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到底是大家闺秀,不敢像大家这么放松,规矩的坐在炕边倚靠着后墙,表情轻松。
柳熙对大姐的裁衣能力啧啧称奇,很是称赞一番,听妹妹羡慕柳莺心里有些自得,忍不住说道,“这算什么,等时间宽裕我还能做出更精细的,以前在家里,我绣的缠枝莲花和五福捧寿图连师傅都夸赞我,要是能绣在衣裳上到哪里都不差的。”
印象里柳熙还是第一次听见柳莺如此飞扬的说话。柳莺8岁时大姨娘病逝,自那以后她便跟着宋氏教养,大姨娘是宋氏陪嫁丫鬟提上来的,对宋氏很是恭敬,柳莺也一直被教导要恭敬顺从。姨娘过世后她跟着主母,宋氏虽然不打压庶出但也没多亲近,只是按着规矩养着,加上柳莺本身内敛柔弱的性情,平日在家愈发沉默。
不是她愿意如此,只是柳莺慢慢长大,便也察觉出人情冷暖来,知道自己是庶出过日子要倚仗主母,日常不敢惹主母厌烦。读书、女红她都十分刻苦尽力做到最好,在家就是个乖乖女从不争强出风头。
现在被柳熙直白夸赞,她一时没忍住心里得意一把,说完还不太好意思,
不过紧接着柳熙和柳正述的彩虹屁一叠声的拍出来,什么“大姐手艺最好,人美心善,”“大姐最厉害,我最喜欢大姐,”,“大姐温柔典雅,美丽大方,沉鱼落雁,”,“大姐是仙女……,”
柳莺听了噗嗤笑了出来,几人玩闹了会,外边砂锅熬着的药也差不多能喝了,大家分着喝了还给柳正茂喂了些,苦的小家伙直往外噗噗,嗯…,有苦也要一起吃啊,兄弟!
夜里,伴着窗外的落雨声,柳熙睡了穿越过来为止最暖和的一觉。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柳熙起来穿戴好带了两个烧饼便出门了。昨日已交代柳莺他们,自己今天要去净悟庵。
昨天在粮店柳熙打听到镇子往西20里的五盘山,半山上有个尼姑庵唤作净悟庵,庵里常常收养被丢弃的婴孩,无处可去的妇人也常去哪里落脚,柳熙决定去那里看看。
雨虽停,乌云还未散去,地上湿意很重,出了镇子以后路面多是泥土踩实的,水汽未干走上去湿泥沾满鞋底,踩一脚满是泥泞,等柳熙沿路询问找到庵堂已经是午后了。
柳熙先去大殿上了香,随着青烟燃起她有些恍惚,她的前世今生仿佛一场梦,来或去她无法决定索性放开了,不论身处何地,只要过好当下的日子便不枉来世上一次。
出了大殿柳熙踱步在庵里逛起来。午后庵里人不多,这间庵堂看着不小除了几个主殿、偏殿,还有不少客间。只是从远处就能看见有些木门、墙壁已经斑驳似乎年久失修,庵里的建筑满是被岁月侵蚀的痕迹。柳熙还见到不少穿着法衣的小孩子,年纪大一点的帮着师傅清扫院落,年纪小的在一边玩耍师傅也不苛责,她暗暗点头。
柳熙上前与师傅说明来意,便将银两奉给其中一位年纪颇大,气质超尘拔俗的师傅,婉拒了她们留下姓名的要求快步走出庵门。柳熙颇有些惭愧,但也没再多想,多想无益不如经营好当下以后还能帮助更多的人。
出了净悟庵她便匆匆下山去了,等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亥时,吃饭洗漱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晌午柳熙起床,吃完饭就和柳正演和柳正述两兄弟出去打听车马的事。
骡马交易在菜场不远处的一片地方,到了地方里面人还不少,3人进去后先在四围逛了一圈,市场里牛,马,骡子都有卖的,每种牲畜都有固定的位置。
不少地方三,五个人围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只见他们说了几句,其中两人就伸手在袖筒里互相比起了价,柳熙还是在公司里听老前辈讲过这些,早以前乃至古代药材市场上大宗的交易,或者出现好货要议价,两方人会在袖筒里“比码子”,卖方比划出自己的价钱,买方摸出后如果觉得高了就还一个价,也在袖筒里比划,嘴里绝不说出来,直到双方都满意,生意成了,或者一方不满,交易作罢,总之周围人是不知道具体出价的,也算是一种保密方式。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亲眼见到这种议价方式。
不过好像还不太一样,柳熙见着似乎有中间人分别与买卖双方比划议价,就悄声问柳正演,“那人是干什么的?”
