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开始后悔没有带些药材出来了, 路上采摘的几株完全不够。怀里的孩子高烧依旧没有退下,反而在一度降了一些后瞬间拉高,变得更加烫人, 跟个火炉一样。
判断着方位,他记得不远处应该是有一处村落的,可如果沿着山路, 就需要经过许多弯弯绕绕,路程比直线距离长了三倍不止。
到那时,露露大概已经烧成傻子了。
不去想那与前往望舒客栈背道而驰的路途,谷雨焦急地寻找捷径, 最终在一处山崖上看到了链接山体的栈道索桥。
那山顶的高度让他有些眩晕, 但看着再次开始胡言乱语的小孩,谷雨咬咬牙把人绑在背后, 登上了栈道。
他贴着岩壁, 虎牙刺破了嘴唇导致口鼻之内全是血腥气, 这也让他清醒了不少。
谷雨不敢走快,但为了效率他每次都尽量跨最大的步伐,效果喜人。
然而,在他走下最后一个栈道, 离地面还有三四个台阶的时候, 大概是他实在撑不住了,甩着就要单腿迈开跳下去。
刺啦——
安稳落地,□□漏风。
好吧, 他决定再也不穿修身的裤子了。
眼前的村庄自己曾经来过, 彼时正值丰收, 路过的医者被热情挽留共品佳果菜肴。村民的热情好客给谷雨留下了极大的印象, 总之是与现在的情况不同的。
忍着恶心吞咽着嘴里的血腥气, 在终于有所减淡之后谷雨往明眼人一看就笼罩着不祥的村落走去。
此时下午还未过去,太阳将落未落,朝阳的村落却被淡淡的灰色雾霭包裹,迈步进去,四周的光线瞬间被夺走。
谷雨单手抱紧露露,空着的手拿出神之眼攥住,细弱的电花四散开来,为主人探查道路。
循着模糊的记忆,他顺利走到了村子里赤脚大夫的屋子前。
露露已经有三四分钟没有发出声音了,他现在需要药物治疗,而口袋空空的谷雨只得用几根银针暂时稳住情况。
所以,即使这雾气诡谲且带着异味,四周还时不时传来类似于家禽扑棱翅膀和野兽进食咀嚼的声音,一切都在催促着谷雨赶紧离开这,但怀中的露露还是让他扣响了眼前的大门。
笃笃笃——
木门好似空心一般,敲击的声音又响又脆,在这四下寂静之时格外明显。
谷雨等了一会,没人应声,就在他想要再敲两下时,周边好像接到了什么信号一般。
铮嚓——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铜钹的声音震得人脑袋嗡嗡的,接着是唢呐、大鼓、铜锣等等乐器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它们都在演奏着同一个调子,然而却并不合拍,让原本应该喜庆的乐曲变得呕哑嘲哳不堪入耳。
谷雨直接懵在了原地,他让自己背靠着墙,抱稳露露之后将神之眼用嘴衔住,掏出了自己豁口的断剑,屏住呼吸严阵以待。
可他忘记了自己怀里是个孩子,不是死物。
露露正在生病,本就难受,骤然听到这要人命的噪音直接让他按耐不住自己,抛开了狗屁的教养,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那哭嚎,该说不愧是小孩子,就算病弱也依旧嘹亮得直接要压过那奏乐。
奏乐之人好像也意识到了有孩子在哭,乐曲逐渐地小了下去,直到最后试探又吹了两下的笛音消失,这才停止。
稍稍松了口气,谷雨缓了缓差点被震聋的耳朵,按了几个穴位止住了露露的哭声。
四周恢复静默,突然有人开口小声说话,“是哪家……有小孩子吗?”
问话里充满着不敢置信的颤抖,还有无法掩饰的——恐惧。
没人应话,旁边的门开了,吱呀一声像是破旧不堪的水车,一条缝露出风一吹便已大开。
谷雨看过去,门后面是一个男性的剪影,没有光源让他看不真切。许是听到谷雨内心的疑惑了,男人将手中的油灯举到了自己面前,看向谷雨这边。
“请问,是哪位行脚人吗?”听声音,男人很是虚弱。
“我弟弟生病了,先生家中可否还有药材,我会付钱的!”谷雨看清了他的相貌,不是原先的赤脚大夫,但屋里飘来的药草味却很浓郁,想来是那位大夫的继承者。
“啊……”男人看起来思考得很艰难,半晌才喘了口气,说道:“你且先进来吧。”
说着向谷雨招招手,转身进了屋。
谷雨收起断剑与神之眼跟了进去,顺手把门闩落下,以免再被吹开,男人不像能受得了风吹的样子。
屋里的烛火很亮,照得屋里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你先坐,说说需要什么药。”男人放下油灯,脱下了披在身上的外衣,咳了两声补充道:“我叫白术,这个村里的大夫。”
“谷雨。”他看着白术愣了一下,因为那绿发蛇瞳面容苍白的样子属实有点扎眼。
“……啊,抱歉。”直到人疑惑地看过来,谷雨才回过神,连忙报出自己所需的药材,“麻黄5克,玄参9克,葛根9克,生石膏15克,山药18克……这些都有吗?”*
白术闻言定定地看了他几眼,才点点头回复到:“有的,您稍等。”
见人离去,谷雨四处打量了一下。
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的谷雨起身,把怀里的露露小心地放到了椅子上,让他靠着椅背放松下来,然后把根根银针拔掉,接着缓缓揉按起露露的穴位,帮人舒缓精神。
不消一会,白术带着抓好的药材回来了,还顺道给谷雨带了个煎药锅,他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谷雨说道:“我见你懂些药理,想来煎药难不到你,那孩子看起来不能再等,外面的灶房里有水缸和煤炭,你可随意取用。”
谷雨思索了一番,没有拒绝,“那便多谢先生了。”
说着他有些生疏地用术法在露露身上下了个禁制,只要有变谷雨就能察觉,对白术微微欠身之后拿着东西进了灶房。
