手掌,那些不堪的屈辱折磨,真实得像前一秒发生的事。
在梦里有多恨。
这会醒来就有多怕。
怕得缩在角落呜咽着泣不成声,像毫无安全感的幼兽在黑暗中绝望悲鸣。
“砰砰砰!”
房门被人拍得震天响。
有人在外面怒气冲冲的喊:“喜儿!喜儿!快开门!你这死丫头!睡死了不是!?”
她在听到有人叫自己、听得真切后,才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是做噩梦了,艰难爬起去开门。
也不知是发烧得厉害,还是没从噩梦里缓过来,她浑身虚软无力,连走路都在发抖,步伐虚浮踉跄……是虚弱,更是恐惧未消。
--她觉得这梦不是个好兆头,暗暗告诫自己,若是遇到梦里那人定要躲着!
“怎么喊你半天不开门!?”
门外天色都已经很昏暗。那丫环早等不得耐烦,将一套衣物扔到她身上后,催促她快点去洗漱。
“为……为何?”
黎九央尽管烧是迷迷糊糊,还是忍不住疑问,可嗓子疼得话都要说不来,让她声音沙哑而无力。
“要你去为老太君守灵!”
丫环横眉竖眼的说,极为不耐,也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嫉妒,“一脸的狐媚样!”难怪能勾引到人。
黎九央什么也没说,抱着衣服下去。她该休息,该喝药,不该再让风寒加重,可今时已非昔日,居人篱下为奴,万事再不由已,就是要连夜浣衣,她都得去做,再不会有人因她生疼而心疼她。
阿爹……
阿娘……
都再也没有了……
凛冽风雪中一只灯笼摇曳,光影清冷,拉长了前面带路的人影,步伐匆匆,都要叫黎九央快要跟不上。
“姑姑,是去灵堂吗?”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
出来都走了好久还没到,她总觉得心中不安,觉得不像去灵堂的方向。
“快到了快到了。”
年轻婆子敷衍了两句,带着黎九央进了一院落。
院子里挂着几盏灯笼,廊下有两个小厮在等着。
年轻婆子把茫然不安的黎九央交给他们就要走。
“姑姑……”
黎九央慌忙想跟回去,却被两个小厮拦住去路,“嘿嘿”笑着,目光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的同时,一边推着她往院里的房间去。
“回去!想往那里走呢?”
“啊……”她被推得跌跌撞撞,又怕又急,眼泪直在眶里打转,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哭什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能伺候咱们公子是你的造化!”那两个小厮像是见惯这种事,也做惯这种事,看着乐子般一脸嬉笑说。紧接着强行推拽的将惊慌失措的黎九央带一个房间里。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我、我要为老太君守灵……”
“我是二小姐的贴身丫环……”
“二夫人才找过奴婢……要奴婢回去的,求你们……让我回去……”
可无论黎九央说什么,那两个小厮都不为所动。
房内有个宽敞的穿堂,里面还有一道二门。
二门前守着两个小厮。
见到被推进来的黎九央,都露出惊艳垂涎之色打量的同时,迅速迎上来逼近黎九央面前蹲下。
黎九央惊慌想躲,却被身后两人死死按住,双足则被面前蹲下的两人捉住,不由分说的先后将她脚抬起来,笑嘻嘻脱去她鞋袜。
尽管她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很快被扒光鞋袜,就这么光着双足,踩在冰冷的地上冻得发抖。
满心惊恐羞耻。
“公子,人弄来了。”
小厮在门外献媚讨好的说,没敢直接推门进去。
“还不把人带进来!”
得了里面的人许可,小厮才连忙将黎九央推搡进去……
一股更为灼|热的热浪扑来。
那热浪一瞬间几乎要让黎九央喘不过气来,内屋珠帘层层,屏风环护,有浓郁的甜腻香味弥漫。
是浓烈的催情迷香。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动物皮毛,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却有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传出来。
黎九央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动物皮毛上,脚趾几乎陷进去,只觉得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地,更显身不由已;还没站稳,就又被身后推了一把,跌跌撞撞摔倒在地毯上。
屋里一群光鲜亮丽的人正在寻欢作乐。
可叹那商家灵堂里冷风惨惨,烛台灯火幽微,一片凄凉之景……
这位尊贵少主子的房里却灯烛辉煌,热浪阵阵娇笑声不止,席间美酒珍馐,几位商家少爷抱着衣衫不整的丫环们推杯换盏,载歌载舞,喝得醉意醺醺好不热闹。
屋子里那过于浓郁的催情迷香,更使里面的人们形骸放浪,尽显一片道不尽的荒唐酒色春光。
娇柔素白的人影一出现,顿时吸引众人目光……
小丫环还稚嫩得很,看起来不过才豆蔻年华,十二三岁的青涩年纪,模样却生得极美,肌肤胜雪,吹弹得破,娇靥透着些不正常的潮红,清冷中透着迷乱,眼里噙着泪,越发娇弱惹人怜惜。
小丫鬟身娇体弱,被推倒在地挣扎半天没爬起来,一头柔顺青丝散乱铺散开来,还有温度的水雾湿意氤氲,像飘浮萦绕的云雾。
“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
大房少爷惊喜道。也暗恼自己怎么就没先发现呢?
二房少爷也目光发直:“真美!还是三郎你厉害,一来就发现小美人,我们这么久也没注意到……”
三房少爷盯着地上的小美人没说话,只觉得年纪实在太小了些,似未及笄,总觉得不妥,可当众又不好说什么。几房少爷中就数他胆子最小,平日里从未做过这种出格的事,今儿被两位兄长们带头如此,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榻上盘膝坐着的商三郎“哈哈”一笑,迫不及待下来,蹲到小美人面前,一把将人揽怀里贪婪打量。
“……放、放开我……”
黎九央在半昏迷中惶然看着四周秽乱的光景,一颗心沉到谷底。
房间之内极热。热得像个火炉。热浪一阵阵扑面而来,她只觉得连气都要喘不过来,她哭腔沙哑,满目惊恐挣扎着想推开对方。
席间还有几个衣衫不整的丫环,被或搂或抱,有的在害怕的小声哭,有的在搔首弄姿讨好取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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