柳正演淡定回道,“这是买卖经纪,马匹这种牲畜的买卖需要经纪帮忙立契书,官府不允许百姓私自买卖。”
原来是这样,看来一会他们也得找个经纪了,柳熙四周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样的人是经纪,这里的人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不像现代员工都会佩戴显著的标志,这一会怎么找?
柳熙看着柳正演严肃的小脸,眼珠一转突然问他,“你会像他们那样比划议价吗?”
柳正演听了明显一愣,很快又绷起脸犹豫着说,“我试试吧,我以前看过舅舅家的管事做过,”
柳熙心里想笑,9岁的小屁孩非要装个大人样,看着有点别扭,不过柳熙也不会比价一会看来还是要靠老四。
3人到了卖马的地方,看来看去一共才6匹马,柳熙这个不懂行的都看出来了,几匹马似乎没什么精神,看着都很老了。柳正演也皱着眉头,心想这些都是老马,脚力肯定不成,他有些泄气,来之前还以为能看到好马,毕竟在宋家他可见识不少,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这几匹马赶远路是万万不行的,想着他伸手拉了拉柳熙的衣袖示意她走向一边,
“我们要不看看骡车吧,咱们买这种马有些吃亏,”柳熙也是这么想的,见他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于是3人往卖骡子的地方走去。
柳正述自从到了骡马市就有点没精神,可能这里都是牲畜,环境也不太好小家伙不太喜欢,他紧拽着柳熙的袖子贴着她没了往日的活泼,柳熙牵着他跟上老三。
骡子数量比马稍微多点,柳正演仔细看了一圈,其实他也不敢说十分懂,只是二姐毕竟是女子,虽说本朝不禁止女子上街买卖,可这种地方很少有女子出入,来这里已经很不好了,如果再跟这些商贩近身接触万一坏了名声可不好,所以他都是打头走在前面,按着以前舅舅教的选了一匹,又问老翁卖价多少,
卖骡的老翁见这个孩子围着骡子看了有一会,一开始以为只是来玩耍的就没有理会,这会听他问价,上下打量他,只见小孩年纪不大,嘴唇轻抿眼神淡漠,肃着一张脸方正的站在面前自有一股气势,看着不像庄户人家的孩子,所以痛快的说出价格,“少了50两不卖,”
他看买主年纪不大,也就没来“比码子”那套,反正能按价卖出去就成,怎么卖不是卖。
柳熙瞬间肉疼,这也太贵了,若是买了身上的银子就要去了一小半,还没待她反应,就听柳正演徐徐道,“我朝骡马不同价,平常壮年战马才40两一匹,自匈奴、鲜卑采买来的马也没有高过这个数目,何况您这是骡子,自来就比马匹要便宜,老伯您要的价太高了,”
老翁其实已经在这里卖了3天了,因为是头好骡子,市场里在卖的骡子都没他家的好,他不想便宜卖,只是好些人刚听完报价就走了连价都没还,他也知道这个价有些高,便回道,“小郎君,那你说个数咱们商量,”
柳正演道,“35两可买,”
老翁闻言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直喊太少了,最后你来我往几番后,价钱定到40两,柳正演又看向柳熙,柳熙痛快的点头,他便和老翁找了经纪立了契书。经纪见两方已经谈好了不用自己再费事也挺高兴,柳熙数出40两银子递给老翁,银货两讫,老翁拿着银两高兴的走了,毕竟这个价格已经高于他的预期了。