不是没有察觉到白术落在自己身上的奇怪视线,但现下的谷雨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做好防备走一步看一步。
白术看着谷雨,直到人走进雾气看不清了才收回视线。
神之眼…和仙法,真幸运。不过,是真的巧合,还是有目的的前来,就有待商榷了。
谷雨的术法是跟魈学的,钟离也指导了不少,虽然是用元素力而非仙力驱动,但说是仙法也不为过,毕竟形式上是符合的。
检查药物无误,也没有被动过手脚,谷雨放心地开始煎药。等待的途中他没有回到主屋去看露露,而是耐着性子蹲在炉子前面。
如果他聪明,即使有什么目的也不会现在动手。
心中暗暗思量着,谷雨没有打草惊蛇,他从一旁的碗柜里取只深口大碗和一柄小勺,等药煎好倒出来盛着,稍微凉些才端着进了屋。
一进去,客厅空空荡荡无人在此,脸色微沉,谷雨放开了感知,跟着禁制印记的指引来到了一间屋门前。
谷雨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正对着门口的白术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他放下手中的医书有些疑惑地看着谷雨。
“啊…是药煎好了吗?”半晌,白术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笑道:“我见小孩子坐在椅子上难受得很,就把他抱到我的卧室来了,就在里面的床上,你跟我来吧。”
“……嗯,麻烦了。”谷雨端着药的手紧了紧,他没有错过白术抬头那一瞬间眼瞳紧缩成一条竖线的锐利。
拐过屏风,被隔开的小空间里有一张木床,露露躺在上面盖着棉被,额头还敷着浸了冷水的毛巾,可以说被照料的很周到。
“我根据你的药方,先给他喂了点清热的药丸,希望您能原谅我的鲁莽。”白术展现这体贴的姿态,上前给露露掖了掖被角说道。
“这是自然。”谷雨颔首,“我还得谢谢先生的慷慨。”
“不客气。”白术笑笑,给谷雨让了位置,“那你先喂他喝药吧,我就在外间,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好的,麻烦了。”谷雨点点头,坐到床边,一手端药一手扶起露露,没有再给白术一个眼神。
白术摸摸鼻子,识趣地退了出去。
哎呀,看来有些棘手呢。
谷雨先是重新给露露把了脉,确认被喂下的药丸没有什么危害后把人摇醒,一勺勺吹凉的药剂被送入口中。
露露迷瞪着看清是谷雨后顺从喝下,没有一点抵抗,这让怕苦星人谷雨肃然起敬。
很快,在露露的配合下一碗药就喝完了,谷雨让露露躺好继续休息,端着碗出来了。
他看着白术,沉默一下,旋即直言问道:“这座村子发生了什么?那充满不详的雾气和诡异的婚曲又是什么?”
还有你身上的雾虚草的味道,到底是……
……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以后不要再收那家伙的药材了!我问过烟绯小姐了,那合同没有强制效力!”
聚会有些嗨了,北斗甚至拉着夜兰开始划拳,夜兰坐着感觉很稳重,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而北斗则是直接一脚踩到了椅子上,甩着膀子非常豪迈,激烈的你来我往让围观者为两人高声欢呼。
这导致即使已经走到一边了,白露跟白术依旧需要扯着嗓子对话。
“你说真的?”
“当然,谷雨也没有笨到家,还知道留手。”
“哈哈,他啊……自然是不笨的。”
明灭的灯光下,白术的表情有些晦涩,白露看不透彻,但不远处偷偷啃着点心的谷雨却看明白了。
啧,我讨厌聪明人。不就是为了点我,防止我再自作主张!白术心里果然有鬼,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了才想着处理合同的事情。
察觉到谷雨的视线,白术偏过头朝他笑了笑,这让谷雨很不爽,“哼!”心机蛇!
发现了白术的动作,好奇的白露也看了过去,“好啊谷雨,不让你吃你还偷吃!”
明明有拜托旅行者帮忙看着,人呢?!
这么想着,白露转头去找人,最终在钟离身边找到了。
空喝了点酒,脸蛋红彤彤的正抓着派蒙向钟离追问着:“钟离,岩王帝君能把派蒙变成摩拉吗?”
“……以普遍理论而言,可以。”钟离顿了顿,失笑道。
“哇!”空惊喜地揪着派蒙的脸颊,“派蒙你好有用,不止能做应急食品,还能当应急钱包诶嘿嘿。”
“旅行者!”派蒙愤怒地在空的魔爪下挣扎,“我要生气啦!”
“哎呀派蒙,不要生气~”一旁的行秋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旅行者,就算现在岩王帝君不在,你也可以把派蒙卖给我们飞云商会,价钱好商量!”
“行秋,你是不是喝酒了?不能买卖人口!”重云见状一只手夺过行秋的杯子,一只手捂住行秋的嘴巴,阻止他继续口出狂言,“啊,你不要咬我的手心!”
于是又一个角落闹了开了。
再看看围着院子你追我逃的胡桃和七七,白露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多人,没一个指望得上的,算了随他吃吧。”
心累的白露没了阻止谷雨光吃点心不吃饭行为的心思,只是想着等会得去把放点心的柜子锁起来,免得他后面再偷吃。
“呵呵,开心就好开心就好。”白术乐呵呵地抱着胸,看热闹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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