付完经纪费,姐弟3个又去定了车厢,预付了1两半的定钱,约好3日后取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柳正演还拉着柳熙道,“二姐,战马虽然40两一匹,可是只能卖给朝廷,普通百姓买不到的,所以只是有价无市,而骡马却能买到,”他怕柳熙觉得骡车不如马车好,所以解释给她听,柳熙莞尔,“当然,我明白的,”
好马难买,普通百姓就算碰到了价钱肯定不止40两,骡车也不耽误使用,于他们姐弟也正合适。
柳熙笑着拍了拍柳正演的肩膀,“行啊,没看出来,咱家四弟这么厉害,还给咱们省了10两银子呢,”这时候柳正演的笑容再也压不住了,整张脸笑的跟个菊花似的,他也是第一次做议价这种事,中途有几次说话声音都有点颤了。只是柳熙得了银子那天已告诉他们数目,想到银子就那么点他也想省点,最后办成了心里很是兴奋还有点美滋滋的。只是从小被教育的喜怒不形于色,即使高兴也一直没表现出来,此刻柳熙一夸就再也忍不住笑起来,他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柳熙把他又夸了遍,小孩子太严肃不好玩就得多笑笑,搞得柳正演一路上都笑眯眯的。
柳正述离开骡马市人就精神起来,一路左看右看,这会听见他们说话就道,“那我们晚上买好吃的高兴高兴,”
柳熙捧场,“行呀,你们想吃什么,咱们就去买,”柳正述想想,“买肉饼,那天的肉饼好吃,”柳熙又看向柳正演,他挺了挺小胸膛,“吃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柳熙便说,“那咱们去买只烧鸡,再买些肉饼,再买些菜回去做些好吃的,一起庆祝下如何?”两兄弟都表示满意。
柳熙心里感慨,柳家没倾覆前两人哪里看得上这些东西,50两还不够柳正演买块玉的,现在为了省10两银子,小少爷一个买东西从来不看价的人竟然能放下脸面去议价,柳熙都没想到他能做到这样,而柳正述现在几个肉饼就满足了,以前他哪里又看在眼里。可见环境改变人,当初几人被逼着往前走,现在竟然也慢慢适应了。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在家养身体,柳熙又陆续置办了许多小东西,都是实在能用的,比如小泥炉、小铁锅,又买了一些煤炭,现在烧饭取暖用的也是煤炭。
骡子在院子的杂物间里,柳熙几个每天都剥了白菜叶子喂它吃,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期间柳熙拿了10两银子给柳莺,柳莺去买了些棉布和棉花,给几人都做了身外衫和棉衣棉裤以及鞋袜,这样就算天气冷了也不怕了。
忙完这些,镇上贴出了公文告示,大意是有流放犯人逃脱,若乡民看到流放人员或者可疑人员要及时上报。
这公文写的清楚,只是不知为何,未具体写明逃脱犯人的名字,更没有画像。捕快和衙卒贴了告示便离开了,俨然任务完成一般,镇上百姓议论过后便不再关注。
但柳熙谨慎,怕万一有人注意到她们,除了买菜再不出门,姐弟几人呆在屋子里也不和邻里来往,只顾整理行礼,除了常用的其它都装起来放在包裹里,该打包的打包,保证随时能走的状态。
终于在这天早上,柳正述急忙从外面跑回来,喊道,“他们出发了,2辆马车刚出门往东去了,”柳熙几人一听,迅速把包裹装进早已套好的骡车上,零散用具快速收拢装上车,锁了大门便赶着骡车而去。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